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爱情[RW]》冰の物语

2、下

　　“我和他是在秋天认识的，那是高中一年级开学的第一天，我因为赖床迟到了。那时候，学校管理是很严格的，我和其他几个迟到的男生被教导老师抓到留在校门口罚站。那天，阳光灿烂。在阳光铺成的金色大道上，他，踩着一地碎金走进了我的视线，也走进了我的心。然而，同样迟到的他没有逃过被惩罚的命运，站在我的身边，他朝我调皮地一笑，那一刻，在我的眼中，连阳光都失去了亮度。后来上课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们是一个班的，为此我在心里偷偷乐了很久。”

　　“那个时候我们的爱情，是不能公开的。我们那个时代，只能偷偷地喜欢。上课的时候装作无意地回头一瞥，课间做操的时候偷偷看看他的背影，就这样我已经很快乐了。爱一个人你就会时时刻刻注意他的一举一动，陷入暗恋中的傻小子总是不能很好地管理自己的眼神和表情，不经意间的一次眼神的碰撞，我知道他已经看穿了我的秘密。其实，那个时候我的心里已经慌了，可还是死撑着，让我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对着我笑了，那么温暖。”

　　说着，男人不自觉地笑了起来。抬头看着崔佑彬，男人说，“其实，你笑起来也很好看。”

　　“高中三年，他的成绩很好，我却不太爱读书。大学入学考试前，他突然问我，‘你打算考哪个学校’，他的一句问话让我简直受宠若惊，强装平静地告诉他我的志愿，我忍不住又问了他同样的问题。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告诉我他还没决定。后来，录取名单下来了，我们两个都从全罗道考进了汉城的大学。当然，他的学校更好些。可是，又有什麽关系，反正我们在同一个城市。”

　　“上大学后，我和他每个周末都在一起过。那个时候，娱乐设施不像现在这么发达，我们最大的娱乐就是比赛着爬上北汉山的山顶。大二那年学期终考结束后，好不容易能够放松下来，我和他约好了周末见面。没想到，那天早上却突然下起了大雨。我冒着雨赶到山脚下的时候，看见他全身湿透了还在雨里等着。我问他为什么不躲躲，他说怕我看不到他，还说夏天让雨浇浇凉快。看见他又笑了，我终于忍不住一把把他拉进我的怀里。那天，雨中的北汉山格外青葱，就好像我们正在长成的爱情。”

　　“现在的人可能很难理解，我们那个时代慢热的爱情。可是，就是这种慢热的爱情，持续的时间才更长。我们用了四年的时间牵手，相爱三年才决定在一起，那些年积蓄下来的爱情足够我们一辈子的了。”

　　看着眼前的男人，崔佑彬突然就羡慕起那个被他深爱着的女人。是的，崔佑彬不得不承认男人的话是对的，如今快餐式的爱情早已让崔佑彬失去了对爱的渴望。

　　“那，后来，你们在一起了么？”

　　“对，大学毕业后我们决定在一起。找工作的那段时间，我们过得很辛苦。可是，白天在外面奔波一天，晚上一见到彼此，我们就一点都不觉得累了。后来，工作有了，还逐渐有了房子，生活一点一点地好起来。他是学法律出身，最初几年做过律师，后来他决定考检控官，考上那天我们两个在家里像疯子一样又笑又跳，气得邻居威胁说要报警。我取笑他说明天报纸头版就会有新晋检控官被起诉的消息，他恶狠狠地扑上来正好掉进我的怀里。再后来，他的工作越来越忙，曾经有一段时间忙着调查一件跟□□有关的案子。那段时间，他每天都半夜才到家，那时地瓜还小，晚上一听到动静就叫，时间长了，就形成了习惯。他不知道，我有多担心，每天晚上我都是站在窗边看见他的车入了库才偷偷爬上床装睡。第二天早上起来，他总是抱怨我抽烟熏得满屋子烟味，可他不知道那是等他的时候我为了缓解紧张抽掉的。”

　　轻叹了一声，男人苦笑着对崔佑彬说，“真是对不起，你回来晚的时候，地瓜那么叫，打扰到你了吧。”

　　摇了摇头，崔佑彬理解地轻笑了一下。

　　男人埋下头，继续回忆着他从前的爱情。

　　“那段时间，我知道他很忙，所以总是尽量压抑自己的欲望，可是，他还是误会了。结案那天，他告诉我会早回家，可是我等了很久他都没有回来。我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打他的手机是关着的。我打电话问遍了他所以的同事和朋友，都说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我怕他出事穿着拖鞋就跑了出去，下楼的时候一不小心还摔了一跤。我找遍了他常去的地方，最后还是在北汉山山顶找到了他。那时候是深秋了，晚上山顶很冷，温度跟冬天不相上下，他就穿着衬衫坐在地上。我急红了眼，上去一把揪起他的胳膊朝他吼，他没有动，只是用眼睛看着我。看着他的眼睛我就泄气了，谁让我那么爱他呐。我把运动衣脱下来给他穿上，他却把衣服扔到了地上。我脾气不好，平时他总是让着我，这么多年我还是头一回看他生这么大的气。他生气，我就跟他耍赖，别说还挺管用。最后，他还是乖乖地跟着我回家了。家倒是回了，可是他就是不跟我说话，我一气之下就上床睡觉去了。可能是太累了，迷迷糊糊地，一觉就到了天亮。睁开眼睛，我就看见他躺在我旁边还睡着，也不知道是什麽时候他爬上来的。反正当时的感觉特别好，总觉得是自己赢了。后来他告诉我，那天晚上我睡着之后他接到好几个电话，都问他上哪去了，他一问才知道我把他朋友的电话全打遍了。他本来想推醒我跟我道歉，给我换衣服的时候看到我腿上的伤口，他就哭了。”

　　“你说他傻不傻！在我眼里他就像个傻瓜，可是我比他还傻，傻到这辈子怎么就只爱上他这么个傻瓜。”

　　好像是在问崔佑彬，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男人的泪扑簌着掉落在地板上。

　　男人的痛苦，崔佑彬无能为力，那样的爱情，她没有见证过更没有经历过。崔佑彬除了肃穆地听完整个故事，别无他法。

　　男人的讲述没有再继续，而是抓起剩余的酒死命灌进嘴里。一罐接着一罐，终于，男人逐渐失去了意识，倒在崔佑彬面前，不省人事。

　　哀伤满眼，崔佑彬有些后悔听了男人的故事。那种哀伤的重量，她年轻的心承受不住。

　　崔佑彬吃力地扶起男人，费力向卧室挪去。推开卧室的门，眼前的景象让崔佑彬一辈子都难以忘怀。

　　墙壁上、屋顶上，满眼的笑脸，铺天盖地。床上方两个年轻男子相视而笑，春光灿烂。

　　照片下方，泛黄的报纸上粗黑的字体扎眼地写着——维护正义之子，检控官以身殉职。

　　那一天，是十年前的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