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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白衣捉玄 ...


  •   同晏师赶到萍生殿的时候,里面的确乱成了一锅粥,清池和清酒两人守在院外,透过圆形拱门,不时可以看见里面有人影晃动,技击内息的暗涌碰撞震得古树不时哗哗做响。

      起先还以为单纯的是殷时雨同玉胎在闹,现下明白,闹得不是鬼,是人。

      晏师本同我并走一处,近了院外,忽而警觉起来,闪身走在我前面,当先走了进去。
      清池清酒回过身来,满脸担心地迎过来,边走边指着里面比划。

      不待他们比划完,我便从内息暗涌中探查出除却殷时雨院中还有另外两人。示意他们不要插手此间事,各自去机关处布防,听到我铃声指令后再行动。
      两人明白后,立即去了。
      踏进院中,暗涌拂来,身前白衣微晃,却是晏师护在我身前,将我腰身携过,蹬踏入内,齐齐落定时,正好落在殿外下的会客橼木处。

      “狐狸,别人欺负进你家里,你来得还如此磨蹭。”
      殷时雨眼圈儿泛黑,显然没睡好,长发胡乱地捋了一把以发带束着,不少细发毛躁躁地窜出来,透着一股难以磨平的躁意。
      见我们落下,拧眉噙怒,指着院中仍在斗得正酣的两条人影,“这老妖婆抢我儿子!还放出个小鬼头咬它,现在我儿子和那小鬼头不知道斗到哪里去了。我不管,你帮我找回来,还要找老妖婆讨回公道!”

      “你儿子?”
      我记得玉胎是个丫头啊,怎么就成了儿子?
      疑问看向殷时雨,她一愣,旋即一阵尴尬,别扭遮掩,抱着小臂道,“不管,在你地头上出的事,你来解决!”

      晏师听罢,拧眉冷清,扶在我腰间的手轻轻拍了下,与我对望一眼。我知道她要下去帮忙,点了点头。她不再迟疑,先冷喝一声,“归迟,你要动手,可问过我了?”

      晏师出手,原本缠斗难解的局面高下立辨,白衣和尚脱身出来,面露虚汗,同我点了个头,“玉胎同一个鬼娃娃钻出去了,贫僧知道怎么找它们。”
      殷时雨一听,喜上眉梢,捉着和尚的肩头就往外跳,嘴上却不客气,“那你还等个什么!”
      和尚还没喘口气,就这样被殷时雨拎了出去,看得我是想笑不能笑。鼻子还十分难受,生怕再度破了血脉流起鼻血来,连忙捏着鼻子忍了好一会。

      记忆中的晏师,年幼时出手十分狠辣果决,招招皆朝搏命处下手,同她自幼生活的环境有关。
      常人缠斗的招数对她来讲,只要不伤及要害,她有时躲都不躲,往往伤人十分,自个儿也伤了三分。她被捉回来时,浑身染血,几乎就是个血人。

      我那时不过是个出点子的人,远远看着,只觉她是个可怕的孩子,并未多想过其它。和她接触后,被她时时逮着机会就打,技击因此还陡然上了个台阶,加上现在习过的技击巧法,我一眼辨出玄衣在身的莫归迟显然很熟悉晏师的出招。白如冷霜的颜上仍旧没什么表情,招来招挡,时不时还飘些不可琢磨的眼神打量我。

      她似乎,总在偷偷的看我。
      看我什么呢?

      晏师出招,迅疾凛冽,白衣飞袂,衣下翻红,着实有种妙景不可言说。
      她对莫归迟的招式同样熟悉,出手以攻为守,即打即快,莫归迟只消防守贴进,她贴进的手便会并指压锋,以手刀切入,攻其就近体脉。

      这一幕,我在梦中见过,在她解那具大枯骨时也见过,正是攻脉不攻表的解世刀法。
      解世刀以解人行脉为主,对人体脉行了解的十分清楚,多以缠、贴、压、切四变为主。两人近身而缠,动作并非大开大阖,看上去贴的亲近,实则尽是招来招往的暗斗。

      两人内息皆都不弱,手上压切,只有借旋步侧身来卸力,由此缠在一处,脚下却不当地,纵点提纳,晏师始终在迫莫归迟,白衣红襟压着玄色,一步一步往外院逼去。

      莫归迟如何不知晏师迫她想法,此刻同晏师缠斗又不时瞥着我,想来对上晏师她并不吃亏。一步迫一步,看似示弱,其实每当将要踏入院中两胎阴阳鼎的界限以外,她就会借势转回身形。

      复此之后,晏师自然察觉,蓦然一退身形,蹬踏踩鼎,白衣拂袖,折过一支枯树枝干。枝干入手,晏师旋身而落,衣袂似红莲曳光,玉面悯悲,朱唇淡抿,冷清清的人便挟着开阖之意,反肘捉枝,旋劈三式,左手逶迤贴近,直探莫归迟腰间。

      她大劈封势,莫归迟要退,自然以借腰力为主,如此突进腰间,正是攻其力变之点。但凡莫归迟敢借腰力出招,便正中晏师算测,必会中招。

      两人对彼此招式熟悉,算的就是策,如同下棋一样,算得就是攻守之下的变招后招。晏师掌握主动权,让别人随着自己的招变而变,就是如此道理。
      当然,在熟悉的敌人面前可依此而行,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则需先守。以守化攻,待了解对方攻势变招后,再行主动,才算真正的攻守。

      莫归迟与晏师换向,朝我退来,果然腰力不敢借,只以步法化解。迫至她行步法,晏师手中枯枝便转剑势直刺上身。

      步法变机,虽是技击跟盘之稳,但最忌上盘脱节,如此腰力不续,上盘挨招,下盘再稳,也跟不住晏师如此急快直刺。

      莫归迟不敢大意,一蹬地面,身形侧让,指尖弹出,夹住晏师枯枝。正待转腕发力,晏师脱手不顾枯枝,左手缠上莫归迟捉住的枯枝的手腕,趁她失力的瞬间压口而下,右手已并指点在她脉口,继而跟步踩进,右腿便去踢她来解围的左手。

      以技对击,忌的便是对招无续,无续则无变,无变则无招,内息戛然而止,一口气出不去,伤的就是自己。

      晏师折枝做剑,让莫归迟以为她换势变技,孰料晏师本就借此卖破绽,一剑被压,立时自个儿收力。
      莫归迟出招,无处对招着力,只微息滞涩,便叫晏师拿住了脉口。脉口被拿,行脉被压,纵有万般招式都使不出来,她自然要去解围。

      晏师算测精准,右脚踢中莫归迟左手,借其力转,腰劲拧转,左脚蹬踏而起,横托自己身体的同时,两手绞住莫归迟右腕脉口反力便带。
      看上去,就似晏师在莫归迟怀中打了个横身,拧压她一条手臂的同时,左脚翻身而压,直接以脚跟去压莫归迟的颈项。

      这一招贴身体技看似花俏机变,其实很凶险。
      晏师右脚借的是莫归迟左手的力,只消此处拿捏不实,或者内息运转大于晏师发力,便可捉她右脚将她整个人推出去。
      推出去还算好的,怕的是莫归迟强行运力,将晏师横托在空,以脚踢她腰间就坏了。

      我正担心,就看莫归迟腰沉下稳,双手果然巧变脱困,晏师横转而起的身形一僵,下面已是一脚踢来。

      我看得心惊胆颤,当即一声‘小心!’想也不想直扑场中。
      岂料我还未闪过去,晏师身形再变,不知怎么借的力,原本踢向莫归迟颈项的左脚穿怀而下,正对上莫归迟踢来的右脚,一个踩实发力,两手反拽莫归迟的右手翻出,只听‘咔擦’闷响,晏师便轻巧落在了我身旁。

      我去势不止,直接捉住晏师的小臂方是稳住,那厢莫归迟按着肩头退开,面无表情的脸依旧无情无绪,好似被卸了肩胛关节的痛楚一点儿都感觉不到。
      她看了晏师一眼,冷冰冰的眸珠无声无息地转向了我。

      我被她看得一个激灵,人好似被吸进她眸底深处,冻得寒骨生惊。幽幽而来的寒光好似攸地闪了什么过去,去的太快,我捉不住,只觉是抹幽蓝一闪而逝。

      蓝?
      梦中见到的她蓝衣似水,媚骨轻惑,如何是眼前冰冷无情的姿态?

      “墓下的事,我不知道,但从你出来,你就护着她。”
      莫归迟说着话,防备的身形缓缓站直,左手捉住无力而垂的右臂手腕往上一抬,竟是就此忍住剧痛当面将肩胛给接上了。

      肩胛接好,她牵唇一笑,极其浅淡,又极其阴寒,让人看之便觉危险,我直觉的想要避开,可她偏就噙着这抹诡异的笑,轻飘飘地吐来一句话。

      “你看我,好看么?”

      后脊乍然一寒,脑子里闪过什么,我顿时想起来,指着她道,“你,你是不是在我入梦时也见过我!”
      晏师一听,扭头就看我,眸底尽是惊疑不解,见我也是意外,便转回头,踏前一步护在我身前,冷道,“归迟,你跟着我,我不说什么,但你什么时候见的她?”

      莫归迟诡异的笑褪下,再度面无表情,薄唇轻启,“晏师,你逃不了,她也逃不了。谁,都逃不了。”
      “贞吉。”

      贞吉?
      那不是她那时召唤食的祝词么?

      难解迷惑时,一团白色的小东西不知从何处蹿来,径直跳上了莫归迟肩头。

      我觉得那东西熟悉,不自觉去看,待它落定后,不是梦里白面团子也似的食,还是谁?

      小东西跳上莫归迟肩头,小手忽地扯开耷拉的眼皮看看我,旋即从莫归迟肩头跳起来转着圈,很开心一样地抖着小手指着我,在莫归迟耳边动着血红一线的嘴巴急快地说着什么。

      它说话没有声,和梦里一模一样。

      “你要跟着她?”
      莫归迟明白了小家伙的意思,幽冷的瞳眸依旧看着我,冷冰冰道,“只消你把玉胎捉回来给我,我就让你跟着她。”

      小家伙一听,嘴巴张大,全然一幅吃瘪不能的模样,一屁股坐在莫归迟肩头,恹恹耷拉,小手撩起眼皮看着我,水渍盈生,滚滚而含的尽是委屈。

      见此情景,我实在不能理解,眼前的一切,身边的晏师,到底是梦里梦外?

      “狐狸,就是这鬼东西咬我儿子!”
      殷时雨抱着玉胎正从院外进来,身后跟着白衣和尚,和尚甚是无奈地皱着眉心。

      玉胎见到莫归迟肩头的食,龇牙咧嘴地要咬上。食见状,许是心情恹恹,并未搭理它,看过一眼,还是转回来看着我。

      我被食的出现弄得分不清真假,拽了拽晏师的袖子。
      晏师后退一步,侧身立定,执起我的手,怀望而来,眸中温顾轻倦,尽是怜惜,“我已归家,归迟,回去吧。”

      “你要走,谁都留不住你。”
      莫归迟淡道,“我来,不是为了你。”
      说罢,人对我淡淡一笑,冰雪消融,似如久违方见的朋友,奉上透心彻肺的诚意,与我笑谈,“今日小别,来日,终有再见的时候。”

      一语即罢,莫归迟转身走出院外,留了一干人静默无言。

      “狐狸,你何时招惹的老妖婆,她万年不动的冰山脸,居然对你笑了!”殷时雨抱着玉胎,凑近了一张眼圈泛黑烦躁的脸。
      我正想事,被她惊了一下,后退道,“不知道!”

      “晏师肯定知道!”
      殷时雨觑了眼晏师牵住我的手,幽幽怨怨,“话说晏师你真是命好,就这么走出丘门都没人敢拦着你,可怜我,还不知要为他们折磨到什么地步。”
      她抱起玉胎,作弄它道,“乖儿子,等你厉害了,替娘报仇!”

      玉胎被食折腾的够呛,身上到处是被抓破的血痕,惨兮兮地抓着裹着它的衣衫躲在殷时雨怀里。听到殷时雨的话,捏着小拳头重重点头,殷时雨便咧开嘴角的笑。

      虽不知她们两个何时亲近至此,总算让人省了件事,扭头同和尚道,“和尚,今日相助,多谢。只是还需再耽搁一日,明日我们同你一起回寺如何?”
      “无妨。”和尚点头,“听你们说及丘门,师伯也知道一二,想来他找你们正是为了此事,一同前去也好。”
      “嗯。”我应下来,“今日应该没什么事了。”
      “那小僧先回客房。”和尚自然知道我在下逐客令,行礼退了出去。

      待他出去,殷时雨正经起来,“晏师,到底怎么回事?水位下沉的事一点儿反应都没,怎么先惹上了老妖婆?”
      “事情被压在重阳祭祀了,等着吧,快有个结果了。”晏师握紧我的手,温尔一笑,“届时,就可以离开建康了。”

      晏师笃定自信,我却难以安定,殷时雨难得没有接话,似乎对晏师的言辞只当个片面安慰,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晏师,抱着玉胎进去了。

      “莫归迟那边……”
      殷时雨一走,晏师果真淡敛了眉,我心有不安,还是问了出来。

      “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晏师轻而道来,赫然染了些肃杀意味,“时雨那边,同样不会。”

      她说的,我信。
      她不说的,我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0章 白衣捉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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