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抱月篇：梨花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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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碎
还记得宣元历十三年，那时是三四月份，春意正浓。梨花开得烂漫，太子殿下带领千军万马准备攻打吴国。
但在出征前，他站在梨树下等我，舍弃千军万马，只身在梨花下等待。
我不知道我哪里好，我也不想赴约，但他说他会等我直到我来。
可能是我怕那一身戎装把他压坏，或是怕那千军万马怨声载道，所以犹豫良久后，我还是去了。
我不明白太子殿下为何在出征前见我，虽然他口口声声说是为我。
但我很清楚，他也应该很清楚，到底为何要出征。
他们都说，我的眉目长得很像太子殿下心尖尖上的人，那是楚国丞相之女，不过遗憾的是在太子下聘礼前几天已被吴国的国君选作妃嫔。
他说“抱月，你终是来了。”
他的声音很柔，恍惚间以为是对我的一片期待。
我也很清楚，他把我当成了瑶晴，那位楚国丞相之女。他出征不过是为了她，将吴国攻掉，瑶晴也能顺理成章地带到魏国。
我不傻，我认为他一定是这样的，为我，呵，不过是个幌子。
“抱月没那么好，请太子殿下放弃这次兵变吧。”虽然他把我当成了她，但我心中仍然很欢喜，是，我心中是喜欢他的。所以我不想看见瑶晴。
“你放心，我定将那吴国夺下，为你报仇。”他的眼神清澈，看不到一丝说谎的痕迹。
是的，吴国不仅是太子殿下的仇人，也是我的仇人，吴国在宣元历三年时，将魏国太傅杀了，并且将其头颅高悬都城门下三天。
太傅是我的爹爹，他也是太子的师傅，他死了，太子还会有更好的师傅，但我却没了爹，我们全家虽然受到了照顾，但顶梁柱没了，家也就没落了。
不愿再受到皇上的照顾，便想报恩，就在宫中做侍女。
那年我七岁，太子殿下拉着我的手，可能是看我一直哭 ，便说：“抱月，将来我定将那吴国夺下为你报仇。”
那句话现在听来只是句玩笑话，并不能当真，过去不能，现在更不能，因为他心里全是那位丞相之女。
“吴国的势力不容小觑，太子殿下莫要逞一时之快。”我施施然跪下，突然想到了什么，风吹起，泪落下。
“怎会是逞能，我定会凯旋，到时我会让父王赐婚。”
我抬头看他，洁白如雪的梨花瓣随风飘下，落到他的铠甲上。他信誓旦旦说赐婚的样子，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赐婚，为我报仇后和瑶晴成婚吗？
那我是什么？
吴国的势力比当年更胜一筹，这一场战争就连打了两年，从宣元历十三年打到了宣元历十五年。
这两年，我每天都会念念佛经，求求菩萨，我害怕他不能平安回来，我又害怕他携手瑶晴回来。所以渐渐地我只能通过忘记来掩盖这一切，我努力忘记关于他的一切，但永远误会忘记他说赐婚的场景。
就算不是和我成婚，我也有一丝幻想。
幻想着我能穿上火红的嫁衣，头盖红纱，幻想着他挑开红纱后温柔似水地看着我。
宣元历十四年，梨花开了，春风飘乱了梨花，漫天飞舞，我站在他出征前见我的那棵梨树下，梨花香很浓烈，如酒。可它又如烟，只用一会儿，它便消失不见。
我找来了一个玉罐，想要将这树上的梨花永远的封存起来，可封存起来的唯一办法便是制成酒，我想他们要来了被认为是最好的女儿红。
梨花的花瓣都是我亲手挑选，也是我亲自洗的。我用我最后的坚持将这罐酒制好。
等到他带瑶晴回来，这边是我给他的礼物。
我接受了命运，相信了事实。
这罐酒被埋放在那棵树下，埋得很深，正如我的心思，一同被埋放到树下，永远不会有人知晓。
宣元历十五年，又是一年梨花盛开，今年的梨花比往年开的都好。或许是从战场上传来捷报，太子殿下将吴国拿下，下月便可凯旋。
宫中喜气洋洋，我虽是高兴，但脸上一点喜悦也没有。我很清楚，他凯旋，他也便是带着瑶晴一同凯旋，现在高兴只会让自己更难受，还不如将自己最好的样子留到他成婚那时。
最后一次，我对自己说。最后一次看看这梨树。以后便不再来这里。
我早已打算好，就连到时取酒时，也让他们替我去取。
可我没有算好时间，那天下午从午困中醒来，便想去梨花树下走走。
一想到这是我最后一次看这梨花盛开，我心里并不好受，只有我知道，我忘不了。
仍然穿着十三年他见我时的流苏解语花，梳着十五年他见我是的发髻。只是可惜，妆容再怎么一样，可人也再回不去当年。
我伫立在梨花的枝丫下面，抬手想摘朵梨花。
“抱月，怎么这么喜欢梨花，梨的谐音为离，这可不太吉利。”一个淳厚的声音传来。
“奴婢不曾看到皇上来赏花，奴婢罪该万死，请皇上恕罪。”我一个机灵，连忙跪下。
来者正是魏国国君，可是不知是他步子轻还是我看痴了花，竟未曾察觉一丝一毫。
他轻轻摘下一朵束到我的耳边，并拉着我起身，说“抱月长成大姑娘了。”
我以为皇上气消了便相安无事，就可等着他归国。
可等来的只是皇上的只是皇上的诏书，诏书的大意是皇上认为我长得不错，便要我成为他众多嫔妃中的一位，位号为月姬。
皇上的旨意我思考了很久，我心里是多少不情愿，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再者说，他回来也是要带着他心尖上的人来成婚，我又该如何呢。
就这样吧，反正他只是把我看成替身，现在真身回来了，替身是不是也该谢幕了呢？
这样也好，做一只金丝笼里的鸟不争不抢，度过余生便好。不求出宫，只求平安，这般如此，也算是能见到他。
我叩首谢恩，不过我觉得好笑，我除了叩首谢恩外还有别的选择吗？我反问自己，后来我反复思索，有那便是抗旨之罪，这罪是要砍头的啊。
一个月的光景，我为自己的事做着准备，我获得晋封后的五天，太子回来了。
还记得那千军万马出征时的的豪气，只是战场上刀剑不长眼的事太多太多，无辜伤及无数。万马精英还剩千骑归来。
皇上高居宝座之上，我临侧而就。太子卸刀入宫，风尘仆仆的样子很是明显。似乎那战场上的烽火还染在身上。
皇上讲完大小国事，便开始讲家事“祁儿，这是月姬。”
太子名祁，他一身戎装还未卸下，便先到皇上面前。
他看到我时，面色只有一瞬的慌乱，我看得真切。但那只是一瞬，随即便面无表情，看不出是喜还是悲。
“见过太子殿下，月姬祝贺太子殿下凯旋。”我欠身行礼，不敢马虎。
“祝贺太子殿下凯旋，呵，真是笑话啊，月姬娘娘。”太子的语气带着嘲笑与不屑。他回来，我祝贺他能与心上人同好有什么错？
可我怎能再多言半句，只能低着头做行礼之态，我不想让他看到我浓妆艳抹的样子，也不想让他看到我所经历岁月的痕迹。
“为何如此轻狂，还不快向月姬请罪。”可能是皇上顾及我的颜面，太子虽是立了大功，但也不能如此。
“是祁儿的错。请月姬娘娘责罚。”太子拱手。
“不必了。”我还能如何去说？
太子回宫也有数日，我为听见宫中有什么流言指向太子成婚之类之事。却是听说太子病了。
初夏的阳光照在身上不冷也不热，很是惬意。御花园里的花也是开得鲜艳。我信步随眼逛着，有一位小太监跑到我面前，说是太子请我去东宫一叙。
我有些反应不过来，那我去东宫应以什么身份去呢？
我想推辞，还没说出口，那小太监跪下低声道：“太子殿下请您一定要去。莫要为难奴才。”
“那.....那请公公带路便是。”见他如此，我想我再有千万个理由也是非去不可了。
虽说是初夏，但这东宫总是少了夏天的那种欢腾，而多了还未到来那秋的肃杀。
我踏进屋内，我见屋里陈设与两年前的一模一样，却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虽说屋外是晴好的百日，但屋内却暗暗无光，只是在太子的床头摆了了两盏灯。太子在床榻上半卧着看书，或许是烛火正好，太子看得入神。
“太子殿下的病好些了吗？”我走到他床侧，轻声问他。
“月姬娘娘这话未免太惺惺作态了吧。我好不好，你为何要关心，你说是不是，月姬娘娘。”他还是低头看书卷的模样，却话里句句带刺。
我一时不知如何去回答，只是手一直紧紧缠着手中的丝帕。
“那月姬娘娘，你过得可还满意？”他抬起头，眼睛盯着我。
我因为他的直视却无法开口，明明不是我做错了啊“我......”我其实一点也不好。
我终是没有说出来。
“你为何要成为月姬，这种身份你很想要吗？”他还是反问与质疑。他从床榻上起身，似乎用了自己大半的力气抓着。
我怎会想成为这样的女人，身份，我怎会在意啊。我要的不过是一颗待我如宝的真心。可我此生是不会得到了吧，我的委屈谁会知道呢。我也不过是苟活卖笑罢了。
泪水是再也隐藏不住了，这种凉凉的潮湿感划过脸颊，也让我清醒许多。
我抬头，也不曾想他会比我高那么多。但我的目光坚定地看向他说：“是，你请求赐婚了，我还不能为我的将来打算———唔———唔——”
我的话没有说完，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开始变得暴躁起来。他扯着我到他的怀中，头低下时，唇毫无章法地贴着，牙齿和舌头却很有攻击性地侵略着，我左右挣扎，他的手臂却更有力地搂着我。直至感觉到一丝血腥味儿。
他放开时，我们的嘴角都沾着血迹，是谁咬破了谁的唇早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感到轻松很多。
“你还知道赐婚，是啊，我请求赐婚，可谁和我成亲？”他没有抹去嘴角的血，却勾勾嘴角笑了，如自嘲般。
“那位丞相之女不是你心尖上的人吗？”我看见他的眼角是亮亮的。大概他也落泪了吧。
“你是说瑶晴吗？对，你瞧瞧自己的样子，她比你美千倍是不是，哈哈哈哈，你自己看！”他暴戾地拽着我的衣袖到铜镜前。
我稍稍抬头，别说是衣衫不整，泪水早将妆容晕花，嘴角上的血渍也有不少。“你要我一定过来，就是为了讽刺我吗？”
“太子殿下您累了，您还是躺下吧。”我别开眼，背对着他。
这也许是我留给他最后的样子，竟是一个疲惫的背影。
宣元历十六年四月份，梨花开白了一树，可宫中上下一片沉寂。
宣元历十六年四月二十日，太子薨。
梨花开时，他出征。梨花又开时，他已不在了。
三天后，太子出殡。东宫小太监送来了一封信。我以为是向我道歉的事，所以没有太在意地打开了。
太子说：“抱月，你还记得当年我对你说我会为你报仇吗？那句话是真的。我说我要请父王赐婚，那也是真的，只不过可惜的是，我想娶的人已经嫁给了我父王。你说，这是不是很讽刺？你说我心尖上的人是瑶晴，可你错了。我心尖上的人一直是那个爱哭的喜欢叫我祁哥哥的抱月啊。我知道他们说你长得像瑶晴，那怎么可能，你是独一无二的呀。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你罢了。我想将我的真心给你，但我并没有那么长的时间了。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珍重，抱月。”
我的手轻颤，信不由地掉到地上。
太子头七的晚上，我在所有下人都不在的时候点了一把火，我笑着将我的屋门掩住，将所有错误烧掉。
火光蔓延了整个屋子，一块木梁烧断掉下来，砸到背部。依稀间，听到我的祁哥哥说，我将真心给你了，我会对你好。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抱月篇：梨花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