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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尸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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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云轩依旧言语淡淡道:“江湖之事,我向来从不过问,这些年我从未涉足过江湖,昨日武林大会献舞台之上,花阁主觉得武林中可有一个人认识我么?”
“水姑娘可知,昨日峨眉惠慈从武林大会离场后,是提剑去寻你的。”花慕容不急不缓挑好了炭火,将火铲放回远处,接着又道:“天气转凉,姑娘衣衫单薄,我命人备了狐裘披风,给姑娘御寒。”
然后,他命诞青去取披风来,诞青答了声“是”,便退下了。
主阁的门打开又关合,一阵冷风吹进阁内,吹得铜炉中青红色的火苗摇摇晃动。水云轩抬头看着花慕容,挑眉冷冷道:“怎么,你怀疑我么?”
花慕容又坐回案几,端起茶盏揭开盖子拨了拨杯中的茶叶,绿色的茶叶在白瓷茶盏中缓缓舒展开来,他慢条斯理道:“水姑娘若是想杀人,昨日献舞台就动手了,何况,你若是真的杀了惠慈师太,就不会跟我回来了。”
水云轩却是落了茶,反唇相讥:“那么,花阁主你呢,花阁主此番带我回来,莫不是请君入瓮,兴师问罪的?”
“我怀疑对惠慈师太下手,与对你下手的是同一拨人,而且惠慈师太很可能已经遭遇不测。至于带你回来,我只是想为你解毒。” 花慕容云淡风轻道,说罢,便顾自低头饮茶。
“为我解毒,你对笺儿还当真是一往情深,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替你们觉得高兴。”水云轩说罢,却又冷冷一笑,似是自嘲,又似是说与花慕容道:“我早说过,她嫁给你区区几日,你若爱她能有多爱。你之所以会记得她,不过是因为她死了。她如今若是活着,在你眼里,与寻常人也并无二致。”
“水姑娘可能有所不知,五年前我与笺儿在秣马山中亦曾遭到神娃娃手下刺杀,当日我身中剧毒,昏死过去,是丝毫不会武功的令妹纵身从山崖跳下,于戎兵阁中为我解的毒。她实乃我此生所见最温柔聪慧的女子,我此生终其一人,永不再娶。”
花慕容说罢,安然看着水云轩,他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温暖而柔和,眼底染着的光,像是铜炉中温暖燃烧的炉火。
“而今我又在这戎兵阁中,用笺儿为我解毒的方子,为水姑娘解了留君醉的毒,”花慕容缓缓道,“这天下之事,冥冥之中,倒是颇为有趣。”
“这话是你说的,若我知你负了我妹妹,我定不饶你。”水云轩看着花慕容琥珀色眼眸中自己倒影,在他的眼底那分明是水云笺的影子。
日头西斜时,一行人启程踏上去花府的路。秣马山在锦城南侧,离花府也不是甚远,若是骑马,约莫也只是一盏茶的功夫。但是柏樱受伤体虚无法骑马,花慕容便命她乘了轿辇。
队伍里有了轿子,速度便慢了下来。
黄昏的秣马山中静谧而安宁,落日的余晖给尚未褪尽的积雪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华,秣马山峦东西向延伸,在淡黄色的黄昏里,杳然一座金山。
花慕容与水云轩骑马走在前面,后面跟着骑马的诞青和柏玥司,在后面就是柏樱的轿子和袖花阁随行的其他人。
诞青向来对柏玥司十分反感,跟他同行,他不是找机会在言语上轻薄于她,便是像市井地痞流氓一般拿着扇子挑着她的下巴调戏她。袖花阁中向来都是只有女子,每次如果来了柏玥司,气氛便瞬间变得不同。诞青一向觉着,柏玥司同袖花阁一同出去执行人物,都把阁中女子搅合的春心荡漾,搞得袖花阁乌烟瘴气。
今日同行这一众人中,除了阁主,柏玥司算是唯一的男子,换做平日里他早就沾沾自喜,得瑟得恨不得从马上飞出去,然现在他却一反常态非常安静地坐在马背上,他既不看她,也不同她讲一句话。
柏玥司的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水云轩的背,面色非常难看。
其实,除了柏玥司,这一行人中其他袖花阁的人对水云轩,也是没什么好脸色的。
毕竟水云轩当年曾经率军大举围攻锦城,杀了锦城的许多人,并且五年前又一把火烧毁了袖花阁。
水云轩骑在马背上,身上披着红色的狐裘披风,她肤白如凝脂,鼻梁上一点红色针芒如流星一纵,如瀑的墨发倾泻而下,发尾两寸白色随风轻摆,在黄昏落满余晖的白雪皑皑的山中,美得像是盛开在雪地里的火种。
水云轩的身旁是同样骑马的花慕容,他身上披着白色的狐裘斗篷,他玉立挺拔,握紧缰绳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然而花慕容却发现,水云轩发尾的白色似是比晨时所见更长了些。
花慕容驱马一声,对水云轩道:“你从修习解毒之术么,你若是会解毒,自己就不至在体内积毒如此之深了。”
“我从来自认对下毒之术颇有见地,解毒之术我也曾略有修习,只不过不似妹妹那般钻研罢了,有什么用?救人之法远不及杀人之法,我妹妹是这世上最会解毒的人,可还是被你下毒杀死了,不是么?”水云轩扶着缰绳,声音清冷似山中冰雪,她的一双眸子望着远处山峦,微扬的眼角之上,眉黛如远山。
“水姑娘擅长用毒,中毒后解毒亦是颇快,姑娘与柏樱同时中毒,不出半日的功夫柏樱依然卧坐在轿辇中,姑娘已是可以策马扬鞭。”花慕容垂眸看了一眼水云轩雪白的发梢,继续道:“我知姑娘武功卓然,但这留君醉之毒毒性甚烈,花某中毒尚且恢复几日才得以痊愈,姑娘却痊愈快得出奇啊。”
“话少毒自然解得快些,我不像你,对别人的事刨根问底好奇个不停。” 水云轩侧头瞥了一眼花慕容凉凉道,然后她似是想起了什么,一扬下巴,声音清冷语调却是高扬:“哦,对了,花阁主一直所津津乐道的我的头发,毒素在体内积累的多了,头发自然白得快些。解毒时如果吃多了鸢罗草反中了它的毒,白发也就可以变黑。”
说罢,她挑眉看向花慕容,一双眼尾也轻轻扬起,凉凉道:“还有什么问题么,花大阁主?”
花慕容持缰策马,莞尔不语。
再说柏樱,她面色苍白的躺坐在轿辇中,嘴唇干裂得像是已有数月没有喝过水。她想撩起轿辇上的窗帘看一看外面的情况,却觉着四肢亦没有任何力气。
柏樱自幼便在袖花阁中长大,跟随花慕容多年,十几年的江湖血雨腥风,她执鸣樱剑杀人无数,十几年来她虽然受过伤,却从未有一次如这次这般狼狈。她心中思索着昨日那些黑衣人的招式,却又觉得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
正在柏樱思索之时,只听轿辇前方一身巨响,轿身一震,便停了下来。
柏樱挣扎着撑起身子,牟足了体内所有力气抬起胳膊掀开了轿辇的窗帘。
轿辇外面,同行的人都驻马停在原地,马匹被突然勒住了缰绳,在雪地里不安的跺着马蹄,马儿们都垂头喘息着,像是对着大地的叹息。
队伍前面,绝壁高悬,白色的雪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条黑色的影子。
队伍头里,花慕容驻马而立,一双狭长的眼睛半眯着,皱眉望着前方。
雪地躺着的,是突然从悬崖峭壁上被扔下的五具尸体,悬崖高耸,尸体轰然而下落在雪地上,已是摔得不成样子。
从他们的衣着还是依稀可以辨认,这五具尸体中,有四具是丐帮的弟子。
而剩下另的一具,就是峨眉掌门师太,慧慈。
夕阳的余晖悄无声息地洒满山涧,五条黑色的影子如鬼魅般躺在金黄色雪地里,他们的两侧是挺拔入云端的悬崖峭壁。那峭壁上怪石林立,尚生长着数不清的枯藤老树,灰褐色粗壮的枝杈和岩石上冰雪堆埋覆盖,仰头望去,云山雾绕,杳无人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