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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狐狸之死 ...


  •   殷时雨发泄之后,回头又去守着凤弥音。

      晏师祭祀过后,盘坐在侧端坐休憩,我看了看殷师的状况,发觉他迷怔失心,的确是疯了,不是假装。随后坐在晏师身旁,想着食这个小家伙不知怎么就离了莫归迟,挨上了晏师。
      我一坐下,它跟着就凑到了我们两人中间,小手往两人身上蹭。倒腾了一会,发觉自己馒头大小的身子够不着两人,噌地坐稳,把身子变大了些。这下子左边挨着晏师,右边挨着我,便喜笑颜开乐颠颠地左噌噌,又噌噌地停不下来。

      我抬头看晏师,她闭目没有反应,或者,并不想有什么反应。
      弹指嘣了下食的小脑袋,食哼哼不服气,倒也乖巧安静下来。守到后半夜,被七伯刺开的地穴阴气不断溢出,而在凤九寨周围,随着七伯同道定前去,不断有阴气冲出。
      九嵕山地界,有龙脉在身,又有祭祀洞在后,如果藏气不发,一旦发出来,定会惹得周遭行气大变。行气若变,影响的不单单是周遭的物物相生,更是百年气生行运。
      九嵕山乃关中要地,又是数朝百年行运之地,龙脉若损,不仅是关中,长江以南,秦岭以北,都会因此大受影响。
      本就是个乱世,行气不稳,若由此再生个大乱子,百年难定的乱世,只怕会再延续下去。
      虽说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但事实上,皆因居安怠危,历难求安而起,没什么别的道理。天道犹可常,人祸不能常,故分合之数,就此如此。
      九嵕山这别样的阴气定是祭祀洞而来,七伯将它放出来,到底是因为什么?
      且听庾袭的语气,似乎对七伯此举极为忌惮。想来七伯看出道定身手极高,邀他前去同行此事,定是不想受人阻止。

      庾袭,会是二伯么?

      二伯最先尸变回村,听其声音,并非我意识中的二伯。若现在的七门是当年七人的后代,那七伯又算怎么回事?

      凤庾鲁,王殷桓谢,当年神民一族只有名,并无姓。
      先有氏后有姓,氏族之时,虽无姓做分别,但自商周时起,姓渐为天子赐下,始才化有各方,渐成氏族之表。
      到底是什么时候……

      难道是丘门之始?丘门掌控七姓四门,难道不该是他们所起?

      师姐手下的独立势力,以及北地的青北堂,算起来,就连官家那边,其实都不甘蛰伏丘门的掌控,但丘门到底是什么,是什么?
      没有实体形象,实在难以令人想象。

      我想不明白,也坐不住,便去将张沽翻出来的东西倒腾了下,煮了点热乎的东西。给殷师端过去,这人绑着也不好吃,我也不敢贸然将他放了,只好端着汤碗喂他。
      估计是有我在,食不好放肆,早就眼巴巴的在一旁瞅着,等着我喂完,小家伙差点儿就没跳进锅里去了。张沽早就馋醒了,蹲在锅边,稀溜溜地吃着。
      依着食的德行,不把它掐着,它就能吃个底朝天。我没管它,端了碗去给晏师。

      “晏师。”
      我蹲在她前面,见她闭眼静坐没有反应,想了想,“我第一次下厨,要是味道不好,你别嫌弃,等到回头有空了,你喜欢吃什么,我都学着去做。”

      晏师缓缓睁开眼,眸底无光,盯着我碗里的东西不说话。
      我尴尬笑笑,“乱炖的,没样子,不好看。”

      晏师默默接过。
      我弯弯眼眉,心底难得舒畅了下,“冬日天凉,凉了就不好了。”
      晏师拿着调羹转了转,忽而将调羹的柄端对向我,将碗抬高。我有些不明白,疑惑地看着她。

      “喂我。”

      喂?
      我脑子里似是给闷了一棒,是昏、又是醒。
      晏师是…真把自己当成当年的孩子了?还记得我以前照顾她的点点滴滴?该不会,往后她都要我喂了才吃饭吧?
      我想着想着,眼角瞥了瞥周围的人,好在殷师吃饱了在瞎哼哼,张沽这家伙大肚子甩起,吃的正欢,也不知给我留了没留。
      想着想着,脸上莫名的就燥了。
      虽然没几个人,到底还是大庭广众,众目睽睽。抬眉小觑,晏师还等着我。冬日天冷,尤其是在山上,刚才还在锅里温着,端出来,离了火,很快便没了热气。

      我接过碗,小心舀了勺,往她唇边送。
      “以前呢,刀耕火种,生食火烧,我小心翼翼用刀割了烧肉,叫你别吃那么快,像是饿了几百年的小鬼一样。”
      晏师还真是小时候的模样,却并非最开始的野孩子,而是后面越来越听我话的孩子。我说什么,她听什么,我喂她吃什么,她便也吃什么。
      “寨子里面的野味多,干味也多,我挑了些炖上,没什么手艺,不过肯定比以前的好吃。”

      晏师依旧眼眉无绪,特别安静,我心里头原有许多乱糟糟的想法,现下是彻底平静了。
      忽而间,所有的事情都不再带有绝望,反而有了些盼头,盼着来日的时光里,纵使晏师这般也好。
      有我照顾她,有我牵着她,有我陪着她,走哪里,去哪里,出门,归家,我都陪着她。以前的她我都照顾的来,现在的她,我还是照顾的来。
      于此想想,其实就算天塌下来了,我都会帮她顶着,只消她无事,只消我能顾着她,那便没什么可难,可怨,可恨,可……
      可时雨她们呢……

      事情啊,总是源源不绝,挡不住来,拦不住去。日月朝生,随日而生,随月而落,顺其道生,顺其道死,攸而百年,驹隙过矣。
      奈何,我同她不知来处生,不知何时死,这百年攸而,恐是笑谈。与天地同寿,以前想不得,现在有了,却又成了难题,实在磨煞人。

      难得的温顾时光,我并不想浪费,不再去想那些麻烦事,多去想想晏师小时候的事,想到此,还真想到了一些趣事。

      “晏师,你还记不记得有次我们在出战的路上遇到一只小狐狸,那小狐狸不知道哪儿来的,特别狡猾,连你都逮不着它。你不服气,同它一直倔着斗,为此还摔了好几个跟头,连我跟前都闷闷不乐。我见你不开心,便去瞅了瞅那狐狸,发觉那小家伙还是头母的。既然是母的,那就特别小心眼儿,还特容易记仇,你也倔,它也倔,就和你杠上了。”
      我说着这些,晏师似有回想,待我喂到唇边才有了些反应。见她有些反应,我心想果真是让自己猜着了,又道,“后来我见你同它斗过几次,其实不是输在速度和力气上,而是狐狸约莫有了些灵气,懂得揣摩人心思,算计你罢了。不过正因为它有这人心,懂算计,我后面才将计就计,算计了它。等我逮住它送到你面前,你脸上虽没什么表情,其实并不高兴。我知道,你不开心,是因为它并不是你自己亲手逮住的,于是放了它,教你怎么去逮它。”

      想起这件事,我就觉得晏师特别可爱,笑道,“谁知道你,虽然按照我教你的法子逮住了它,还是放了它,然后又依照自己的法子去逮它。这家伙两逮两放,越来越精,不过你也学精了,虽然依旧是用自己直来直去的法子,却学得用小心思了,仅用了半天功夫便逮住了它。逮住它,又放它,如此收拿收放,你就和它玩上了。”

      “这是你第一次没有将逮住的小动物直接杀了吃掉。”
      晏师看过来,我凝视迎上,“晏师,后来那小狐狸不见了,你去哪儿都找不到它,回来就跟我闹委屈。我便同你说,小狐狸有小宝宝了,它躲着去生宝宝了,你便信了。”

      “它死了。”
      晏师冷言,复为肯定,“我知道,它死了。”

      小狐狸,的确死了。
      我发现的时候,已经被啃烂了,只好悄悄埋了它。

      如是,又无言了。
      我心中转了个念头,将空碗放下,锅里留着的都给了食那个家伙,谁知道小家伙居然不肯吃,让我拧了一巴掌才撒着欢儿吃了。

      我在晏师身边坐下,兜住大麾拢着两人,闭上眼,感受着九嵕山的阴气越来越浓烈,心头的不安也越来越烈。
      缺带着玉胎,说着不再见面的话,到底要做什么?
      带着我血的玉胎,到底有什么用?

      我想不明白,殷时雨那边目前又听不进话,只能是等,等着七伯那边儿的消息。

      天朦朦发白,难熬的一夜终于过去。

      终于熬到时候,七伯没有回来,我想着不能再等,睁开眼,人已经窝在了晏师怀里。心下幽幽而叹,舍不得起身,舍不得这一怀冰凉,却能感受到暖意的怀抱。
      抬头,晏师不知是没睡,还是先睁开了眼。我有些恍然,想以前,晏师的眸似如静水沉光,虽墨而明,然而如今,只是一团乌墨无光。
      她直视前方,我顺着她的方向去看,对上的,便是那烧化的骨灰坑。
      天将薄暮,时有霜降,骨灰未散,凌凌沉在霜降之下,骨灰冻霜,那些还未完全烧成灰的头颅骨节突兀林立,实在像座鬼林。

      张沽醉酒,人枕在空酒坛子上,咕哝一声,酒坛子滚落,哐哐作响,打破了晨暮的静谧。

      “你们要进去,带着凤施主的遗体肯定不方便,小僧受伤,未能痊愈,身体不便,不如在此护着她?”
      行法抚着胸口,抱着骨灰坛走来。

      他不出现,我还真忘了他的存在。我对他实在没了好感,不想搭理他。

      “里面的伶人,中的是傀戏术,但由于他们不是死人,也不是你,故而晏师的血并无作用。”
      行法清濯的脸暗青沉郁,“谢大人,您以为是受了我的欺骗么?你恨我,讨厌我,但你并不明白,你为什么恨我,为什么讨厌我。”

      “行法,我忍你,是看在鸡笼寺的份上。你再要激怒我,别怪我不客气。”
      “谢大人现在不同以往,说话的口气便也不同了。”
      行法叹道,“小僧负伤,你们要进去寻求真相,只会拖累你们,留在此地,正好去解了这些伶人的术,守着凤施主。谢大人如果不放心,大可废了我的内息,行法,绝不作乱。”

      “哼。说的好听,谁知道你哪句真,哪句假。”
      我冷笑,“术术解不解,在于你心。他们,同我有什么干系,我做什么要关心他们,又做什么同你去赌弥弥。你真是高看了自己。”
      “大人不愿,小僧便在此等你们归来便是。”
      行法坐叹,抱着怀里的骨灰坛,“术术之道,在于以物易物,谢大人师从葛厷门下,其实,并未掌握这点机巧。”

      “以物易物?”
      我心生警觉,“你是指,控制这些伶人的术,是以术物控制?类似于尸体里的那些跗骨纸人?但他们都是活人,即便体内有傀戏符,也会因体力不支而呈现疲态。自我们来此,已经一夜,他们不仅毫无变化,甚至连音节变调都不曾有,你是想说明,控制他们的,并非依赖他们人体本身?”
      “大人果然一点则透。”
      行法赞赏,“凤九寨地方大,可最大的不是寨子,而是鲁家的机关术。既然是术,那就脱离不了术术之理,大人通透,何不自己试试?而且,您有万字机关解在手,要解,其实比我容易。”

      “万字机关解?”
      我摸出藏住的青铜卷轴,“你指的是这个?”

      “对。”
      行法道,“小僧在凤九寨待的时间不多,但有些地方还是了解的。”
      他抬眉而来,眸底薄光,似如刀刃。

      “包括,小寨主母亲的遗棺所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7章 狐狸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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