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贺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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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贺宴
晴坠虽说已经回到我这边，但我并不敢完全信任她。所以自此以后，我也只是安排些杂活给她。这几日，珉柔那边倒是没什么行动，我便全心与七皇子一起练习新曲，偶尔两人去御花园走走，过得也算舒心。
再次听到珉柔的消息时，是晴坠有些胆怯地来告诉我，说是珉柔通过她的人来向她打听，我给皇后送什么贺礼。她用现在还不太清楚，这就去打探为借口，推迟了交付回答的日期，回来报告于我。
向晴坠打听这个，倘若不是又打算给我什么难堪，便是实在闲来无趣，如市井妇人一般喜欢打探八卦。不然生辰当日，再知道又无妨？若说是担心送了相同的礼物，但是这又何妨？我们都只是公主而已，年岁尚小，皇后定不会斤斤计较到这些。
“你就说，我请宫外的精巧木匠师傅教授手艺，做了一个雕花妆奁。”
思量几分，我对晴坠缓缓说道。
“可是一牵阁绣娘入宫并暂住宫中的事……皇上是知道的啊？奴婢愚钝。”
“我自有道理。”
“是，奴婢知道了。”
皇上知道，但是有必要告诉所有人我的贺礼为何，又是如何做出来的？尤其是接受贺礼的皇后，更不可能提前全部告诉了。既然如此，那珉柔最后也只知一二罢了。就算她知道，宫外有这样一个人入宫教辅我，又如何，都是来教我的罢了。
这几日，贺辰曲也差不多完成了。七皇子的才能远超我想象，在琴曲乐律上，他真的是个很有天赋造诣的人。
经他手指抚动，便有似溪流，似暖阳，似万物复苏，似雪国银装的音律在琴弦间流动，婉转盘回，绕梁不止。
在他面前，我显得十分笨拙。本以为是我俩合作，现下倒是觉得，我有几分班门弄斧的意味了。每当这种时候，我都会有几分灰心丧气，甚至连坐在七皇子身边都多了紧张的感觉。而他倒并未嫌弃我笨拙的样子，反而一如既往地笑着，安慰我，鼓励我，有时还会教我一些我不知道的知识。这样我很是感动。
他的身上有一种淡淡的熏香味。不似檀香般禅意悠远，也不似果香般清新活泼。我不知那是一种怎样的味道，只知道，看到七皇子在我身边，脸上漾开了笑意，素净纤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琴弦上专心致志地拨弄，突然有一种这么多年从未体验过的，一种舒心的感觉。
转眼，便到了皇后的生辰。贺宴按礼数分为两场。清晨在昭阳殿举行正式的生辰贺宴，会有许多王孙贵族到场，为皇后献礼。已娶亲的王爷、长公主、皇子、公主都会从各处赶来。
我们也会参与这次贺宴，但到我们献礼的时候，是在傍晚皇后自己举办的小宴上。小宴算是后宫家宴，赴宴的人要远比清晨的正式贺宴少得多，且都是与皇后亲近的后妃及其子女。
人数不多，之前那场贺宴的排场带来的紧张感也淡了些去。舞姬一舞动人，乐师曲意悠悠。皇后与妃嫔之间闲聊家常，偶尔谈及一些平日趣事，气氛其乐融融。
四皇子，也就是太子，也罕见地参与了这种家宴，他坐在紧挨皇后侧边的位置，毕竟他是皇后所出，又是当今太子。成熟儒雅，风度翩翩，颇有皇家风范。眼神无意间对上，他便礼貌地对我露出一个笑容，我也以笑对之。
到了献礼的环节。贺礼不尽相同，却都是尽心尽珍之物。有自酿的果酒，有名家题字的小扇，有异域珠饰。
珉柔坐在皇后最近的侧边。她不过与我们是相仿的年龄，端端坐在那里，努力摆出大皇姐该有的气势。其实脸上也不过与我们一样，带着些许稚气。她靠近皇后，眉头紧皱，以手掩耳，似是与皇后嘀咕了什么。皇后听过后脸上浮现出疑问的表情，与她说了两句话后，又看其他嫔妃继续晋献贺礼了。
也有年岁尚小的皇子，伸出稚嫩的小手，自告奋勇要为皇后吟诗一首，再由皇后出题，现场赋诗。小小的孩童，摇头晃脑摆出一副博学多才的小才子的样子，当真惹得大家忍俊不禁。
我被这个小才子可爱的模样逗笑了，转过头对身边的七皇子打趣地说道：“七皇兄小时候可也是如此？”
七皇子没有说话，只是对我浅浅一笑，笑眯眯的双眼像是一弯好看的弦月，然后竟调皮又带些羞涩地吐了下舌头，笑了起来。
平日里的七皇子，在我印象里是一直笑眯眯的，亲切的笑容一直挂在他的脸上。我被他难得一见调皮的样子惊到，愣愣地看着他，半晌，我也跟着他一同笑了起来。
该到我和七皇子献曲的时候了。宁贤妃与皇后相谈了几句，无非不是夸赞与谦逊的客套话罢了。趁所有人都在注意皇后和宁贤妃的谈话之际，七皇子竟悄悄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我的头。
“襄柔，别紧张。七皇兄在这里，我们一起。”
我愣愣地凝视着微笑的他，竟感觉脸颊有些微微发烫了起来。
皇后面带笑意地邀我们到大厅正中。我与七皇子一同抱琴而出。
不负我们此前多次改进了曲调，练习了那么多遍。我平心静气，让自己先忘掉其他一切，全身心投入在这琴弦之间。
轻挑，再拢，拨复抹捻。两琴共鸣，发出悦耳之音。曲调间充盈着欢欣热烈之情，正符合了今日的生辰贺宴。忽如小河潺潺，绵绵悠远。曲至意深处，又如波涛澎湃，愉悦激昂。
一曲毕，满堂喝彩。我与七皇子默契地相视一笑。
“好，好，真是不错。方才要不是妹妹说是两个孩子自己谱的曲子，本宫还以为是出自哪个名家之手呢。妹妹好福气，真是养育了一对好儿女呢。”
皇后面带喜悦之情，赞赏地看了一眼我和七皇子，又笑着看向宁贤妃。
“承蒙皇后娘娘喜爱。这两个孩子都喜爱琴乐，便想了这样一个助兴的曲目。能得皇后娘娘喜爱，便是最好了。煜儿，襄柔，快谢过你们母后。”
“谢母后赞誉。”
随后，七皇子献出了北漠的砂枕。皇后言说这几日睡眠不佳，来了这砂枕倒正好了。看到送出的贺礼得皇后认可，且七皇子又得到了赞誉，宁贤妃脸上也挂起了笑意。
该到我献礼了。我让回雁将方毯递给收取贺礼的宫女，开始给皇后简单介绍我的方毯。宁贤妃也帮着我向皇后介绍，言语中带有些添油加醋的话语，使我的方毯显得更加弥足珍贵。虽也无碍，但我还是讶异于宁贤妃的话。
不过在听说了是京城民间最好的绣坊一牵阁绣娘教导我缝制出来的，又用了上好的金线织绒等材料，皇后也是面露喜色，对我夸赞不已。
贺宴至此本是其乐融融，我也松了口气，以为终于了了一桩事。直到我突然听见珉柔的声音。
只见她面色严肃，走至皇后面前，冷冷地跪下，说道：“母后，珉儿有一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此番架势，怕是“不当讲”也得“当讲”吧。众人的目光一下聚集在珉柔身上，我瞥了一眼，便不再看她。
“珉儿快快起来，何事？”
皇后说着，珉柔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站了起来。其他嫔妃也开始猜测了起来。
“珉柔这是怎么了呀？”
“是啊，何事这般严肃呢。”
“莫不是珉柔为皇后娘娘准备了特别的贺礼？”
我无趣地听着嫔妃们的猜测。身边的七皇子倒也跟我一样，似乎并不在意珉柔在那边说什么，仿佛很惬意般地眯着眼睛，抿了一口茶。
“珉柔虽未准备特别的贺礼，但精心准备的贺礼，于昨日失窃了。寻而不得，却不想在宴上遇见了。”
我突然来了兴趣。珉柔这是要闹哪一出？
听了她的话，一位嫔妃问道：“不知珉柔公主失窃的贺礼为何物啊？”
“是我亲手缝制的方毯，和襄柔妹妹的那条，一模一样。”
我突然心头一紧，瞬间感觉到有诸多目光砸在了我身上。一模一样？言辞虽未有一字指明罪魁祸首是我，却是暗藏对我的所谓怀疑。尽管对于珉柔这种无中生有甚为气愤，但倘若我拍案而起，与她唇枪舌战，反而更像是应了她的无中生有。
“大皇姐这还真是冤枉襄柔了。”我在桌下掐了掐自己的指尖，痛感让我保持清醒。我摆出一副既可怜无辜，又自信笃定的神情。
“珉儿，不可无礼！你说同襄柔的一模一样，有什么证据？”
皇后已经面带愠色，显然是未珉柔突兀的言辞，令皇后有失颜面。但是真是假，却不知其意了。
“这方毯所需的缠金织绒，近期所出不多，为了赶制母后的贺礼，是内务府只供了我这儿的。”
珉柔一本正经地阐述着，神情冷漠，装的倒是挺像那么回事。
“大皇姐，这方毯，是用了什么织法？”
“是我自小跟宫里的绣娘学来的织法。”
“可否请大皇姐细说下这织法？”
见珉柔微愣，我又继续说了下去。
“是回针金法。缠金织绒，银针金线，一进一回，回转之间勾勒结边。这是一牵阁独创的织法。手艺是我从民间的京城名店一牵阁学的，请了店里最好的绣娘来教授我。这缠金绒线也是绣娘从店内带来的。”
此时，我注意到窃窃私语的嫔妃们，已经开始有些倾向于我的言论了。甚至有个我不太熟悉的公主发声：“我好像听说过，大皇姐准备的是一个妆奁呀？”
我不禁在内心冷笑一声。妆奁啊，果然珉柔信了。不仅信了，还散播给了别人，为今日做好铺垫。只可惜，她看来事与愿违了。
“只是说得详尽，也不能证明方毯是你的吧？”
“可这也并不能证明方毯是大皇姐亲手所做吧。”
“前些日子，引香阁的晴坠与我宫的婢子来往甚密，据我了解，是想威胁我们的人，将方毯拿去看看呢。”
此言一出，气氛更加热闹了起来，不仅妃嫔，连几个公主都互相小声嘀咕了起来。
“此话当真？”皇后凤眉微蹙。
“采绿。”珉柔瞥了瞥站在身边的一个宫女。
被唤做采绿的宫女唯唯诺诺地上前，恭敬地行了跪礼，笃定地对皇后说：“皇后娘娘，奴婢不敢放肆妄言，大公主所言非虚。”
不敢放肆妄言，所言非虚？当真是珉柔调教出来的奴婢。我看了眼身后的晴坠，虽是因为莫名的指责，可惊慌失措的神情全然写在了脸上，反而更易误会。
尽管有些嗔怒，但若真把气氛弄得剑拔弩张，反倒使我太过张扬了。我大方起身，匆匆扫过一眼一众妃嫔，皇子公主，最后目光凝视着皇后。
“母后，襄柔请一牵阁绣娘入宫教习之事，早已与父皇说明，且得父皇允许。制作期间，父皇也曾顺路来引香阁看过半成品。襄柔愿请一牵阁绣娘入宫对质。”
我刚说完，身旁的七皇子也突然开了口：“母后，崇煜随父皇一同去过几次引香阁，也见过方毯的半成品，当时父皇还对襄柔的技艺加以称赞。而且，大家可能未注意到，这方毯，有一股淡淡的桂花熏香的味道，这是引香阁常用的熏香。若是长期在引香阁内手织此毯，自然会染上些许香气。不过我记得，大皇姐的殿里，一贯是与母后一样，是燃檀香的。两种气味，区别甚大。”
珉柔的嘴角扯了一抹冷笑，道：“七皇弟倒是很有闲情逸致，去闻闺阁的熏香啊。”
显然是避重就轻，再添油加醋，想把自己的无理可据转移过去。既然七皇子愿意站出来为我证明清白，我也不能就这样看着珉柔羞辱他。我瞧了瞧趾高气扬的珉柔，道：“大皇姐此言差矣。襄柔年岁尚小，如大皇姐与母后同宫一般，襄柔也与母妃同居宜和宫。这宜和宫爱用果香、桂花香，母后爱用檀香，所以坤鸾宫中多有清雅的檀香气息。这，是宫中是人尽皆知的。”
珉柔的脸又阴了几分，正欲说什么，瞧见皇后凝视着她，面色微愠，便不再开口。
“既然你们说这事皇上知道，那本宫也能松一口气了，改日本宫再与皇上商议。不论如何，都是你们的一番心意，还是不要争执为好。”
我心中顿时燃起一股无名火。都是我们的一番心意？这跟她珉柔有半点关系？说到底，皇后也不过是明知珉柔的话有纰漏，也还是护着她罢了。
皇后摆明是想平息事态，众人皆不得而知，气氛渐渐缓和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贺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