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人歌》爻吉

19、十九

　　“我的小王爷，小祖宗？您可不要总是这个样子啊！”族六跟在琅孤善身后，一脸的急切和担忧，此时的琅孤善还只有十五岁，周身还带着浓重的少年气息，只是眉眼轮廓已经英挺好看，身姿挺拔，耀眼的犹如那轮夜半的明月。“您瞧这些老臣都上了年岁了，您给他们点儿好脸儿看，人家也感念您不是？现在可是挑人继承大统的时候，那是皇位，是皇位啊！”
　　“您这么急做什么？”琅孤善白他一眼冷冷地说道：“六叔您平日里也多少看些书，我实话告诉您，就算皇族没人了这皇位也不会落到我头上，柴家的江山怎样都不会给一个姓琅孤的，就算王父是先帝的胞弟，可我这姓，就明显是亲近我的母族的，那些老顽固是绝对不会应允的。”
　　“可是小王爷您是这一辈中最为直系的，而且您绝对是最有能力，最有才学的，如果单单因为您的母族就排除了您即位的可能，那实在是于国不利啊。”
　　“国？”琅孤善嘴角几乎不可见的抽动了一下，“那些人如今哪里是要找一个合格的皇帝，怕是要找一个傀儡吧。”
　　族六为人不是太精明，他是琅孤善的母亲陪嫁带到家里来的，鲜卑人。听到这话，他仔仔细细的想了一下先帝生前朝堂上的情况，其实到这一辈，西卫已经是有些负担过重了，就像历史中王朝的后期，总是晦暗又千疮百孔的，族六虽然只是一个外人，可他生活在王府，怎么算也像是在王朝风暴的最中心，他家老王爷生前总是为朝廷的事情烦心，老皇帝昏聩，总是寄希望于仙丹术士，又沉湎于美色，使得朝廷大权旁落，宦官当道，影响政局，如今老皇帝死了，又没有后代，朝里正直的官员又因为担忧朝中宦官的迫害而惶惶不可终日。想到这儿，他倒是只能叹一口气，就站在小王爷身边发呆，不一会儿，他有想起什么似的，又开口说道：“听闻南涧王柴戾前些日子被招进京里来了，如今正住在城里的海月楼。”
　　“海月楼？”琅孤善偏过头想了一想，就道：“六叔，您去带人把他接到咱们府上吧，怎么说都是皇家血脉，不好叫人一直住在海月楼里，都是本家，咱们就尽尽地主之谊。”

　　柴戾比琅孤善小了一岁，他家族的封地在西卫的西南方，南涧，是为南涧王。他性情暴躁，张狂妖冶，当年父亲在西南称王，山高皇帝远的，倒好似一个土皇帝般自在，他如今进京，倒真是，皇帝的宝座就在眼前，只要登上去，那便是君临天下，再不受制于人，天下人都要向他俯首称臣，这对于柴戾的诱惑，简直就像是鲜血于狼。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一招得志，只知道在受召进京的几个少年中，只有这个沁都王琅孤善是最让自己讨厌的。
　　他太耀眼了，只要他在，自己就总是矮人一等，虽然自己身边人总是和他说，不要和他敌对，一来他并不算是储君人选，二来，他的鲜卑血统实在让他太过尊贵。
　　尊贵，才让人讨厌，尤其是他那种不屑的眼神。
　　为何要去海月楼迎他进府？旁人说那是他的示好，可在柴戾看来，明明就是施舍和显摆。他想：像这种越是招惹不得的人，越是让人想要好好凌虐。

　　琅孤善喜欢上了一个小婢女，妙奴。这是他住在他府上的时候发现的。琅孤善还有一个打小的玩伴，孟尧君，这也是他住在他府上的时候发现的。

　　柴戾乖张暴躁，可他极会隐藏，他包裹了自己一切的张狂和野心，化身为一个和气乖巧的人，他成为了他们的朋友。可是新皇帝的选择有些艰难，各方意见始终难以达成一致，柴戾在沁都王府住了有小一年，正当他难以掩藏住黑暗的时候，正当他已经忍不住要毁灭一切的时候，朝廷里的博弈终于有了尾音，柴戾，南涧王柴戾，为西卫新帝，是为卫文宗。
　　但新帝入宫之时，竟要带走王府里的小婢女妙奴，这是他的报复，得到权利的第一时间，便要毁掉那个少年的爱情，完全毁掉，他要凌虐那个小姑娘，让她代替她的英勇的情郎受天选之子的惩罚。但是后来，那个平日里看起来温柔软弱的孟尧君却先一步报复了琅孤善，她似乎也是爱而不得，于是，她就杀了妙奴，还砍下了她的一双手，听说那个妙奴有一双妙手，最善绣花。这个姑娘突然又疯狂的行为让他颤栗，他在她眼里看见了年少的爱情，那是巨大的，宏伟的爱情。
　　而他，就是要毁掉这种，虚伪的，恶心的感情。
　　所以，他娶了这个女孩子，这么恶毒又勇敢，这么不管不顾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