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一双婉转如水的眼睛》叫我扶摇大人

2、第二章

　　第二日男人还是来了，在那个时间，领着那个红木的食盒。饭餐热腾腾的，端在手里的碗甚至是有些烫人的温度。怕是御膳房临时给他加的餐吧，那皇上也是可怜，每次吃的都是大鱼大肉，御膳房从早上就开始为皇上准备午膳，到了中午早就不是新鲜炒出的味道了。比起这山珍海味，这一个月的小灶温楚吃的舒心极了，嗯，虽然只有一顿。
　　今天和饭菜来的不仅有那个冷面冷语的男人，还有两坛棋子。男人将木头的棋版立在床头。棋子是玉质的，墨绿色的棋子沉润幽冥，鹅黄色的清透可人，放在黑色檀木的棋坛子里。男人轻轻的放在他的床边，棋子在坛子里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温楚淡淡的抬头一瞥：“皇上赐的么？”
　　男人没有回答他，只是说“不是说无聊么。”
　　“想不到那个二百五皇上也不是那么的不近人情么。”
　　“不愧是宫里的东西，我长这么大，碰过的棋子千千万了，第一次摸做工这么.......”这么温柔的棋子，温楚握着棋子的手紧了紧，嘴角轻轻翘起。“这么好的棋子。”
　　那是一个几不可见的笑容，但是秦穆却没错过。不是娇媚的勾引人的笑，但是很好看。
　　“哎，还没问呢，你叫什么啊？”
　　“秦穆。”
　　“秦木？木头？这名字还挺适合你。”
　　秦穆抬头看着他，想说什么，但看温楚不再继续说了。动了动嘴唇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
　　“秦穆，肃穆的穆。”男人墨色的长衫消失在夜色里，温楚看向门的方向，眼睛中露出些许的疑惑。摇了摇手上的铁链，发出沉闷的撞击的声音。
　　男人散着头发躺在床上，不以为意的笑着，看了看床头的棋子，才又轻轻合上了眼睛。

　　“听说了么？皇上因为求欢不得，囚禁了那个江南的名妓。”
　　“听说了听说了，这江南姑娘性子很是泼辣啊，啧啧啧。”
　　“这皇上也是，接回来一年多了，怎么现在才......”
　　“哎，刘大人，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是...情趣啊~~~”
　　沈淮在后面听着自己的同僚肆无忌惮的议论当今圣上，那常年挂在嘴角的明媚笑意并没有因此萧瑟一分一毫。皇上自有他的考量吧，沈淮这么想着。那江南的姑娘进宫一年了，他是早就知道的，若说皇上因为求欢不得，龙颜有损，就把那姑娘囚禁起来，这么拙劣的谣言他自然是不信的。退一万步，这床笫间的玩笑就算是真的生气了，惩处了。这外人要想知道也是很困难的，就算是求欢不得，你知我知的事，又怎么会弄得让满朝的百官看了笑话。至于这谣言传的满京城尽知，做给谁看，说给谁听，他还没琢磨过来，但是这传谣的，也不过就那一人而已啊。

　　沈丞相抱着竹竿脱离大臣的队伍，不紧不慢的踱着小步往家走，双眼上蒙着银色的缎带，纹的是龙纹。抱着的紫竹是钟南山上老和尚寺庙门口砍下来的，据说还开过光呢。雕着的是淡淡的梅花纹络，嗯，就是皇上非要在寝宫门口种的那种花。
　　瞎子丞相和二货皇帝，一直是大殷上下津津乐道的谈资。但是这失明的丞相还真的是颇有些本领的，就在皇上去江南玩乐的那半年，领着大理寺的一干人等，踏平了各个官员的府邸，扫平异党，纠其奸佞。仅仅用了半年肃清朝野，恭候圣上回朝。那看似平易近人的温和笑容之后，有多少阴谋和算计，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当今皇上的第一宠臣，第一心腹，怎么能是表面上那样温良无害的模样呢？
　　“微臣，参见皇上。”沈淮捧手躬身，向着自己家门的方向。并不是那人出了什么声响。而是，这看不见有看不见的好，看不见了听的闻得似乎都更清楚了些，而那人身上的气味，实在是太好认了。
　　殷启看着弯着腰行礼的丞相大人，淡淡道：“不必多礼。”
　　沈淮站直身子，才道：“皇上今日心情不佳？”
　　看他的样子，还是那样的笑容，浅而不薄。没看出不高兴，但是那些谣言...他定是听过了吧。
　　“是又如何？”
　　丞相大人听着这话里的火药味哑哑失笑：“那，那微臣请我主去桥头吃午膳可好？”
　　不知是被“我主”两个字取悦的还是被话中的笑意取悦的，殷启欣然应允，牵着沈淮往桥头走。
　　坐到桌旁，要了两碗阳春面。
　　沈丞相才笑问：“敢问吾皇为何事而烦心呢？”
　　“行端，在外能不能不叫吾皇？”皇上单手撑着脑袋，倚在桌子旁眼睛都舍不得眨的看着他的沈大人。这人生的俊美可人，比那后宫里拴着的男妃有过之而无不及。
　　“好，怀策，怀策在为何事烦恼呢？”沈淮看不见他热烈的目光，只当他在那深宫中又寂寞孤独了罢，这样即为君臣，又做知己，偶尔一起小酌，一起下棋，说说烦心的事，当然大多都是那皇上再说，这样的关系沈淮很满足。
　　“你猜呢？”
　　“可是因为太后又责备您了？”
　　他知道了，殷启不信他猜不出那是真是假，带回一个江南名妓招摇过市，编一则谣言弄得满朝皆知，荒诞无度，淫乐无度，但是这位丞相大人从未说过问过一句，就连眉头也没有皱过一下。
　　“不是。”
　　“那么，可是因为后宫之乱？”
　　“不是。”
　　“那么，皇上可是因为，那江南的姑娘？”
　　“不是”殷启顿顿继续说，
　　“不是姑娘，”殷启哑着嗓子道，“朕从江南带回来的，是个男妾。”
　　沈淮的笑容在一个瞬间消失殆尽，他知道自己的这位主子有多么的格格不入，但是他从来没想到他竟然把一个男人接进宫中那么久，更让人惊讶的是一年来，一点风声都没走露。瞒的严严实实。半晌，丞相大人又挂上了那副招牌的笑容。没有指责，没有质疑。他只是轻轻的问：“怀策，也好男风的么？”
　　殷启那一刻忽然有点不解自己这是做给谁看的，传如此荒唐的事情是说与谁听的。他以为他们早就心照不宣，朝野上是一个语气就能想对方之所想，私下里，一起喝酒一起读书，他从来不拒绝他的馈赠，他从来不拒绝他的牵手。他以为那是他们的默契，他以为他的沈相只是在和他装傻。
　　万万没想到，一句话，翻译过来不就是，“原来你好男风”，一句话就已经将他击倒在地，呵，他的沈相啊，不费一兵一卒，就让他溃不成军。
　　更何况这话说的就像初冬的骄阳一般，丞相大人只是关怀他，没有半点不满。
　　殷启觉得自己特别幼稚，他理所当然的自作多情，他想尽办法希望得到那个人的苛责，他觉得自己付出的够多了，他希望那个人可以向前一步，质问他为什么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来。但是，除了轻飘飘的一句问话，和那半分钟的怔愣，他什么也没得到。
　　店小二端上两碗面条，殷启习惯性的帮他擦好筷子，握进他手里。然后低头吃面，不发一语。待到喝完最后一口汤水，扔下银子便走了，连句招呼也没打。
　　沈淮听到那人起身的声响了，但是每次他回去，总会说“啊，朕不想回宫，不如今天就在沈相家留宿吧。”就算有几次不欢而散，也是会淡淡的说：“朕先走了，爱卿早些休息。”
　　而今天，他等了许久，终于确定那个人是自己走了。

　　温楚今日在房中没有等到他的饭菜和那男人，但是他等来了皇上。
　　“皇上今日怎么来看妾身呢？”男人掐着嗓子，有几分调笑，有几分揶揄。那皇上眼里看的是谁他不知道，但一定不是他温楚。一年来这皇上从未近过他的身，隔三差五的来他着别院也不过是一起喝个酒，聊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
　　一个月前，这皇上不知道想起什么了，非要把他绑进这小屋里。他说：“温楚你帮朕个忙，朕派人把你给你姐写的信送去。”
　　这皇上从来没要过他什么，就算是接进宫里来，也是他温楚自愿替姐姐的。所以他也从没向皇上要求过什么，即使他从没把他当作是玩物，甚至还当他是半个朋友了。
　　“不是跟你说别用那个调子和我说话了么！？”
　　“好好好，你这不是一个月没来了嘛，我寂寞啊。”说罢还含羞的看了皇上一眼。“话说，你到底为什么把我绑在这儿啊？”
　　“因为我骗大臣们说向你求欢被踹，颜面尽失，将你锁在此地反省思过。”
　　“。。。”
　　“你，跟你的大臣，说，你，勾引我？还未遂？颜面尽失？？！”
　　殷启瞪了他一眼，但是突然也觉得这个谎话编的简直操蛋极了。“你就这么和朕说话？”
　　“我只是太震惊了皇上，”温楚的话里压抑不住的笑意加剧了殷启烦躁，“那也不至于将我锁在这里吧，这后宫，也没人来啊。”
　　是他期望有人来啊，殷启默默的想。要是沈相在意此事，来着后宫里亲自确认一番，救出温楚，质问他何至于此，教育他当有皇帝的体态，如此这般，也能说明他在沈相的心里还是搅得起一片涟漪的。
　　殷启沉默的坐在床边，看着温楚那副矫揉造作的样子，其实之所以坚决的带温楚回来，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温楚正经时和沈淮有那么几分的神似了，至于样子如说媚笑时像三分，不笑时像五分，淡淡笑时还更像一些。只不过他的沈相的笑容是暖的，温楚的笑容却是无论何时的透着一股凉意。
　　在江南第一的青楼里训练出一身的媚骨，但是论及样貌虽然也是好看的紧，但是绝对不如沈淮生的俊俏。他的沈相是真真的俊美无双。
　　温楚看着眼前男人已经神游到了天际，嘴角上还挂着痴痴地笑容，不由得一阵寒意袭身。皇上之后便走了，没在与他多谈什么。
　　但是秦穆还是没有出现，所以温楚饿着肚子在床上辗转反侧，心里还骂着那个死木头。
　　皇上为什么带温楚回来，沈相不知，温楚不知，但是秦穆是知道的。因为看过温楚和沈相的人都一眼就能知道这其中的玄妙。皇上把温楚的身份保护的很好，不是因为那是个男妾，而是因为他实在是和沈相颇为相像。以至于作为皇上的贴身侍卫的秦某人成了唯一知晓真相的人。
　　至于今夜为何没去送饭，
　　“秦穆，出来，陪朕喝酒！朕今天要通宵！”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皇上如是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