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戬心 金陵华胥梦》烟雨遗恨

58、第 58 章

　　黄山巍峨陡峭，寸心和苏叶站在山顶顶端，峰顶风大，似乎也要将人吹落山涧一般，寸心青丝飞扬，狂风几乎吹乱了她的头发。

　　苏叶收回了身后的翅膀。

　　“你今日原本可以毁掉所有的定海珠，可你放弃了，我能够认为你改变主意了吗。”

　　“你不会天真的认为能让我改变主意吧？我只记得当年盘古开天辟地，世界才从混沌中托生而出，自此有了光也有了黑暗，他感应光明而生，我从黑暗中来，他统领仙神，而我掌管妖魔，我们约定好，轮流掌管这六界，可他却为了至高的统治权力，在交接那刻趁我不备将我封印，从此这六界便以仙神为尊，而妖魔只能成为下等！千万年了，他以为如今这天地统治者改变了我就会接受收手吗？即使经过这千万年他神魂湮灭，可他也成为了六界所有生灵仰视的存在，而我和我的族人，拜他所赐，却成为了这世间邪恶的代表，被人所唾弃杀戮！我该接受这样的命运？”

　　“可你知不知道当年他为什么要封印你，他用来封印你的又是什么？是金……”

　　“够了！敖寸心，毁掉定海珠将四方海域掌握在我手迟早的事，金陵的封印未解，我没必要弄那么大的动静让天庭警惕！”

　　寸心轻轻摇头，抓起苏叶的手，按在了自己心脏的位置，苏叶的手竟然穿了进去，她二人此时心脏神魂竟然建立了一层连接。

　　“你看到了吗？在魔界小镇发生的那些事，那些村民根本不在乎庇佑他们的是谁，他们只知道谁给予安定的生活，谁就是他们的守护神！他们要的只是安逸幸福的生活，而不是任何的统治者！寒微宁愿殒命也要保护的镇民对于身为魔灵的她还是异族，凤栖虽然同魔族交易，背弃我这个金陵地仙，可她却只是为了守护金陵的子民的安危，南星明明知道回妖界会是就是九死一生，可他为了妖界不生灵涂炭宁愿牺牲自己也要回去阻止碧如歌！你说你要拿回原本属于你的一切，让一切都会归于正轨，那最初的正轨是什么？你想给予你子民的又是什么？你再看看现在，魔界妖界，魔界，穷奇为了迎接冥尊回归，魔界魔灵厮杀的弱肉强食，毫无七情六欲，妖界又是什么样子，因为你，千彻沉睡，碧如歌不理政事，穷奇趁机联合要触发神魔大战，一旦大战，且不论输赢，死伤的只是那些无辜的六界生灵！这些真的是你所想要见到的吗！”

　　“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古以来便是如此。”

　　“这可是神魔大战，弄不好子民都死光了，你统治谁去！苏叶，你心里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你的初心是什么？”

　　“初心……”苏叶沉默了，她恍若想到了千万年前，远古洪荒时代，女娲造人补天之后，她同他接掌六界，各种生灵也渐渐出现，身为神袛的她看着自己的子民们，那时候她宣誓要给子民们带来安逸幸福的生活，不惜以任何代价。

　　“苏叶，我们再赌一局如何？如果我赢了，你放弃让冥尊重回世间。”

　　“可你已经没有值得我去赌的赌注了。你的灵魂早就和我做了交易，你还有什么作为赌注？”

　　“真相，当年你被封印的真相！”

　　“真相？”苏叶嗤笑，“真相就是权力。”

　　“可在封印你之后，他不仅没有成为最高的统治者，反而神魂湮灭行迹无踪，你就不想知道他去了哪里？”

　　苏叶一怔，沉默半饷终于开口，“你要赌什么？”

　　凌霄殿内，关于同妖魔二界是和是战一时之间众仙家争论不休。

　　“陛下，微臣认为天庭应当出兵，若放任下去只怕会增加妖魔气焰，陷人间于险地，不如在妖界魔族结盟还未稳定之时剿灭，还世间安宁。”

　　“陛下，若是天庭出兵，只怕神魔大战一触即发，到时只怕会生灵涂炭！请陛下三思！”

　　“陛下，千年来妖魔二界并无动荡，如今却突然大举进攻人间，天庭若贸然出兵，只怕有炸！”

　　“怕什么，我天界十万天兵难道还怕了不成！”

　　朝堂上争论不休，玉帝下意识的朝身边看了看，王母的位置空空如也，没人替他出谋划策，一时之间他也拿不下主意。这时太上老君姗姗来迟，他朝玉帝微微行礼后道，“陛下，当日青石碧玉书曾预言冥尊将归，臣以为妖魔之所以如此肆无忌惮只怕是因此缘故，若冥尊无法归来，那群魔物群龙无首也做不了什么大事，如今要务便是彻底断绝冥尊重现之机！”

　　玉帝听言抚了抚胡须，“老君说的有理。”说罢玉帝转头看向杨戬，“那四大尊者的转生杨戬你查的怎么样了？”

　　“回玉帝，金陵被毁金册被毁尚未修复，妖魔二界也得到了此消息，更妄图抢夺金册，还好金陵地仙机警配合粉碎了妖魔阴谋，至于四大尊者暂无更多进展。”

　　玉帝的手指无意识的在宝座上敲了敲，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他道，“李靖你带领天兵先驻扎在华山昆仑地界保护人间安全震慑妖魔二族，没有我的旨意不得随意开战。太白金星，由你担任天庭使节去同妖王还有那个魔王交涉，探查他们的真实目的，好了，除了杨戬，其他人都退下吧。”

　　众神行礼后离开了凌霄宝殿。

　　“杨戬，你应该知道朕为何要留下你。”玉帝轻叹，“想来以你的智慧应该已经猜到为何四大尊者会投生于金陵历劫一事，的确，这件事是朕安排的，为的是保护下凡历劫的王母。只是没想到王母刚刚下界青石碧玉书便出现了冥尊归来的预言。天界众神，朕如今指派谁下界都会引发猜忌，所以只有之前一直在金陵的你是最好的人选。杨戬，你在金陵最重要的就是找到王母的转生将她送回天庭！而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就算神魔真的大战，你也不要插手，完成护送王母的任务便可，还有这件事一定要秘密进行，小心行事！”

　　“是，臣领旨，只是臣心中有惑。”

　　“哦？你说说看。”

　　“冥尊究竟是和来由？”

　　“冥尊……关于冥尊，六界少许生灵知道这个名字，更不用说它的由来以及底细，远古之时，洪荒年代，盘古开天辟地让混沌消失后，这世间只有两界，神界以天帝为尊，妖魔鬼怪以冥尊为王，可那时掌管神界的天帝并不是后来的天帝，而是远古创世之神，烛龙--烛阴。女娲是人类的创世之神，而光明传世是烛龙，黑暗的传世之神是冥尊。那时的妖魔仙神并无高下之分，和谐相处，只是后来混沌再将于世，眼看便要毁天灭地，烛阴便同冥尊商议，一方率领族人封印混沌，一方保护人界无忧，已千年为期在做交换。冥尊随后便率领妖魔镇守混沌，混沌的黑暗之气腐蚀了大多的妖灵魔族，它们开始蚕食人类，也因此渐渐成为了邪恶的代表。人听到妖魔便闻风丧胆，四处窜逃，而一直守护它们的神灵渐渐成了他们爱慕敬仰的对象，一千年啊，神佛早已在深深扎根在了人们的心中，神佛成为了他们的信仰，可同时烛龙同冥尊守护交换之期也到了，而那时，人们已经不在接受妖魔，甚至开始出现了除妖师诛妖者，那一刻烛龙才意识到，仙神妖魔的地位已经在这一千年定了形态，如果要改变，就要彻底的拔出人类心中的信仰，谁也不敢保证，这其中会出现什么变故，再加上大多的妖魔已经被混沌污染，亦不在适合守护人间，所以烛龙向冥尊提出让它继续镇守混沌，可冥尊却认为烛龙被权利所惑，背弃违约，一怒之下居然打开了混沌之门，覆灭人间，要让一切重新开始，烛龙解释无用，那是第一次神魔大战，而最后烛龙将冥尊混沌一同封印。此后烛龙也消失踪迹。”

　　玉帝轻叹，“烛龙离开之前曾说，其实这世间的信仰亦不过是千百年所形成的一种习惯，如若当年镇守混沌的是他，或许百姓们信仰的便是妖魔，光明与黑暗亦只是一念之间的选择，从来不是我们在守护六界，而是六界选择了我们守护而已。只是这点，冥尊并不明白。”

　　“那陛下您明白吗？”

　　“杨戬，你这话是何意？难道你以为朕让你以护送王母回天庭是因为私心？你可知冥尊的强大已是非常可怕，可若还得到王母身上所蕴含的天庭帝气，在开启混沌之门只怕整个六界都会毁于一旦！你可知天河弱水就是当年混沌的一支极为细微分流。”

　　纱帐随着微风摆动，李弘冀躺在罗汉榻上开着窗外的太阳，阳光透过窗纱照射进来，他此刻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安详，寸心走到他的身边蹲下，今日他的精神似乎特别的好，双眼都闪烁着不一样的光彩，只是面色带着几分不正常的潮红。

　　“你回来啦？”李弘冀冷峻的面容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他这一生很少如此，并非他只想以冷酷示人，而是没人愿意被他温柔以待，他曾奢求她的目光为他驻足，哪怕只有短短的十年，可如今他知道，就连十年的资格他也不曾拥有，亦或者他该满足了，毕竟这些原本就不属于他，他曾拥有过，哪怕只有几日，这也是他所能得到的人生中最美好的光阴。

　　“我自幼出生在这座城池，可至成年后经常南征北战，现在想想，我竟连这座城的全貌也没有仔细看过。今日天气不错，你能陪我去看看吗？”

　　“好。”

　　话语刚落，李弘冀只觉得眼前一闪，瞬间便到了金陵最高的一座山峰之上，朝下看去，整个金陵城尽收眼底。

　　李弘冀枕在寸心的腿上，侧头看着眼前的金陵，“为了它的繁荣，我曾寒光铁蹄镇守山河，对于它来说，我已无憾了。父皇已经将从嘉召回，想来便是想将唐朝的未来交给他吧，我这个弟弟天生一目重瞳帝王之相，文学诗赋造诣极高，可偏偏在政治上没有半分心机谋略，我虽不喜他占据父皇母后太多目光，但仍希望他能安逸一生，便事事压制于他，让他避入深山，何尝不是希望他能远离这朝堂的纷争，只是以后这唐朝的重担怕也只能压在他肩上了。后周虎视眈眈，只怕终有一日金陵不保，唐朝覆灭，若真有那日，你能替我保从嘉一命吗？”

　　李弘冀一生傲人的防线似乎在这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对家人的不舍与担忧，也许这才是冷酷面具下真正的他。

　　“好。我答应你。”

　　李弘冀转头看着寸心，突然笑了，“我以为你会拒绝，毕竟你的蛊已经解了，寸心，你不恨我吗？恨我控制了你的感情。可就算你恨我，我也不后悔，至少我在你的生命里留下了痕迹。其实我倒是宁愿你恨我，至少你对我还是付出过感情，哪怕只是恨。”

　　寸心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看着他。

　　李弘冀最后看了一眼金陵城后便转过头看着她，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口，其实他想在对她说一句我爱你，可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因为有些话，是真的不必再说。

　　寸心看着逝去的李弘冀心情复杂，“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其实我不恨你，也不怪你，之所以不回答你，正如同你所说，哪怕带着我的恨离开，也没有遗憾。我们都一样，你知道吗，我也曾想过对他用移情蛊。可是那样得来的感情太廉价，我不稀罕，我要的是纯粹的真心，哪怕他也恨我。”

　　李弘冀这个对感情极为自私，甚至为了得到所爱不折手段几近偏执的人，他们是如此的相似，若说碧如歌一样为爱痴狂嫉妒，但她至少曾经得到过千彻完完整整的一颗真心，而她与他，却终能在红尘的情爱中扭曲着自己原本的心性，到最后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不是没想过，如果没有遇到过杨戬或许她会有不一样的人生，可想到最后，她却依然愿意遇见他，这个爱过恨过让自己半生都在不甘心的情绪中渡过的人，怎么能如此轻易的就从生命中抹去呢？

　　是的，她自私，自私的想要占有他的一切，她爱上了谁，那个人满心满眼就只能是她，也只能有她，可是偏偏杨戬却是心系众生，在那一千年，杨戬过的不快乐，难道她就开心吗？最后的和离，她曾劝过自己放手，回到西海，却还是不忍替他顶罪。那时她便知道，即便他们的命运再无交集，她也不可能放下，禁足西海，他的种种消息传来，对嫦娥的痴情爱慕更是刺痛了她的心，难道真的要让她在和离之后看着他真的同嫦娥喜结连理还要说句永结同心吗？抱歉她做不到，大度什么的见鬼去吧。她坏心眼的想，就算真的要彻底的离开，也必须成为他心里最深的那道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