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属的野望》兮树

1、眷属的野望

　　“主人，欢迎回来。”大理石宅邸大门开启，皮肤苍白的少年躬身相迎。

　　玛蒂尔德心情不错，伸手抚摸他浅金色的头发，漫不经心地问：“我离开的时候没什么事吧？”

　　“有两名猎人企图入侵。”

　　玛蒂尔德一笑，露出两颗尖牙：“嗯？结果当然是被小西蒙收拾干净了？”

　　“是。”少年沉稳地答。

　　不管是什么事，交给西蒙准没错。玛蒂尔德原本想褒扬几句，却猛地玩心大起：指尖一挑将少年的下巴抬起，她直勾勾盯着他，上下打量。

　　西蒙窘迫起来。目光闪烁，他垂下鲜红的双眸，无措似地低声问：“主人？”

　　玛蒂尔德愈发觉得有趣：“原来你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啊。”

　　“主人……”西蒙老成地轻咳一声，与十四五岁的外表极不相衬。

　　“嘛，算了。”玛蒂尔达兴趣转移得飞快，将银发往肩后一撩，朝宅子深处走去。这是一座各种意义上都符合人类想象的“吸血鬼老宅”：庞大而阴暗，华美的水晶吊灯蒙尘，铁处女等令人毛骨悚然的刑具随处可见。

　　但这布置只是玛蒂尔德的恶趣味。

　　人类与血族连年的战争已然结束，旧怨却不会被轻易遗忘。玛蒂尔德是眼下为数不多对身份毫不避讳的血族，这座宅邸便成了吸血鬼猎人趋之若鹜的猎物。

　　作为联邦血族元老会头领、又身有始祖血脉，玛蒂尔德的力量在血族中都属顶尖，年龄更是血族圈子里讳莫如深的秘密。始祖不畏惧白银子弹，玛蒂尔德的武器是两把银剑，因此在吸血鬼猎人中得名“白银女王”。

　　无聊是永生必然的产物，尊贵又强大的玛蒂尔德大人目前兴趣有三：迎击各色各样的吸血鬼猎人；依据人类对于血族的偏见把宅邸改造成恐怖之家；以关爱血族小一辈身心健康为名到处管闲事。

　　“一把老骨头真是经不住折腾，先泡个澡吧？”玛蒂尔德往会客厅长沙发上一倒，伸了个懒腰。

　　西蒙微微欠身：“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玛蒂尔德眯起眼“嗯”了声，懒洋洋地起身，一路走一路扯下皮手套、解开束腰系带，随手往后一扔，西蒙准确无误地接住。而后是衬衫、皮裤，还有紧身胸衣和内裤……

　　对此西蒙显然习以为常。

　　他面不改色地接住了主人飞来的所有衣物，跟着玛蒂尔德进了浴室。

　　走到热气腾腾的浴池前时，玛蒂尔德已经身无束缚。

　　没有片刻耽搁，她高高兴兴地泡进水里，靠着浴池边沿向后仰头，长长吐了口气：“这时代的打扮真是麻烦……又是束腰又是钢托的，勒死我了。”

　　西蒙将叠好的衣物交给使魔清洗，而后在浴池边单膝跪下：“需要我给您按摩一下吗？”

　　“嗯。”

　　少年指掌力度始终，按压到位，玛蒂尔德不由惬意地低哼了一声。

　　西蒙的动作顿了顿。

　　“怎么了？”

　　“没什么，万分抱歉。”

　　西蒙咬住了嘴唇。兴许是活得太久，玛蒂尔德几乎没有性别观念，从不羞于在他面前展露自己的躯体。更何况他在她心里，也许永远地停在了十五岁－－那年他成为了她的眷属，由人类变成了吸血鬼。

　　“西蒙，你在我身边多久了？”玛蒂尔德冷不防开口。

　　少年眼睫一颤。这位主人表面愚钝粗率，有些时候又敏锐得可怕。

　　“五年了。”

　　“才五年啊，我还以为你已经陪了我五十年。”玛蒂尔德说着摇摇头，发梢溅起的水珠落在西蒙脸上。

　　西蒙继续揉捏着她的肩颈，轻声应：“五年、五十年、五百年，只要您愿意，我会永远陪着您。”

　　玛蒂尔德似乎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你猜我这次为什么要去炼金学院？”

　　“是为了维拉小姐和她的新眷属吧？”

　　“什么都瞒不过你，”玛蒂尔德孩子气地鼓起腮帮子，“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了不得，那个人类少年居然主动提出成为小维拉的眷属……真羡慕啊。”

　　她歪着头看向西蒙，一脸善意的嘲弄：“如果我没记错，被我吸血的时候，你非常不情愿。”

　　蒸汽涌动，少年的脸上也蒙了薄薄的水汽。他的语气依然很稳：“请您原谅我彼时的愚钝。”

　　玛蒂尔德只是一笑，平日里凛然生威的红眼睛在朦胧水雾中显得十分柔和。但也只有一瞬，她随即再次转开了话题：“说起来，阿雷克斯那家伙还建议我再收一名眷属。”

　　强大的吸血鬼有成群的眷属也不罕见，玛蒂尔德是个例外。

　　西蒙默了片刻才回：“阿雷克斯大人？他回来了？”

　　阿雷克斯是这座城市中的另一名始祖血族，与玛蒂尔德截然相反，他将身份隐藏得绝佳，明面上是炼金术大师。

　　“据他所知，学院的保健老师也是猎人公会的一员。虽然这次维拉的事他没有反对，但我们随时可能再次与人类开战。”玛蒂尔德沉吟片刻，“保险起见，多一个眷属没有坏处。但在你之前，没有眷属我也过得很好。”

　　西蒙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如果您想要的话，我不会有异议。”

　　“如果真的要多一个眷属，这次收一个维拉那样的美少年也不错。”玛蒂尔德哧笑，回头刮了一记西蒙的脸颊，幽幽叹息，“那时应该再等几年再咬你的。其实我喜欢年龄更大一点的，看着也养眼……现在这样，阿雷克斯每次见面都嘲笑我有嗜好低劣。”

　　西蒙垂眸，沉默地为主人按摩。

　　“嘛，算了，”银发的血族元老喃喃，“反正我和你也没有那种关系，阿雷克斯那家伙捡了个半魔徒弟玩养成，他才有问题。”

　　“您和阿雷克斯大人关系真好。”

　　肩上手指的力道加重，玛蒂尔德轻轻“嗯”了声，才不屑地哼唧：“要不是看在始祖都差不多死完的份上，我才懒得理他。”

　　西蒙松开手：“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玛蒂尔德转转肩膀，直接从水中站起来：“腰有点酸，擦干后再帮我捏捏。”

　　“是。”递上浴巾，少年视线低垂。

　　擦干身体披上丝质浴袍，玛蒂尔德光着脚往外走了两步，忽然回头：“怎么了？今天总是低着头。”

　　“不，没什么。”西蒙露出他招牌的谦恭微笑。

　　歪了歪头，玛蒂尔德没追问，径自往卧室而去：“过来。”

　　“西蒙，你说我最近是不是吃多了，才会觉得束腰那么难受。”面朝下往大床上一扑，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白银女王曲起小腿来回扑腾，“谁让你做的曲奇和小蛋糕都太好吃了……”

　　西蒙的眼里便浮上一丝笑意。他在床沿坐下，轻轻揉捏她的腰身：“没有。您的身材非常完美。”

　　“不许哄我，说实话。”

　　“如果您需要，我可以拿卷尺量给您看。”

　　玛蒂尔德的语气动摇起来：“那……明天我想吃上次的香橙蛋糕。”

　　“遵命，”西蒙声音柔和，“不过在您离开期间，我还试了两个新食谱，蜂蜜手指蛋糕和红丝绒蛋糕，您想要尝尝吗？”

　　白银女王和小孩子似地难以抉择：“听上去就很好吃，一定要选的话……”

　　“请您放心，我会每样都做一份的。”

　　“嗯……嗯，就是这里，再用力点。”玛蒂尔德叹息。

　　西蒙轻咳一声，难堪地别开脸。

　　“你真是什么都会，”玛蒂尔德浑然不觉，“有你在，这宅邸似乎根本不需要别的仆人了。”

　　“是吗？”西蒙难得反问。

　　玛蒂尔德顿时起了兴趣，支着下巴回头：“你有异议？”

　　“您刚才还说要再收一个眷属呢。”少年微笑着低头，浅金色的发丝将他眉眼半掩，瞧不见阴影里真正的神情。

　　“如果认真考虑起来……第二个眷属也只能是情人。”玛蒂尔德若有所思地点头，又万分遗憾地摇头，“现在受和平协议束缚，就算我真的看上哪个人类，也不能把他抓来变成眷属。不过有维拉的先例，如果对方也是自愿的，倒也不是不可能。”

　　西蒙维持着低头的动作。

　　玛蒂尔德常常和自己对话，甚至忘了身边还有别人：“要找到一个愿意变成吸血鬼的男人，长得不能太差，脑袋也不能太糟，还必须对我死心塌地，这就……”

　　自言自语戛然而止。

　　西蒙将玛蒂尔德翻过来，按住了她的双手，俯近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够了，求您不要再说下去了。”

　　玛蒂尔德讶然抬了抬眉毛：“西蒙，你……”

　　后半句没出口，便已经被她的眷属吃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