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欲》满身花雨

1、十七岁的眼泪

　　最理想的序幕是晴空万里。
　　只是晴空万里没有如期而至。
　　天气预报难得这么准，预报上说明天要下雨，果然阴云从昨天夜里就开始笼罩了。太阳一整天都没露过脸，即使开着窗户和门教室里还是那么闷。
　　衣锦趁着老师背过去在黑板上写字时，偷偷给叶深然扔了个纸条：放学后和我一起等辛树。
　　一个十七岁的少女，有着所有少女的美好特征，只是比别人多了一种情绪。她常说：孤独是一种感觉，也是一种情绪。
　　过去的衣锦一直是孤独的，直到她遇到了他——辛树，他给她带来了光。
　　下午放学时，天上落下了雨滴。
　　等到班里的人都走光了，衣锦才慢慢从书包里抽出雨伞。
　　她不喜欢下雨天，却喜欢看下雨的时候校门口拥拥挤挤的打着伞的人们，五颜六色的张开的大伞在她眼里永远都是看不厌的视觉盛宴。可衣锦最喜欢的是透明的雨伞，她说，透明的伞在雨里会开出美丽的花。
　　“还不走吗？现在这么冷，还不赶快回家啊！”叶深然提着背包走了过来，眨巴眨巴水灵灵的大眼睛，心疼地看了看自己和衣锦校服短裙下未能触及的双腿，已经冻的瑟瑟发抖。
　　她知道衣锦在等辛树。辛树是一个高三的学长，在他们学校也是个倍受关注的一号人物，是许多妹子们心目中的男神。不可否认的是衣锦和辛树两个人确实是郎才女貌，但所有人都不看好他们，许多女生都觉得衣锦这种身世根本配不上辛树，现在学校的女生们都对她恨得牙痒痒，当然，除了她身边这个可爱的女生。
　　衣锦很庆幸自己有这么一个好朋友，无论自己发生了什么，无论别人怎么说自己，深然总是陪在她身边。有很多男生向深然告白都被她拒绝了，而她给出的回答一直让衣锦后怕不已，她说：“我不喜欢男生。”
　　衣锦微微笑了一下，走向窗边，用指甲轻敲着玻璃。
　　一抬头，看见远处有个人影正往这边走，灰蒙蒙的雨丝与湿气把雨中的人包围，来人是辛树。
　　“他来了”，叶深然露出了俏皮的笑。
　　看到辛树没有打伞，衣锦笑着摇了摇头，“怎么连伞都不打”，她笑着朝辛树招了招手。
　　突然，衣锦脸上的神色暗了下来，她看到辛树没有继续往这边走，而是转了一个方向，身影逐渐没入雨雾中，离她越来越远。
　　衣锦看到，有人把他拖走了。
　　“辛树！”衣锦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心里有不祥的预感。有时她很恨自己的第六感总是这么准，千万别出事啊！辛树！
　　“带上伞啊，衣锦！”深然追着跑了出去，“哎，这是怎么了！等等我……”
　　衣锦一路上追着他们，跑到了郊外的野地里。她累得弯下腰来喘气，“辛，辛树！”衣锦的长发沾了雨水胡乱地披散开，眼前早已一片模糊。淅淅沥沥的雨阻挡着她的视线，隐隐约约中，她看到了远处站着的一群穿黑衣服的人。
　　塔门！是□□！
　　□□怎么会找上他！难道是因为那件事？他有什么错！
　　“辛树！”衣锦嘴上喊着，疯了似的要冲过去，刚跑了没两步，就被人一把拉了回来，是衣锦的哥哥，衣海平。
　　衣海平把衣锦拉到树丛中，压低了声音道，“你疯了吗？你过去了只有死路一条！”见衣锦想要挣脱开他的手，他转而央求道：“妹妹，哥求你了，别过去，这件事咱们真的管不着！”
　　衣锦已经顾不得想那么多，她哭喊着想要往外冲，“不行，我要救他，我不能看着他被活活打死！你放开我！”
　　衣海平死死拽着衣锦，他的脸已经被抓破了，但他还是紧紧地抓着她不放，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一放手，妹妹就再也回不来了。
　　“是哥无能，哥救不了他！”衣海平一把抱住她，任凭她再怎么打他、抓他，任凭她在他怀里哭得撕心裂肺，他都不肯放手。
　　远处的那群人似乎是协商未果，终于动了手。衣锦亲眼看着辛树被那伙人毒打，可她除了咬住嘴唇苦苦挣扎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在这么多人面前，辛树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血从他的身体里流出来，被雨水冲刷得蔓延开来。他像一条鱼一样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翻腾了几下，最终归于平静。这一刻，衣锦听到自己的心也“咯噔”跳了一下，便再也不动了。
　　最后，那帮人走了。衣锦的目光落在他们远去的背影上，仇恨与痛苦毫不收敛。她缓缓开口道：“你也是塔门的人，可你为什么不去救他？哥，你知道，没有他，我也活不了。”
　　她挣脱开衣海平的双臂，慢慢地，静静地走向辛树。最后，她终于没能控制自己，“哇”地一声跪倒在他面前，歇斯底里的哭声把她的心撕开一道口子。
　　从远处跑来的深然目睹了这一切，她已经被吓懵了，捂着嘴不停地流泪，手中的雨伞再也没能抓住，颤颤巍巍地滑落，而她也像那把透明的雨伞一样，瘫倒在地。
　　衣锦那么可怜，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上天要这么对她！这时她应该去安慰衣锦，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衣锦。她擦了擦脸上的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像是在和衣海平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哥，我知道那些人的厉害，我也知道你救不了辛树。我明白你是为了我好，你放心，我不怪你，也不会恨你。”
　　雨滴落在透明的雨伞上，开出了美丽的花。
　　衣锦抬起头，让雨水打在她的脸上。这就是心碎的滋味把。
　　她轻轻地把辛树抱在怀里，低下头，温柔、宠溺地看着他。
　　他安静地睡着了，他曾经给她带来了光，但现在，她又被推向黑暗。
　　十七岁是雨季，不知道别人的雨季会不会下这么大的雨。她好想哭，好想流泪，但这次她只让自己流出一滴眼泪。
　　十七岁的最后一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