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的事》皇甫鸢玲

8、质问

　　对方好像也看到了我，也是吃了一惊，却仿佛还带着一丝了然。
　　那是一个女子，的的确确是一个女子，可为什么？这个女子，由株哥哥的结发妻，长得却那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一个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的人……
　　于是由株哥哥送走妻子，将药碗端来之时，看到的是我眼中掩饰不去的震惊。放下药碗，他仿佛早就预料到我会这样般，一派了然，“生儿看到了，对吧？”
　　“……看到了……”
　　“那生儿想说什么就说吧，由株哥哥听着。”他坐在我对面的那张椅子上，悠闲地喝茶。
　　他这么利落大方，我反而不知该怎开口谴责他，想了半天，只能说，“她知道吗？”
　　“哪个‘她’？”
　　“自然是你的结发妻！她知道你是为何娶她的吗？”
　　“知道。月儿虽静，却不是笨人，更何况，我并不打算瞒着她。这样对她……不公平。”
　　我气得一拳打了过去，“这样对她就算公平了吗？我倒宁愿你不曾告诉过她。这样一个女孩子……你怎么舍得这样折磨她？这是你造的孽，她有什么错，你要让她和你一起分担？你忍心？！”
　　我本以为他会避开的，毕竟我虚弱得没有一丝力气，而景由株却曾是七年前的武状元。然而，不知为何，他没有避开，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打算避，硬生生地接了我一拳。他不言不语，只是看着我，看着我。
　　不知为何，看着看着，我竟感到有些心虚，不自觉地撇过头，负气道：“看我也没用，这是你欠那个小姑娘的，至于你欠另一个人的……只要你不告诉他，我就不追究了。”
　　“另一个人？哈！珞生！我景由株一生也只爱过那一个人而已，你以为那是谁！？”
　　“不是……二哥……吗？”
　　阮月儿不就是因为神似二哥，才会被他看中的吗？
　　难道他喜欢的人，不是二哥？
　　可除了二哥，谁还能有那个气质？
　　“珞生啊珞生，你究竟是聪明还是糊涂？与月儿最像的那人，不是你二哥，是你啊……”
　　是谁？
　　刚刚……他……说了什么？
　　是……
　　我……
　　他说……他爱的人……
　　是我……？
　　“何必……”我低叹，为他不值，“珞生已是将死之人，如今也没有几日好活，何必……”
　　“我本不打算说的，但你问了，我就要告诉你。既然，你横竖是要死的，不如让你知道，总比到最后你也不知道我的心意要好些。”
　　“可是，就算你说了，我也……”
　　“我知道。我只是要说出来，而你知道了，在我来说，便是完美。”他重新端起那碗药，“喝了它，早些睡下吧，身子要紧。”走到门口，他忽而转身，“夜里不舒服，尽管喊我，我就在隔壁，别老是忍着，我听着难受。”
　　原来如此！
　　难怪每天起来时，他老是有黑眼圈。想来，我夜里难受得直哼哼时，他也听见了吧？
　　可是我没有喊他，他便不能过来，过来了，便连兄弟都不是了。
　　而如今，他说出来了，自然不必再有所顾忌。
　　横竖，已经这样了，
　　不会更坏了，不是吗？

　　又过了几天，我渐渐不能去外面了，只能在屋里床上躺着，连起身也要别人帮忙。这期间，二哥一直没有来，我很想他。
　　由株哥哥说二哥是害怕，怕看到我会难过，怕他难过时我会更难过，而且他正在与宁远寒合作找那天下罕见的长生玉，自然没有时间来看我，要我放宽心。
　　我的心一直都是宽的，我和他逗趣到，五岁那年，我就该死了，活到现在，白白让我赚了十七年，还让我得到了这么多爱我的人，我心里当然是高兴的。
　　可惟有一件事，让我感到遗憾。
　　宁远寒。
　　少年时的初恋。
　　那时的自己那么纯真，风华正茂，身体也好，正是自己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在那个时刻，就在那一秒，遇到了宁远寒。那么精准，不是上一秒，也不是下一秒，就在那个时刻，我遇到了他，然后相爱。
　　有过一段可谓是甜美的回忆，你侬我侬，特煞情多。然后因为某件事，离开，分手，最后，葬送了自己。
　　直到现在，在我将死之时，我也不曾后悔把玉给他。
　　我已经活得够久了……
　　我有爱我护我怜我疼我宠我的人，可我知道，在我心里，我爱的人，自始至终，也不过是一个宁远寒而已。

　　那时的我和他……
　　相遇得太早，
　　我还没有明白人生的险恶，
　　他还没有从过去父亲的寄托中走出来……
　　最重要的是……
　　我还不懂得爱情是应该有缺陷的，
　　那是一个慢慢缝补的过程……
　　总而言之……
　　有缘无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