《我的回忆录》灵儿响东霄

6、《可怜的母亲》（二）

　　母亲住在医院已经有好几个月了，在我的强烈要求下，父亲终于肯带我一起去探望母亲了。那年我十岁，是我第一次走进精神病院大门。

　　“庄市精神病院”当年坐落在宁波郊外的一个村子里，记得大门前有一个平坦的广场，医院旁边零零落落有几栋村民居舍。那天天气很好，广场上有几个老人在晒太阳，他们远远地目视着大门进进出出的人们，间断地议论着。
　　“你看，那个小姑娘，估计是来看她娘的，唉，大人生这种病，小人也罪过八拉的。”
　　医院的围墙上用三角形的铁皮连成一片形成了铁栅栏，暗红色的大门进去是一个长长的走廊。过了走廊，是一扇铁门，进了铁门又是一条走廊，走廊上有二块指示牌“男病区1---3”，“女病区1---3”。我们往女病区方向走去，走到走廊尽头的铁门紧闭着，父亲走进旁边一个小房间里，不知说了什么，就有一位穿白大卦的医生，手里拿了一大串钥匙开了铁门，领我们进去。
　　也许正是病人们自由活动的时间，我看到里面的院子里有好多人，中间穿插着几个穿白大卦的医生，病人们有站着的，有蹲着的，有嘴里念道着什么的，有伸手伸腿的。看到我们走来，都好奇地停下正在活动的动作，朝我们看，朝我们傻笑，有几个走过来想拉扯我的，被医生拦住了：“看什么？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都一边去。”我有点害怕，躲在父亲的身后，随着医生在人群中寻找我的母亲。

　　在院子中间长长的椅子上，我看到了母亲，只见她呆呆地坐在那里，像一只孤雁，双眼茫然地望着天空，周围的喧闹声没有打断她的思路，她好象存在于另一个世界。
　　母亲长得很美，细腻的皮肤，秀美的五管。她的头发被剪成了小平头，脸色苍白没有血色，她的二手紧张地交叉着十指。医生把我们领到她的跟前，拍拍她的肩膀，叫着她的名字，告诉她我们来看她了，然后领着父亲去医生办公室了。
　　我颤颤地走近她，小心地扒着她的手指，她低着头看着我，看着我，好象灵魂回到了躯体，终于认出了是我，一把把我拉入怀中，我憋了好久的眼泪顿时如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母亲抚摸着我的脸，一遍一遍给我擦着眼泪.
　　“乖，不哭，乖，不哭，有没有给妈妈带好吃的东西来啊？”
　　“有，有。”我马上从背包里拿出苹果，香蕉，糖果，饼干，她抓起一个苹果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等会你爸爸来了，你帮妈妈说说让妈妈回家。妈妈不要住在这里，妈妈天天想你和你哥哥，担心你们被坏人欺负。”母亲边吃着东西，边凝视着我的眼睛对我说，好象要看穿我的心思，看出我是不是心疼母亲，她的眼神使我难堪，我的心在痛，我好难过，我好想我快点长大，我好想母亲能回家，可我真的作不了主，我无助地寻找父亲，逃避着母亲的眼光。
　　父亲走过来了，从他的神色中，母亲看出回家的希望破灭了，她默默地用她的手指梳理着我的头发，无神的眼睛又蒙上了一层薄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