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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一怀寒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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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
那种被·操·控的无法动弹的恐惧席卷了我,我下意识地赍恨这人,转头待瞧个清明,便觉一条黑影踩着扭曲动弹的服常树身子,一掠至快地捏了个印诀击在白亭之身上。
“解!”
冷叱声下,我后颈一凉,只觉一双枯骨也似的铁爪滑向了腰间,拎着我的腰带提着就窜进了食身后的黑暗里。
脱离了白亭之的冷凉护持,内腑的伤势再不受遏制,绞心裂肺地疼痛起来,铁锈的腥甜涌过口角,给咳了出去。
人如同落在火烙的铜炉里,熏烤熏烤地让我眼睛都疼痛起来,我意识相当迷糊,感觉不到这莫归迟口中的葛老儿要把我带往何处,只觉是窜入了什么狭小的甬道里,泥土的气息分外浓厚。
他身法极好,疾走乱窜中,不仅无声无息,内息更是丝毫不乱,呼吸绵长的我吐纳了数次,才感觉到了他浅浅的一呼一吸。
我被他捞在腰间,闻到他身上一些腐臭的气味,似是坟里刚爬出来的诈尸鬼,让人难受至极。我没有力气,根本施展不出任何逃脱的技击可能,由于人如同绳子一样被他捞着,脑袋里很快涌挤了血气,闷得似是要炸开。
“咦!”
一阵沉闷无声的疾行中,黑暗中也不知转到了何处地方,葛老儿惊疑了一声,忽地展快了身法,极其见巧地避着一阵急嗖嗖类似箭雨机关的地方,倒退了许多距离,转身便往另外一个地方跑。
奈何没跑过一阵,他身子忽地一空,急速地往下落。可他身手好,没落丈许,人一个提纵,硬是给窜了回来,稳稳落在了地面上。
他倒是安然无事,可苦了我,历经这一上一下的折腾,身子似是给折成了两半又给拼起来,癫荡得内腑腥甜急涌,忍不住疼痛地给哼了出来。
便在这时,葛老儿吃痛闷哼,铁爪也似的手忽地就轻了,我被人揽腰没入一个温软的怀中,急速地远离了那一身腐尸也臭的葛老儿身旁。
这人实在太快,怀中寒香满沁,尽是春寒初桃绽放的冷香,纵使我看不见她,还是从这熟悉的春寒冷香中认出了是晏师。
我欣喜满涌,眼泪都快要掉了出来,禁不住反手揽住了她的腰,想要以此表达我遭难之后的庆幸。奈何贴紧她柔躯的瞬间,她人僵硬了一下,轻快无声的步子都乱了一步。
“晏师,不要以为你动了墓葬封陵后的机关布置,便能防住了我葛厷!要知道,这桓王墓是我造的,这事情初衷也是我起的,而你,要做什么,我清楚的很。咱们不妨赌一赌,到底是谁先到了主殿,看谁成就了此事在先!”
葛厷桀桀冷笑,嘲讽而不屑,对晏师的一切把握似乎都在他翻手覆掌之间。言罢,一声冷哼,竟是急快地反向走了。
晏师乱步早稳,听此一言,并未做声,几个脚步急转,转进一个暗室,才是急喘一口气地扑在墙上,闷闷哼了一声。
我被她带倒,黑暗中只好先稳住她的身子倚着墙根坐了下来。她的低喘急急而来,断断续续地伴随着极浅而压抑的呻·吟,竟是受了伤。
“你,受了伤?”
听她难忍的呻·吟,我心头极是不好过,可我与她毕竟不熟,只能恪礼而试探地问她。岂料她并不答我,本是伏在我怀中的人猛然大力推了我一把,一倒身子地滚在一旁,缩着身子忍耐着伤痛,一连呻·吟都咬碎一般地哽在了喉底,愣是不发出声来。
我恍然失神,慢慢收回落空的手,缩着身子贴着墙根抱紧了自己,耳际里满是她执意忍耐的哽喘声,搅得我心底难耐躁动,却并不敢贸然再去惹她。
她,果真还是讨厌我的。
今夜的事,是我全然没想到的,身上并未带什么火折子一类的东西,唯一的青雉也早就丢了,为她捡了,也不知会不会还我。
她忍得辛苦,一哽一喘的,我心底慢慢又难过起来,这磨人的难过找不到出口,只随着时间一点儿一点儿的聚集,让人压抑的发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竟是没了什么声音,我惊怕极了,生怕她出了什么事,好容易寻回的牵系便就此断了,猛然从膝面抬起头,急道,“你讨厌我,也不该拿自己生气。”
哪里有什么回应?
周遭安静的可怕。
我愈发惶急,借着适应黑暗的模糊影子朝她看去,只见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我忙是摸过去,一碰她的身子,指尖立时缩回来,只觉她冷寒的厉害,像是一块冰。
脑子里想都不想的,凑近距离一探她的鼻息,好在,还有很浅的呼吸。
悬着的心放下来,我如若遭临了大苦,身子一软地滚在了她旁边,再没了什么力气,只想着她还活着,那就好,那就好。
受伤后的不力支撑,以及心力交瘁的折磨,终于让我沉下了眼皮,再不想睁一睁眼。
闭上眼,人便更是沉重,一阵一阵地往下沉,也不知道要沉到何处,总觉这下沉无止无尽,不会有什么落定的时候。
可我没有力气挣扎,也不想挣扎,只想着所经历的一切不过都是我的梦境,一眼醒来,我或许是在破庙里,身旁没什么篝火,也没什么谢十方,清清静静的只有那破败的墙壁,斑驳的残画。
我睁开眼,想看一看那破庙的佛像,一转头,果真有一座佛像。心底松了口气,舒缓地眯了眯眼,再睁开,发觉佛像还在,依旧没有脑袋,残着半拉身子,捏着不知名的印诀,悲悯苍生地端坐着。
一时,大梦初醒的感觉涌来,让我整个人都轻松起来,一个翻身坐起,周身轻快地跳出破庙外,就觉破庙外原本残花落败的篱笆内竟然盛开了满圃的花,红艳艳的,竟都是彼岸花。
花圃之外,盛放着一株满是桃花的桃树,那桃树枝杈蔓延极广,几乎遮幔了半个天际,枝杈压满了桃花,几乎都挨在了地上。那数丈围的桃树主干下,立着一青衣女子,背影曼妙,一手执了红伞,一手扶在了枯黑的桃干上,曼妙的背影便沁出了许多无形萦绕的哀戚。
那哀戚渐渐凝成了寒冬的凛雾,拢得她,不似人间之人。
我怔在了原地,盯着那女子青衣内襟下高过领子的一抹血红,惶然不知所措,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摆。急促不安的呼吸喘起来时,细语的冰凉便浇灌了我体内的躁动,我仰了仰脸,发觉天上哪里在下什么雨,分明下的都是血红血红一样的桃花花瓣。
我吓得往后一退,便觉腰间一重,低眸一瞧,魂都出了窍,竟是有一只皮肉枯黑贴在骨头上的手,铁爪也似地深深勾进我的腰间,立时惊怕厌恶地想要拨开它。
可那爪子抓得十分深,我怎么去拨,它都无动于衷,反而折磨得我疼痛难忍,急得眼泪都滚了出来。我一边哭,一边去拨,只拨得皮肉分离,生生拽开了我腰间的软肉,露出了森森白骨。
好疼。
“别哭……”
幽幽轻叹,沁寒冷清,却似卷来了一抹春寒的桃花冷香。
我恍然抬头,发觉那桃树下的女子不知何时侧过了头,一双清寒的眸底,轻盈似山中独自盛放的一枝桃花,随风一颤,便跌落了碎棱如冰的响声。
那响声清脆,宛若落入水中的一声水滴,打破了我心底平静的古井,一圈一圈地荡开了涟漪。
涟漪泛绕不绝,却没有什么不适感,只愿这涟漪生在了她眼底,来来回回地撞在了她眼底心上,再也不要平静的好。
我沉溺在她的眸中,人随着涟漪荡而去,眼看就要触上她眸底藏匿的温顾,那温顾霎时尖锐成针,凝成了刀锋一般的阴冷,扎得我心头一跳,周遭的画面也碎的干净,一时尽数陷入了浓墨铺开的黑暗中,只觉腰间疼得人骨子都要折断了。
低头一看,果然见我腰间上深深扎入了一只挂着腐烂皮肉枯骨泛黑的手爪,指骨尽数没进了我的腰肉,而我自己的手正抓着那只手,正死命地往外拨。
皮肉分离的血潸潸流出,疼得我挖心掏肺地抖个不停,而脸上湿迹粘稠,显然是哭过了。
“你再要这样死命的拔出那只手,只怕要把你自己撕成两半儿了。”
清寒的清脆似是击中了最小的乐钟,叮铃作响地压住了我的魂,忙是不敢动,抵着身子往身后的墙壁靠,支撑着自己即将软倒的身子,生怕自己的软弱在这人面前显露一分一毫,便是应和了她言底的清冷讽刺。
她是山中独放枝头的桃花,本不会有人上得那陡峭的山峰去近前一观,更不消说是折了带在身边,小心地护送到家中,用最好的瓶子把她给供起来。
我不敢应话,也不敢去看她,偏过头,脑袋靠着墙面,咬着下唇忍着疼痛,奈何疼痛的急喘还是压不住,低喘闷闷地响在静谧的黑暗里,让时光变得更加漫长。我心底哀怨丧气,只想把和她单独相处的时光尽快熬过去。
良久,她极轻地压了口气,听不出是叹息还是嘲讽,火折子吹燃的窸窣声让我下意识地举起右手遮挡了光。奈何余光所在,见到满是血迹的手,一时又是厌恶,落在腿面正想狠狠地擦掉,却发觉腿面上多裹了一层外衫,低眉借光一看,却是一件青衣。
竟是她的青衣。
我怔鄂抬眸,她的人却没有看我,捉着火折子凑近过来,低眉翦羽,径自看着我的伤势。
“拿着。”
清寒的命令让我收回了神,只能将沾血的手在腰侧另一边擦了擦血,才伸手接过了火折子举着。
“忍着点。”
没有丝毫起伏的清寒一一打碎着我方才梦中见到的画面,侧眼觑着昏黄灯火下她的眼眉,无法把她和梦中哀戚一身的女子重合起来。
可也怎么无法把她和梦中的女子做了如何分别。一样冰寒也刻的脸,一样青衫襟红的人,她们,怎么看,都是同一个人。
为什么,我会梦见她?
“你,是不是给我下了什么蛊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