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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初入 ...

  •   周围本来是很吵的,妇人太太们喝斥婢女的尖利嗓音,谈论秘辛的犹如嗡嗡蚊蝇的声音,少爷男人们兴奋的吼叫的声音,在这一刻被脑中一股巨大的轰鸣声盖了过去。那些原本的声音被揉碎了,拼了命的想挤进他的脑里,轰鸣声与之相互撕扯着,像拉二胡的弦,在他耳道里勒紧了按实了地摩擦那脆弱的表皮。痛得他眼前一阵模糊。
      模糊了倒是好的,看不见眼前的画面,只有黑的黄的红的色块斑驳变换,他反而悄悄追回了自己的声音。
      “咳……”
      他不敢眨眼睛,怕这不知因何而起的马赛克在睁眼那一霎失去对他的保护。也不敢干脆的闭上眼睛,短暂的黑暗已经没法给他帮助,只会让他更深刻的感觉到空气中充斥的令人作呕的油腻刺鼻的气味。
      脸上应该是干干净净的,甚至脸色是白皙的,可能主人还可笑地扑了女人的粉来装饰自己。他颤着指尖抹了抹脸,却觉得手上粘糊糊的,还带了刺鼻的浓厚的血腥味。
      李鑫海看见自家少爷先是用右手手指抹了下脸,又若有所思地放在鼻尖下闻,半晌扣了两下座椅的扶手。
      他连忙凑过去:“少爷?”
      “回去。”
      他家少爷撂下话起身就往外走,他躲避不及还是被袖子扫了一脸。李鑫海忙跟上,心里来来回回的想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惹得祖宗生了气。旁边新来的小童不长眼色还愣在原地,被李鑫海踢了一脚才跌跌撞撞的爬起来跟上。
      回了家,他直冲自己的屋子去了,把一干想要侍候的人都赶了出去,脸上的怒气愈发明显,下人们都战战兢兢的不敢言语,李鑫海硬着头皮扣了下门,就听见里面的人像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
      “滚!”
      李鑫海连忙滚了下去。
      开玩笑,上次少爷生气生生抽死了一个下人!
      林裕知坐在床边,出神地看着窗外的云从东头飘到西头,刚刚那个生气的少爷脸上此时已经没了怒色,天色渐渐阴沉。他叹了口气,颇有些疲惫。虽然已经提前被告知这个游戏的真实性,但没想到制作组会这么丧心病狂,一下子就来狠的。
      “这个游戏还属于实验阶段,存在一定的血腥暴力场面,场面真实,您确定签下这份体验合同吗?”
      那时候他盯着被刻意标注的四百万奖金,毫不在意的签下了自己人生的第一份卖身契。
      他有点理解自己一些女同学在淘宝特价后哭着喊着要“剁手”的心情了。
      但他当时确实形势所迫,不然不会让一群看着要取他脑子研究的白大褂给他身上插各种管子。就只为了那四百万,那么巧合的数额。
      就在他为了还这一笔突如其来的债务而焦头烂额,一个西装男叩响了他的门,把一个还债的机会送到了他的面前。
      附加一张借条的复印件和法院传单以及一份财产评估书。
      想起这些糟心的事儿,林裕知不禁用拳头抵住了自己的额头,然后想起什么的嫌恶的站起身来甩了甩手。他找到脸盆,把脸埋了进去,用力的用手搓洗自己的脸。脸盆上开始出现一层油腻的东西,他用毛巾擦干了不由自主的看向铜镜里的自己。
      他一双桃花眼,眼角含了风流。生的嘴唇却偏薄,微抿着,又显出一分薄凉。睫毛被打湿,发尾也滴了水,顺着脸颊汇到下巴,滴在盆里,惊起了涟漪。也许是头发成了长发,还颇有几分古代纨绔样子。
      盯了半晌,从铜镜扭曲的画面中他失望的发现自己的脸还是原来的模样,一点都没有美化。他觉得这个游戏制作组可能没有女生,说不定只是一群抠脚大汉。
      他推开了门,夕阳的余晖一下子砸在他的脸上,他半眯了下眼睛,默默记下在屋子里记得开灯,哦不,点蜡。
      在院子里洒扫的丫头、当花瓶的婢女在门开的那一瞬都小心翼翼的看了过来。
      狗腿子李鑫海凑了过来:“少爷,您有什么吩咐?”
      林裕知笑了一下又把脸“垮哒”冷下来:“我饿了。”
      李鑫海被这变脸吓得腿一抖,差点就跪下了,“已经备好了,少爷您稍等。”
      林裕知这才表现的心满意足,说:“在院子里吃。”
      只一会儿的功夫院子里就支起了桌子,丫头们站了两排在桌子旁边,一个个端着盘子低眉垂目的温顺得很。几个打扮的像花儿一样的婢女拿了蒲扇或者灯烛在一旁候着,本就白皙的皮肤在昏黄的光里像是蒙了一层纱,一举一动都摇曳生姿,林裕知一个眼神扫过去,有的还欲拒还迎的斜着眼睛看他,把姿态弄得更婀娜一些。林裕知一边感叹制作组用心不轨,一边享受着温软香风,还拿出好客的态度说:“哎哎,都别站着,一起吃啊!”
      众人看着自家少爷笑眯眯的脸,不知道又哪里惹着他了,忙齐刷刷的跪下求饶,手里掌食盘的丫头倒是没把珍肴弄洒一点。旁边的婢女也白了脸色,都低着头不敢看他,诱惑少了反而增了几分楚楚可怜。
      林裕知一看这场景,心里倒是没了戏耍的心情,脸上也带了一分真切的凝重。他挥挥手让这些人放下饭菜下去没事别来打扰他,人都走了,他手中的筷子却迟迟没有落下。
      这个他在体验的游戏叫做《穿越》,开发项目组背后是一个商业巨头,投资很多,挖了很多人才。游戏是一个故事一个故事进行的,每次都随机抽签,在游戏开始前会有简短的故事介绍,但具体做什么任务随机触发,而且穿越的人物对象只有一句话描述。给的信息量很少,玩起来基本靠玩家自己去找线索。
      而林裕知这次的身份介绍是:一个特别的纨绔。
      他刚刚测试了一下人品,发现原主起码是个受宠的,而且似乎喜怒无常,下人们都挺怕他,资金充足,而且,有点好色。
      然而这个游戏设计的目的有点让他不自觉的担忧。虽然游戏标明了年龄限制,但这个游戏很容易让人把持不住度,因为它,太真实了。林裕知喜欢胡思乱想,脑洞不自觉就往上靠,这个故事的背景是古代,皇权至上,平民的命不值钱,奴隶制度还没有废除,法律也处处拥护贵族和男子。甚至因为架空,几个朝代糅杂在一起,可能在某个地方还在百家争鸣,某个地方就已经揭竿起义意图推翻统治王朝。某些男性玩家所梦想的男尊女卑齐人之福都能在这里短暂的享受到,而一些奢侈的贵族生活不需费力就能体验,可游戏结束,又必须重归现实。从天堂掉落的巨大反差会不会让一些人甘愿上瘾沉迷于此呢……
      不过他接着觉得自己过于绝对,古代生活也没那么舒心,缺少了现代电子产品带来的便利,很多人可能巴不得早完成游戏吧。
      他这顿饭吃的很舒心,虽然是虚拟的,但味觉上得到了满足,心情也变得舒畅。等李鑫海又过来打扰他的时候,他的脸上甚至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少爷,老爷说让您吃完饭以后去书房找他,他有事找您。”
      林裕知听了以后有点惊讶,看来这个原主真的很受宠啊,居然让当爹的等。接着他轻轻“啊”了一声,难道是任务来了?
      他于是放下筷子,让李鑫海带路。出了门立刻有两个穿着黑衣的大汉跟在他的身后,他颇有些好奇的看着这两个人,手一伸把其中一个的刀噌地拔了出来,觉得刀把上的花纹有点硌手。刀是好刀,锃亮,刀面上映出来他带了笑的脸。他点点头,拍了拍身体有点僵硬的大汉以作安慰,踢了脚李鑫海,让他继续带路。
      李鑫海不知道这少爷今天又是什么毛病,只得哆哆嗦嗦的赔着笑脸。
      一路上林裕知摇头晃脑,心中暗暗赞叹地看着四周的绿植美景、雕栏画栋,不自禁的深吸了几口气。到了书房门口,候着的婢女长得也自有风姿,比自己院里头的平添了几分韵味,还带了几个丫头在身后,都是毕恭毕敬的。他目不斜视的走过,刚想推开门进去,衣袖就被人扯了一下,只见那个婢女用袖子遮着半张脸说道:“知儿,你还是不理娘吗?娘知道错了。”
      林裕知听得脑子轰的一声,他仔细看了看这个女人的穿着,发现虽然款式简单,但是布料一看就是好缎子,还隐隐有刺绣的暗纹随着光线浮动。拽着他袖子的手也是柔嫩的很,不生一点茧子,一看就是从小呵护的大小姐出身,没干过什么重活。若是寻常玩家,此时说不定会对这话后的故事一探究竟,而对于林裕知来说,或者说此时的林裕知来说,游戏是他得到奖金的工具,他不想让这个游戏过多勾起他潜意识里正在逃避的一些东西。
      他默默的挣开了这个女人的手,在眼前的弹出框里点了“拒绝接受”。转身的同时,他听见身后女人的低泣声,慢慢松开了握紧的拳头。
      进了书房,几盏灯烛晃了几下,墙上映出了林裕知细长的影子。
      “爹。”他看着眼前看起来三四十岁的男人。
      在桌案前俯首办公事的男人抬起了头,面带欣慰的看着他。
      “知儿,来前面,为父有事要跟你说。”
      犹豫了半晌,林裕知边往案前走边说:“爹,门外那个……”
      “知儿。”林父挥挥手让下人们下去,“我知道你不满孟氏。你生母生前贤良淑德,为父不会忘了她对我们林家的功劳苦劳。可是现在她已经逝去多年,早先身后也是个没有势力的小户人家,不能庇护你。孟氏和你生母生前也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更何况早在你小时候你便把她认做义母,论身份也是该叫她一声娘亲。”
      林父看着自家儿子沉默的样子,心中叹了一口气,接着说:“这些话我本来不想和你讲,以为你会明白。没想到你还是认个死理。我会再找孟氏谈谈,但把你记在她名下是不能改了的,她的两个哥哥里好歹有一个在朝里做官,有点分量,以后你也能依仗。”
      林裕知消化了一下这字里行间的信息,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说:“劳父亲费心了,孩儿知道怎么做了。”
      林裕知异常乖巧的模样让林父舒心了不少,这才开始谈起正事儿,说:“知儿,你也成年了,一些东西为父可以交给你了。这一桩案子就交给你了,我再让笔吏跟着你,你捉住了幕后黑手,才有名头继承我这个位子。”
      林父说完递给他一叠装订了的宣纸,那分量让林裕知一下子回了神,找了个椅子坐下来迫不及待的翻开,装作看案子的由头思考刚刚林父说的话。
      他还一直在想是什么风格的,感情是推理。看来这个是主线剧情了。
      幸好是很规矩的中文宋体,看起来一点都不费力。卷宗记录了案发地点,时间,几个证人的证词,然而这个案子没有明确的物证,虽然几个证人的证词都直指后厨做工的几个丫头小童,但仅仅这样自然是不能断案的。
      虽然是是件表面上看似普通的民事案件,但林裕知心里莫名有了几分期待和激动。
      平时只有机会看看推理小说什么的,没想到会有亲身实践的机会。
      他翻回到记录了地点的那一页,只见上面写道:
      城北霍家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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