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厄》狂言妄语

9、乱世佳人8

　　今天他是一个人来找的韩亿劫，结果这么早出来他竟然发现自己没有事儿干。天已经黑了，但他还不想回家。
　　沿街信步而走，耳朵渐渐传进一丝清滑的声调，婉转幽悦，红绿交错的霓虹灯令他不由得抬头，竟然溜达到了百乐门。他其实早就想来了，当然不是为了那么点钱，而是……
　　而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简易楠正在唱今晚的最后一首歌。她现在恢复了些状态，可以大胆的唱歌，甚而加进去舞蹈，以及时不时对台下的一抹媚笑。
　　卢生平时不常来歌舞厅这种地方，父亲是不允许这种行为的，只是偶尔被他那些同伴们唆使才会进去小坐一会。他的眼睛注视着台上的人儿，心思一动，此时开放成熟的她与那日有些窘迫慌张的她，迥然不同。
　　夜已深沉，天上一颗星都没有。简易楠提着手包，刚刚出门，却发现侧边站着一个高大的人影，正好侧对着她。借着路灯光，她发现那人有些面熟。
　　“......卢少爷？”她唤了一声。
　　卢生刚刚有些踌躇，这么晚守在这，似乎不是绅士的行为。但他今天总想和她聊一聊。听到有人叫他，他猛地转过身。
　　“啊......好久不见！”他立刻快活的打招呼。
　　“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简易楠往前走了两步，从手包里掏钱：“喏，还给你。”
　　卢生惊了一下，立刻连连摆手：“你，你别误会！我不是专门来找你要钱的，我只是......”
　　“噗。”简易楠轻笑出声，卢生不过比她小两岁，但她却觉得他有种弟弟般的可爱，既快活又不会隐藏情绪。
　　“我没误会。但钱还是要还的。”她把钱塞进卢生手里，问道：“这么晚不回家可以吗？”
　　“啊，嗯，想出来散散步。”
　　“那不介意和我走一程吧？晚上街上还挺冷清可怕的。”简易楠笑着从他旁边走过。
　　寒暄了这两分钟，卢生也不那么局促了，很坦然的担当起了“护花使者”的职责。路上不时有黄包车夫拉车疾跑而过，饭馆铺子还亮着灯，为深夜出行的人们提供热汤夜宵。两个人静静地走了一段小路。
　　“卢少爷，上次匆匆忘了问，不知道你们家是做什么的？”简易楠打破沉默。
　　卢生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把关注点放在了前半句话。
　　“为什么要叫我‘少爷’呢，我说过，直接叫我名字就行。”
　　简易楠摇摇头，“今天......我在街上看到你帮了那个药店门口的老人。”卢生有些惊讶，刚要说话却被简易楠打断：“我想你必定是认识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你自己也必然不是身份等闲的。你我身份太悬殊，还是不能叫的太亲密。”
　　“我交朋友从来不会看他的身份！”卢生显然是急了，脚步也停住了，“我不是那么势力的人！”
　　“我知道。”简易楠柔声安抚道：“否则你也不会帮助我，帮助那个老人，以及好多我所不知道的不是吗。”
　　“那......”
　　“我只是不想给你带来麻烦。‘白玫瑰’是上海滩记者的狩猎对象，我虽然还不知道你们家究竟有多大影响力，但如果真的被哪个人道听途说了去，我是歌女，我无所谓；但你是贵族子弟，就算你自己不介意，你的家人也不会允许的。”
　　其实这并不是她的真实想法。经过这两次的接触，简易楠也大概知道了卢生是个什么样的人，尤其是今天发现他或者他们家的势力还挺大，她知道卢生不会放弃她这个‘朋友’的。
　　这就叫“欲擒故纵”吧。
　　反正她本来就是交际花，也该做做交际花该做的事了吧。
　　果然。卢生表情很严肃，不知道是因为被误会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在昏暗的灯光下看起来竟然有些庄严。
　　“我们家的规矩确实很严，但我父亲不会干涉我交朋友，他虽然很严厉，但是一个好人。而且，不要总是说你是歌女，在我看来你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孩子。所以，还是叫我卢生吧，我……我很高兴结交你。”
　　听了这一席话，简易楠说不有所触动是假的。她觉得自己有些罪恶，有点像在利用这个阳光的男孩子。
　　但她还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卢生的脸上有了笑意。两个人又走动起来。
　　“好了，你还没回答我第一个问题呢。”
　　“哦，对。其实我们家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只不过有一家药厂罢了。”
　　“药厂？”
　　“嗯。”
　　“叫什么名字？”
　　“你不知道吗？”卢生惊讶，上海滩姓卢的药厂只有他们一家。
　　看他这一脸表情，好像不知道他们家药厂是件了不得的事情似的。
　　“咳，我这人总是糊里糊涂的，不知道的事多着呢。别卖关子了。告诉我吧。”
　　“恒雅药厂。”
　　说起来她好像在街上看到过这个药厂的招牌，既然人尽皆知，必然是个规模不小的企业。
　　简易楠是想多问一点的，但眼见已经看得到家门口了，而且一次性问那么多问题搞得好像在盘查一样也不太好。她往前疾走了两步，回头笑着说：“我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卢生停住脚步，似乎有些惊讶时间怎么过的这样快，但随即点点头道：“晚安。”却不见挪步。
　　“哎，你怎么不走啊。”简易楠有些好笑。
　　“啊，我想看你上去再走。”他自己也感到怪不好意思的，有些傻傻的点点头：“那我走了。”
　　“等一下！卢生，我觉得吧，我比你大两岁，下次招呼我时叫我易楠姐姐吧。”她现在突然想调皮一下，况且她也是真想被叫做姐姐呢。
　　“不行！”卢生的反应有些激烈过了头。后来自己也意识到了，声音就又放了柔和：“我不想叫你姐姐。”
　　简易楠倒是惊了一下，原来他是那种喜欢做大的人啊。她抿抿嘴，留下一句“晚安”就匆匆上了楼，留下卢生一个人站在孤独的路灯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