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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六·不翼而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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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那人死啦?”薛言说,“好事啊,怎么可能不是好事?”
这话把易舟难住了,说别人死得好,这可……
“他欠我钱。”薛言继续说道,“可惜还不成了,拿命抵吧。”
易舟彻底没话说了。
倒是奉州来劝薛言,“话不能这么说对吧,我说薛言,人死不能复生,那说书人虽然整日疯疯癫癫的,但死了也是条人命。你这么狂放的言论,小心当官的到时候来抓你。”
薛言吐了吐舌头。
“易舟你别怕,”奉州用拇指戳薛言的胳膊,对易舟说,“这家伙说的是胡话,不用当真。”
易舟僵硬地点了点头。
奉州摸了些银钱出来,递给易舟,“一壶好酒,两道小菜……别嫌多啊,你看着点吧,剩下的给你留着当赏钱。”
易舟得令,忙不迭地走了。
奉州看少年走远了,然后对薛言使眼色,“整日说胡话也不怕吓着孩子,晴天白日朗朗乾坤口出狂言……”
“吓就吓吧,”薛言忿忿不平,“他死了,我开心!”
“诶呦祖宗呦!”奉州连忙捂住他那张嘴,“少说点话吧没坏处。”他四处张望有无别人注意他们,还好没有。
奉州陪着薛言,后者已经灌了三杯茶水,姿势狂放如大口饮酒。奉州寻思着不太对,就在旁边给他打扇。“你要喝到几时啊,菜还没上呢?”
“人生得意须尽欢。”薛言说。
“我看你是气的。”奉州说,“来来来,吃点东西就不气了。”说罢递上一盘花生米。
“还拿我当小孩子呢?”薛言怒道。
奉州心想,小孩子有什么不好呢。但是这话他没说出口,“酒菜还没上,你总得给我点面子吧。”
薛言想想也对,眼珠一转,他就不喝茶水了。
易舟动作利索,不多一会儿端着好大一个托盘走过来。奉州看着有点悬,“诶呦喂你慢点,点了多少东西啊……小子这么实在不知道自己留点钱。”
“您给的多啊,”易舟说,“两位公子总得多吃点吧,所以就点得多了,还有几道菜没上来。”
“行吧行吧。”奉州叹了口气,“这么多我们也吃不完,你自己包回去点,别忘了。”
易舟点点头。
又过了会儿,菜上齐了摆满桌子,易舟刚想退下,薛言拦住他,“留下来吃点东西怎么样?”
“啊?”
薛言心想这孩子真是耿直,只见奉州凑过去低声道:“就是,偷懒。”
薛言:“对对对。”
易舟犹豫。
奉州:“怕什么,问就说客人找你问话。”
易舟被薛言拉过去坐下,随便聊了聊,碗里被塞了不少肉菜。而后奉州开口问道:“我有件事情一直想问,那个说书人他……怎么死的?”这事他真的好奇。
易舟挠了挠头,缓缓道:“他其实……”
事实上,易舟不知道那位疯疯癫癫的说书人是如何一命呜呼的。
说书人不知为何就咽了气,还留下些稀奇古怪的传闻。他一直都很奇怪,死得奇怪也就变得不那么奇怪了。不说别的,他的尸体被人发现就是一件奇事,因为前一天他还好好的。
事情发生在某个白日里的某条路中央,街上挤挤挨挨,随手一抓都能摸到同姓的人。说实在的这是个黄道吉日,因此十分热闹,何况还有人嫁娶,整条街都被塞满了。
新郎官骑在马上,但是也没比两条腿走路的人快多少,过儿好一会儿迎亲队伍勉强走过去半条街,就看不远处一辆驴车竖在路中央。驴车上盖着块布,布底下压着东西,长条的。看得人心底咯噔一下,心道不好。风把布料吹开一个角,看得更清楚了,那是口棺材。
赶驴车的车夫也很想走,他眼神更好,拐到这条街没多久就看见那波迎亲的。车夫就是个送棺材的,不是出殡。别人家有喜事他想着先行让路,他准备先挪到不远处的岔路上去。
本来事情很顺利,可没成想不知谁家稚子乱扔炮仗,噼里啪啦一通,把驴子惊到了。毛驴吓得厉害,嘶鸣几声,车也跟着晃了晃,最后棺材一歪,从里面掉出个人。
还是个死人。
但是,掉出个死人也就罢了,还是个没有头的。
人群呼啦一下散开,惊叫得的惊叫,逃跑的逃跑。迎亲那波人脸色变了几变,赶驴的车夫也震惊得说不出话。
车夫不知道棺材里装着死人。
总之,很倒霉。
长话短说,车夫和尸体被送至官府,几番探查后便把人给放了,本不是他杀的。前一日这还只是个空棺材,等着给买家送过去,棺材铺的老板和伙计都能作证。街坊邻居也没见过往里运尸体的,尸体就好像凭空出现。
审案的问,昨日棺材铺有谁来了?
有人回,几个客人呗,谁没事往棺材铺跑?买这口棺材的昨日也来了,说是想先躺躺……那家伙胡言乱语,好像是个茶馆说书的。
审案的又问,他人呢?
这人又回,不知道啊,谁知道哪里去了,昨天走了吧,今天也没看见他。咦,尸体的衣服怎么和说书人的差不多……
大家都觉得奇怪,多方打听问询,最终得以确认,尸体是那说书人的。
说书人是个古怪的老头,整日神经兮兮,一身旧长衫,还时常提着个鼓溜溜不知道装着什么的袋子。不过他那袋子也不知道哪里去了,有人猜测是谋财害命。
尸体放久了会腐败发臭,于是乎就用他买的棺材安葬他的无头尸体。
此事未能解决,因此算作是个悬案。
“就这么死了?”奉州惊讶,按这么一说,那说书的家伙死得不明不白,连是谁杀了他都不知道。
“说不定他也欠别人的钱。”薛言说道,“见说书的根本拿不出可还的钱,那人一怒之下,手起刀落,血肉横飞……”
“打住,打住。”奉州往他碗里夹了块肉,“你吃你的。接着嘀咕,“怎么吃这么多都堵不住你的嘴。”
“我说你……”薛言有话要讲,却见奉州端了个盘子直接塞进他怀里。“好好好,我闭嘴。”
奉州摆了摆手,“倒不是让你一句话不说,总得说点中听的吧。”何况还有个易舟在旁边,好像是吓着了。
“没有办法,我就不是个好人。”
奉州叹道:“平常这家伙不这样。易舟你别怕,多吃点。”
易舟把白饭往嘴里扒拉,奉州说:“说来也巧,我曾经跟着商队游历的时候听过这样一个故事,你们就当听着玩吧。”
那是数百年前的事情了,京城之中出了一起大案子。有段时日,京城贵胄家中宝物频频失窃,盗贼十分狡猾,几经寻找还是找不到他。况且,宝物换得的钱财通常被分发给穷人,百姓不愿提供线索,这也加大了搜寻盗贼的难度。
该说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还是人在河边走早晚湿了鞋,这盗贼终究被抓住。此时的宝物早已四散,无法恢复原样。那能怎么办呢?于是官府将盗贼下狱,不日问斩。故事到这里原本是要结束的,但是到了第二日,盗贼从监牢中消失,牢中所押之人亦非此贼,而是与他身形相仿的男子。再过数日,官府捉回盗贼羁押归案。翌日,盗贼再次跑掉,牢房里出现的还是之前那个人。有人说盗贼是个神人,而牢房里的家伙不过是被愚弄。如此往复数次,就连官府也不得不放弃。
真是个怪事。
“他是个神偷吗?”易舟发问。
奉州笑了,“或许吧。不过有一事我大概能明白,知晓他如何从牢房中脱出的。”
“如何?”薛言问。
奉州看着同桌两个好奇的人,说:“不知你们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个传闻,从前有居住在深山中的一族,后来他们中的一部分归于市井。他们睡着的时候头颅会脱离人身在外游荡,天亮之前头颅会返回人身。甚至有些没有头颅也能活命。我怀疑那盗贼和他们一样,夜里头颅离开自己身体,飞到另一个同族的身上,他与同族早已商量好。两个人换了头,盗贼可不就从监牢中消失了。”
易舟问:“真的吗?”
奉州又给他拨了些菜,道:“猜的。”他望了望外面的天色,“现在也不早了,早点回吧。”天都快黑了。
“对了,易舟。”薛言突然想到一件事,他从地上拾起一个差不多能抱在怀中的匣子,上边落了锁,“你办事牢靠,帮我把这个拿到后山……反正随便什么山去埋了。”
“好。”易舟点头,应承下来。最后他抱着匣子,还拎了一提溜的菜离开了。
薛言望着易舟走了,眸子这才回到奉州身上。
他们回到家中,面对面坐着。
“我知道是你做的。”奉州淡淡道。
薛言望着桌上的烛火,“我……”
“你就那么恨他?”奉州实在是无奈了,他摇摇头。
“谁让说书的偷我家东西,呵,还装了好大一个袋子整日带在身边。如今都是他的报应。”薛言凑上前去,低声耳语,“出生时那点浅薄恩情……他还不是盗走我父亲遗骸。可惜,他捡的残肢都是死物,那东西拼不成人的。”
薛言搂着他肩膀,随后欺身而上,暧昧道:“说到这个,你想不想要个和我的孩子?”
易舟归家时天色已晚,黑沉沉的夜里他不敢出去,那匣子就放在桌上,易舟睡得死,第二天一早发觉匣子不知何时掉到地上。
易舟没当回事,他醒得早,时间还够,就夹着匣子去城外找了个山头。
他拿树枝挖了个洞,回身摸匣子却发现它已往外滚了两圈。
“咚咚……咚咚……”
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