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江边一朵云

6、第 6 章

　　日子从这一天起似乎来了点小小的变化。SHO依旧是很难看见人，白天很早走，夜里很晚回，都是在NAGI睡着的时候。
　　只是偶尔醒过来，身边床单凌乱，有些气味，都几近散去。或者朦胧间心口背上一热，那人毫无预警的贴上来。蹭一蹭，好象慵懒的猫。

　　这样的情况不叫人喜欢，却也不曾反感。NAGI想，他不过是逆来顺受的人，从开始到结束，没有改变。

　　那时她与他同住，冬天里她将脚放在他身上。凉凉的一对足，小巧精致，在他的肚子上一直暖到发热。
　　那时他爱极了这样的接触，觉得那样可靠的体温传递，总能告诉对方心里的想法，不用多言。

　　很久才习惯了一个人睡呢。

　　翻个身，看着SHO，他睡得沉静。间或皱皱鼻子，模样可爱。
　　NAGI忍不住笑了笑。

　　心口又疼起来。

　　小时候母亲死得早，父亲没有那个习惯。于是在记事之前，已经是一个人住，一个人睡，一个人玩耍。
　　渐渐的，也不会和人相处了。

　　只是不懂，为什么每次总在最习惯的时候，突然来个什么事情什么人，生生的打破呢？

　　从一个人，到两个人，到一个人，再到两个人——NAGI长长的舒出一口气。手轻从SHO的脸侧抚下，滑到下颚的地方戛然停止。
　　愣了愣。

　　这动作，太熟悉了。对她做了无数次——果然是忘不了的。

　　转过去。

　　记得是看过一本书，上面说，一个人总会在别人心里留下什么。比如一些动作，比如一些习惯，比如一个笑容或者一个吃饭的手势。

　　NAGI想，她在他心里到底留下了什么呢？
　　想不到。

　　SHO在身后低低喃语了些什么，放开他，往被子里缩了缩身子。

　　NAGI拉上被子，盖了头。没有留下什么——只是带走了我的爱情而已——只是这样而已吧？
　　没关系，只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白天接到个电话。是她的。
　　声音熟悉，更加成熟。没有了从前那样软软的糯米感觉，显得清脆干净。

　　“喂，NAGI么？”
　　“哦——是，清月啊——”手捂上胸口，扯出个笑容，有些微微发酸。
　　“后天是你生日——想请你出来吃饭，可以么？”
　　“可以——”
　　“那么——再见？”
　　“恩——再见。”

　　放了电话。大口喘气。

　　只是一个呼吸，听见了还是一下就认出来，还是叫他心痛。实在太失败了吧，NAGI？
　　他这样问自己，颓然坐倒在床边，慢慢圈着自己的膝。

　　天很蓝，云很白，他的心情很单调。

　　坐了一天。什么地方也不想去。脑子里一遍遍都是她的话，后天是生日，是生日。
　　都走了，为什么还要时不时的回来找我？

　　一个人吃过晚饭，还没来得及收拾，门开了。

　　SHO进来。

　　NAGI有些奇怪。
　　这个月，还是第一次在正常时间里看见这个家伙。

　　穿戴正经，似乎是从什么重要的场合回来。

　　很久没见，不知怎么开口，酝酿了会，见他一人站在门口，才反应过来。上前接了他的包，踢双鞋过去，道：“你回来了？”
　　“恩。”

　　SHO越过他，走到沙发上坐下。一言不发的摊成大字，不顾是否弄皱那身名贵的衣裳。

　　NAGI看着他，叹口气。关上门，走过来帮他把脚上的鞋脱了，扶他坐正，为他换下那身西装，然后再穿上家居的便服。
　　SHO不开口不吭声，只是看着他做。看着看着，NAGI心里便毛起来。

　　停了手，坐在他身边盯着他。

　　SHO与他对视了会，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句：“后天哪也别走，等我下班。”
　　NAGI一怔，忙忙的要说什么，SHO挡了他的话头，道：“好象是你的生日——就在家里过吧。”
　　“我——”
　　“我不会给人过什么生日的，自己也不懂这些。不过既然是你的——我开个先例。”
　　“但是那天——”话到一半，又吞回去，SHO的目光炯炯过来，一时间便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你去买点喜欢的东西，我也不知道要买什么礼物。”SHO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卡递上来，放NAGI手里。难得的对他一笑，神采顿起。

　　握着那张卡，上面签着的名字是NAGI。
　　NAGI一个人走在街头，有些漫无目的。

　　买什么呢，喜欢的东西——是什么？他挠挠头。
　　好象没有呢。

　　不喜欢吃什么不喜欢玩什么，除了那些个跟米奇有关的东西，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爱好。

　　想了很久，忽然记得好象曾经在睡眼朦胧时听到她说，想要一个冬天里暖手的东西，不要一直在冰冷的感觉里浸泡着。
　　好象是答应过她的，朦朦胧胧中恩了声，然后就又睡了过去。

　　有些内疚。

　　转头，进了个精品店。

　　架上一排排的精美饰物，仔细看一圈下来，竟有很多是她喜欢的。
　　自己从没在乎过。

　　NAGI直直腰，目光扫过。原来，她是对的——从没有在乎过——

　　走到店员面前，那小女孩抬眼看他的瞬间脸突的红了红。
　　那么温暖的男子——很难见到的。

　　“请问——有那种橘红色的暖手袋么？”
　　“啊，有好几种，想要什么图案的？”
　　“图案啊——”NAGI皱眉想了想，“就要星星的吧。有那种很小的星星的。”
　　“还有最后一个。”女孩蹦蹦跳跳的从后面取出来，拿给NAGI，道：“是给女朋友么？呵呵，冬天快到了，有这个拿着，好象一直握着手一样，很温暖呢。”

　　NAGI笑一笑，没有回答她的话。将卡递过去，眼睛藏在额发下。

　　走出店，阳光和煦。NAGI抬头看了看天，眯着眼，大脑空白。
　　一瞬间就觉得晃眼了，刺激着，酸痛的感觉。

　　这天晚上SHO出奇的粘人。哪也不去，拉着NAGI窝在床上看电视。
　　SHO穿着白色的睡袍，点了支烟，一个接一个吐着烟圈然后微笑着看NAGI出手将它们戳破。
　　荧幕灯光不明闪动，映在他脸上，折射出些笑。

　　这人到底什么事那么开心？NAGI不了解。
　　SHO从未告诉他关于自己的故事，过去现在还是未来。都没有。他们更像合作的伙伴，彼此之间彬彬有礼。

　　“NAGI，饿了。”SHO开口，将头从他腿上抬起些。
　　“诶？”
　　“诶什么诶，我饿了，你做些东西给我吃。”
　　“那，家里好象只有泡面了。”
　　“你平时就吃泡面？”SHO坐直了些，盯着他，十分惊诧。NAGI竟觉得好笑了。

　　这人，说是自己家，十天半月不回来一次，回来也是倒头就睡，或者哪天被强盗光顾，偷个干净，他也是不知道的。
　　无奈的点点头，轻声安慰道：“没事，反正也没什么胃口来吃东西。”
　　“不吃东西怎么行？难怪看你这么瘦了。到时候出去，别叫人说我欺负你。”
　　“谁会说——”NAGI小声嘀咕，偷眼看着SHO的脸色，悄悄禁了声。

　　这人阴晴不定的，弄不好就发火，少惹为妙。
　　NAGI十分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与SHO相处，多话不如少语，求得自己多福才是上策。

　　SHO却黑着脸，一言不发的起身。随手抽了件衣服换上，丢给NAGI一套，背对着他整理领子，然后道：“走。”

　　“去哪？”NAGI大脑跟不上速度，呆呆的看着他。
　　“怎么那么迟钝，我饿了，出去吃饭。”
　　“哦。”
　　“哦什么哦，你也一起来。”
　　“我不饿。”
　　“胡说，只吃泡面怎么可能不饿。”
　　“但我真的不饿——”
　　“走不走？”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