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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四海融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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掐指算来,我来泷泽也已一月有余,伤势在梵易的照料下好的很快,我不会武功,不运内力,能跑能跳,也已察觉不到有什么异状。反倒是梵易,剩下的一颗梭梭果他执意不肯使用,雪蛤又留在了宫中,所以金痹蛇的毒一直不能彻底排清,左臂总不如以往灵活。
“师傅来信了,宫里娘娘的病一直时好时坏,疯疯傻傻的,太医们都束手无策,只有师傅的银针刺穴才能暂时镇住病情,所以他老人家要过些时候再回来。”英花摆着碗筷,“你们先吃,我把晏西的饭给他送去。”
“不许去,谁惯的他这个少爷毛病,本宫都和你们在一个桌子上吃饭,他凭什么?”
“小祖宗,你就消停些吧,他在自己屋子里吃就算了,要是你俩碰到,火星子四溅,你们倒是争的爽快了,我们还怎么吃。”
“英花,怎么老吃这些,你瞧瞧,我脸都绿了。”我嘟着嘴。
“公主过谦了,您面艳如七月盛开之桃花,美如三月之睡莲。”秦铮举着筷子摇头晃脑。
英花瞪了他一眼,秦铮立马正襟危坐,全神贯注的夹菜吃饭。
“阿尧,你也真是奇怪,前些天宫里送来那么多好东西,你不吃也不用,白白的堆在柴房里,你不稀罕,我们也不敢僭越。还想着能沾沾你的光呢,现在可好,白糟蹋了好东西,公主你还嫌弃饭难吃。”英花盛好饭菜,飘飘然的走了,只留下一个散发着怨气的乌黑水亮的后脑勺。
我嘴里嘟囔,“真是要造反了,都是本公主把你们惯坏了。”
秦铮看英花走了,也放下饭碗,起身跟着去了。
我笑着问梵易,“你说同样都是师弟,你长得也不差,怎么英花没有看上你呢?”
他一本正经的问:“公主以为是何原因?”
我刚要调笑他几句。门咣的一声被人一脚踢开。“周大哥,周大哥!”
我脸霎时就沉了下来。又是那个把我气的吐血昏迷的村姑敏敏。
“周大哥!你看,我去乌琼绝壁那里采到的血灵芝,对解你身上的毒有好处的。这灵芝起码有数十年了,我记得大哥曾经告诉过我,血灵芝每长十年,伞盖上就会多一圈血纹,你看你看,这株是不是极品?”
“乌琼绝壁陡峭凶险,那里的蓝羽熊鸟嗜血成性,你一个姑娘,怎么能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梵易目光灼灼,嘴唇紧绷。
敏敏红着脸,低声说,“我只想大哥早点好起来,我没事的。”
我在一边捧着粥碗做呕吐状,我看小说的时候,就神烦这种为了心上人,上刀山下火海的痴情无脑女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损之视为不孝,为了个男人更就不值得了。果真是山野村姑,毫无见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易折损,以后万万不要如此了,你若真出了事,我心怎能苟安,这不是救我,而是害我了。”梵易一番话,深的我心,听得我连连点头。
“我和周大哥说话,你摇头晃脑的做什么?关你什么事?”村姑对上我时,那一副柔情似水的面孔瞬间便成了凶神恶煞。
我懒得理他,摇着梵易的衣袖,“梵易梵易,我这两天总是头晕脑涨,胸闷气短,听说灵芝最是补气养血,血灵芝更是灵芝中的极品,功效更好,你把它煮来给我吃好不好,做粥吧,做粥好不好,鸡肉野菜灵芝粥,不不,鲶鱼片灵芝粥,你喜欢哪个,我们一起吃..”
我知道自己这么说任性无理,但是这村姑也实在可气,正好借此机会杀杀她的气焰。
“你还是什么公主呢!这么没脸没皮,这血灵芝是我千辛万苦找到给周大哥补身体的,哪个说要给你了?”村姑双手叉腰,居高临下的睨着我。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万物都是我盛家的,更别提这小小一株灵芝了。”我也噌的一声站了起来,气势绝不输她。
“我倒没听过这话,不过就算我长在山野,也知道这天下是皇帝的,上个月的十五才在各州各县张了皇榜,新皇虽也姓盛,却不叫你这名子。再者说了,这儿是泷泽,不是皇宫,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娇公主只能给人添麻烦,你自己瞧瞧,周大哥都被你害成什么样子了!”
我怒极反笑,举起手臂,“我是娇公主?我给人添麻烦?我用命护你周大哥的时候,你又在哪?我胳膊上的这块肉,难不成是喂了狗!”
梵易此时也起了身,“公主大恩…”
“你现在不是好端端的站在这儿吗,少块肉又有什么,早晚会长出来,周大哥为了你去取梭梭果,受了重伤,现在还恶毒缠身,等道长回来,还免不了责罚他。要是我,就死了算了,死了也不累着旁人…”
“敏敏!够了!”梵易从未如此疾言厉色,那丫头也是呆住了。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没想到我盛尧自诩聪明机智了十五年,却总是被个烧火丫头冲撞的说不出话,这暗箭抵不过明枪,我在斗嘴上真是甘拜了她的下风。“梵易,你就这么让人欺负我?!”
我跌跌撞撞的往外面跑,要跨出门坎之时又听那村姑扯着脖子对我喊,“除了装可怜,你还会些什么?”
我“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不顾梵易喊我,冲进自己的屋子,插起了门。
我把自己关在屋里,任是谁来劝都不开。就算是英花端着烤好的野兔子到我门前,我也不为所动,就这样,从白天耗到了晚上。
最后她实在是没辙了,“公主,小祖宗,你到底怎么才能开门啊?”
“你告诉梵易,除非他用那株血灵芝给我煮粥,要不我就饿死在里面!”
“师姐,就让她饿死吧。”听这声音,不是晏西那个死小子还能是谁。“等她饿死,就把她扔到乌琼谷里,那里蝎子蜈蚣,什么都有,最爱钻人衣裳,食人血肉。她不是喜欢血灵芝吗,血灵芝需精血灵气才能长好,她死后正好可以用尸身滋养。”
我吓的牙直打颤。
门外秦铮说,“你这是什么话,公主是何许人,哪能轻易饿死。英花,快去拿那株血灵芝给公主煮粥吧。”
我甚是惊慌,一把推开门,“我不吃那个鬼东西了,梵易呢?叫他来见我!”
晏西嘲讽的扯了扯嘴角,转身离去。留下英花和秦铮面面相觑。
“公主,我们没看到梵易,天色晚了,他可能去送敏敏下山了吧。”
我面无表情,嘭的一声当着他们的面又一次合上了房门。
又过了些时候,门外悄无人声,想必他们都熬不住去睡觉了,月凉如洗,被饿的睡不着的只有我了。
“公主,睡了吗?”
是梵易,我连和他抬杠的兴致和力气都没有了,打开了门。他卷着衣袖,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站在门外,“你要的灵芝粥。趁热。”
“你真的把那株灵芝来给我煮粥了?”我诧异。
“我去乌琼绝壁那里寻来的,天色有些暗,耽误了些时间。”
“哦,你其实不用如此,我并非胡搅蛮缠的人,这粥你放下就好。”
他许是看出了我的冷淡,放下粥后并没有走,“不高兴了?敏敏是个孤女,父亲被歹人所害,母亲殉情而死。我们和她从小相识,就如兄弟姐妹一般,她生在山里,最远只到过山下的清水镇,并不通人情世故。她性格爽直,心地也很好。我知你不是小气的人,只是你从小锦衣玉食,不知她一个人生活的艰辛,就别和她计较了。”
我叹了口气,“我不知她这些遭遇,原来也是个苦命的人。我虽有父母兄妹,不是也走到了这一步。”
“这粥?”
“真是你煮的?”
他赧然道,“是,第一次做,火候可能不是太到。”
“晏西说,这血灵芝是精血滋养长成的。”
“你真信他?这血灵芝的赤红之色是自然精华,只是五行属火,不过你放心,我已用药物中和掉了燥热,你吃了有益无害。”
我用勺子搅了搅,尝了一口,不好吃也不难咽,“真的是我要什么你就给我什么?”我仰着头,笑着看他。
“我欠你的总要还的。”
“那我要你杀人呢?”
“….我跟你说过,我已对天盟誓,不再杀害生灵。”
我叹了口气,烛光摇曳中,我把玩着腰间的流苏带,“你发的誓不只那一个,你发了自相矛盾的誓,就注定了要做左右为难的人,以后,你的日子要怎么过?”
梵易刚想对我说什么,只听得外面嘭嘭的巨响,似是烟花,但比烟花的声响要大的多,像是要把什么炸个窟窿一样。我心中一个机灵,一把推开梵易窜到屋外。果真是。
英花,秦铮和晏西都被震醒,睡眼惺忪的站在屋外。
“盛尧,怎么了。”梵易也从屋里走出来。
英花瞠目结舌的看着我二人,“你,你们两个。”
“有人放烟花?!泷泽山方圆数十里都是小镇,物力有限,现在又非节日,怎么会有烟花?”秦铮指着天上的华彩,问众人。
似是在回应他,又是一声巨响升天。这次天空散开数十火球,甚是扎眼。
“到底是何人?难道不怕引起山火。”梵易皱着眉头看着火球四落。
“你们能不能看出,这烟火是从何地而起?”我心中焦急,去问梵易。
“是荆棘岭!”晏西抢先说,“我和秦铮就是在那里救回了你和梵易。”
糟了,我暗叫不好,那岂不是会有狼群。
“不会有人在那里吧?”英花担忧道,“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秦铮,晏西,你们去那里看看,要是有人,务必把他活着带来!”
“是,公主。”秦铮很快应声。晏西也难得没有和我争辩,点头和秦铮一起,眨眼间就隐在山林之中。
“我也去吧。秦铮太冒失,晏西武功虽高,可没什么实战经验,我….”
“别,梵易,你留在这儿,我,害怕。”
梵易楞了一下,随即别开了脸,我也有点不好意思,无意中发现英花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 “英花,我饿了,去我房间把梵易刚端来的粥给我热热。”
英花走后,梵易笃定说,“你知道这烟花的来历。”
“是,这是宫里的东西,叫做四海融火,这种烟花和平时节庆的不同,色彩更鲜艳,能升的更高,声如雷动,味道极呛人,方圆十里都会弥漫硝石的味道,多用在征战预警中,不同的花色有不同的指令。”说着,我自嘲的笑笑,“当然,我只是知道而已,从未见过。”这大概是父皇一世为帝最大的耻辱,南北划江而治十一年,南朝岳家实为叛逆,父皇却从未发兵征讨,如此懦弱偏安,不知史书如何记载,后人如何评论。
“原来是宫里的人,难道是太后?”
我沉思片刻,摇头道,“不是母后,也不会是皇帝。只怕是故人。”
梵易也回望着荆棘岭的方向,“希望这位故人平安。”
我心乱如麻,其实我大概能猜到这位故人是谁,当年我和云粟曾偷溜到珍宝阁玩耍,无意中看到了四海融火的名谱和绽放时的画册,当时我看着那如同火焰翻腾的天,如此明艳而悲壮,很是喜欢。就顺手牵了两只出来,为了怕云粟嘴快说出去,我也强塞给了他一只。当时我拿的时候,这四海融火俱已蒙尘。
又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山林里开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阿尧,你看!他们回来了!”英花兴奋的跳了起来。
秦铮晏西中间抬着的,不是云粟是谁!
我急急跑过去,“他怎么了?怎么了?”
晏西还是挑着那副声调,“他什么事都没有,估摸是吓晕了。那几头孤寒狼倒是倒了大霉。”
秦铮向我道了事情的原委,其实这是个说凶险也没什么大事,但是说没什么大事,也让人捏把冷汗的情况。云粟从阚都跑出来的时候,着实没少拿好东西。各种人参鹿茸,毒粉诡药,可谓有备无患。秦铮他们还没到的时候,孤寒狼已经被云粟折磨的奄奄一息了,只是他胆子实在太小,对付恶狼已经是强弩之末,待看到有两个大活人从树丛里窜出来,直接就吓的背过气去了。
我听了,又气又笑的给了地上的云粟一脚,真是丢我们大盛的脸。不过看着他衣衫褴褛,脚上的鞋也磨损的七七八八,满脸油灰,就知他这几天并不好过。千里迢迢的,他来泷泽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