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修结尾一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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壶，是名贵的紫砂壶。茶，是上等的普洱茶。红浓的茶汁晃在绛色的杯里，正映出欧阳明日明亮的一双眼睛。
他细细观察了杯中的茶水许久，终于眼帘微垂，抿唇喝下一口。
屋里静的出奇，只听到他又把茶杯轻轻放下，再没第二个声响。
屋里好像只有他一个人。
欧阳少恭和紫冥都在屋里。
他们一齐看着垂目不语的欧阳明日，等着他先说些什么。
紫冥还是露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欧阳少恭凤目微阖，狭长的凤眼里流露出些许风流倦意，他出神盯着正对面的欧阳明日，嘴角也渐渐勾起一丝不明意味的笑容。
无论是等人的，还是被等的，他们三人具是不急不缓，反倒各得其乐。
“汤色红浓明亮，茶香柔和清幽，入口醇厚回甘，确是普洱上品。”寂静里，欧阳明日终于抬起眼来，缓缓夸赞了一句。
他博学古今，更是精通茶道，遇到好茶总是忍不住要细细品鉴一番。白府不仅资财丰厚，主人更也算风雅之士，他在这里待了些许时日竟是觉得难得舒坦。
“明日果真好学问。能得明日夸赞，这白府倒也是难得财识兼具。”欧阳少恭听他言语，心下已是了然，望着他展颜一笑。
“得少恭屈身抚琴的地方自然不会是草莽之地。”欧阳明日闻此先是一愣，即刻又是一阵舒心，回望向他轻笑了一句。欧阳少恭对于他总有种神奇的力量，总是能教他暂时忘掉那些世俗琐事。
因而他已是越来越开朗了起来。
“琴川方家资财雄厚，却更是为善一方，施下善行无数。”紫冥看着相视而笑的两个人，忽然轻轻咳了一声。
他本是想待明日品完茶点后再做说明，而如今若是等这二位互相夸耀下去，怕是天黑了都不能把要说的话说出来。
“那为何如今不再闻说有这么一个方家？”欧阳少恭闻此神色微敛，他虽只来此地十数日，却也是将这城中各闻名之事了解了大概，既然这方家德行如此，又为何是从未有所听闻？
“这便是这方家的奇特之处。”紫冥朝欧阳少恭点点头，眉毛却是挑了一挑，“先说方家能有这般基业，全是一个叫做方太的人一手操持而成，而有趣的是这位方太非仕非商，却是个寺庙的住持。”
“住持？呵，这倒着实有趣。”欧阳少恭闻此不由轻笑出声，“倒也难怪这方家如此乐善好施。”
“方太之后，继承了方家产业的是他的独子方兰生，但奇怪的就在这里，这个方兰生之后，方家便像是消失了一样再无一处动静。”
“莫不是他挥霍家财，导致门庭败落？”
“并非如此，这个方兰生一介书生，老实本分，也是个行善积德之人。琴川曾有过一次疫病，便是这方兰生散播钱财广为救助，帮扶琴川百姓渡过难关，而至方家隐退之时，其家业也还是甚为兴旺。”
“那方氏女子同他又是什么干系？”一边沉默许久的欧阳明日忽然发出一句话来，自紫冥发话起他便一直低头缠弄着手中的金线，现在几句话过去，细白的手背上又是被勒出了一道又一道的红痕。
但他从未会为此感觉到疼痛。
他方才谈笑时的笑意已然不见。他抬起眼冷静地看着紫冥。
“并未查清，只知道方兰生膝下有一独女，按着时间推算倒是和那女子年岁相符——或许……这女子就是方家的独女？”
“可是他既然家业正兴，还留有妻女，又为何会让白家一夜消失？”欧阳明日的线越缠越紧，他蹙眉凝神，眉心的朱砂已然红欲滴血。
“不如去一趟翠绕珠围楼。”一边欧阳少恭忽然微微一笑。
“翠绕珠围楼？”
“明日既以这司南佩之名贵推断方氏同琴川方家的联系，又为何不反过来一看呢？”
欧阳明日听着欧阳少恭一番不疾不徐的话语，指间线匝陡停，黑沉的眼瞳里骤然放射出明亮的光芒来。
他看着微笑不语的欧阳少恭，目光中满是难言的兴奋和欢快。像是忽然寻到猎物的野狼，又像是终于找到同伴的幼鹿。那样复杂的神情表达着他复杂的情感，而他所有复杂的心情都来自于眼前这个正微微笑着的男人。
他盯着他，声音里都是难得的欢喜。
“世可与我相争者，唯少恭而已！”
“明日已为少恭挚友，我如何会同明日相争？”欧阳少恭依旧是举态谦谦，他温和地看着面前兴奋的少年，温柔的声音像一种无形的爱抚。
“你真像我的一位故友。”欧阳明日依旧看着欧阳少恭，眼神却忽然黯淡了下来，他眼里的光彩一点点熄了下去，遥远的像空气中永远摸不到的雾色。“只可惜我与他虽为知己，却还是做了一场生死之争。”
而他下一刻又重新笑了起来。
他笑的无比狂傲，欧阳明日本来就是一个狂傲的少年。他张狂的笑容让欧阳少恭想到了二人初次相见一游灯会时的景象，就是在那时，他开始被这个少年一点点吸引。
“我欧阳明日与人相交向不关立场，纵使必然一争，也绝对无怨无悔！”
他看向欧阳少恭，忽然伸出右掌。
“如若有一天少恭与我必有一争，还望万莫有所顾虑。”
“不会有那么一天。”欧阳少恭并未接掌。他从未把自己看做君子，他做事只凭好恶，向不论是非对错。欧阳明日是他的朋友，是他不想伤害的人，只要他不会先背弃于他，那么不论将来如何，他也就绝不会教这斗争出现。
只是眼前欧阳明日忽然表露出的决绝竟让他心底升起些莫名的不安。他不知道不可一世如欧阳明日会将什么人纪念如此深刻，但那必定是一个同他一般惊才艳艳而孤标于世的人，而他们之间的争斗也必定是极其惨烈的一争。
可眼前的少年明明只有十六岁的年纪，他究竟从何而来，又都经历过什么。欧阳少恭看着他年轻的脸，忽然觉得自己其实对他一无所知。
但他已把他当做了朋友。
只有欧阳少恭知道这两个字对于他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
“好。那即便有一日少恭与我必有一争，我们也仍可是朋友？”欧阳明日见欧阳少恭如此眼眶已是微热。他向来不信天意，可命运又总是将他无情玩弄。
他实在是不想再失去这难逢的知音。
他已暗下决心要誓死保护这段情谊。
“当然。只要你还愿意与我为友。”欧阳少恭终于伸掌回击，他宽大的手掌同欧阳明日尚纤弱的指端握在一处，摩擦相生的热量让他内心也是一片激荡。
“只要你也还愿意同我为友。”欧阳明日感受着掌间难得的温暖，也不觉闭目细声说出一句，却又被紫冥的声音给轻轻盖了过去。
“公子，欧阳先生，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自欧阳少恭提起翠绕珠围楼时，紫冥便已然不明所以。如今二人又是一番你来我往，他在一旁听着简直似坠了云雾。
他不得不出声打断他们。
“你可知你家公子是如何确定方氏同琴川方家必有联系？”欧阳少恭闻此收回手掌，负手转向他，剃眉一笑。
“青玉司南佩虽还算寻常之物，但白家所得司南佩却是块玉质上乘、雕琢甚精的难见上品，能有此物的人一定不会是寻常百姓，而纵看本州志事，唯有这一个方家是方姓中能有此财力之家。”
紫冥一面说着，一面心道这欧阳先生果真不可小觑——他明明对此事无甚了解，却能在片刻之间理清这其中关系，还又提点了他家公子。
他便问道：“那这同’翠绕珠围楼’有何关系？”
一边欧阳明日绞了发丝缓缓替欧阳少恭说了出来：“翠绕珠围楼是琴川最大的当铺，它的老东家朱金玉最爱把玩收藏世间珍宝，所以能入其典当的都须经过技师细细筛选，目的就是为了收罗真正的宝贝。”
“这个翠绕珠围楼与其说是个当铺，倒不如说是各路富商群豪们交换收罗异宝的地方。去那边的典当的人只有少数是真正急需用钱的，大部分人只是为了能收到更珍奇的宝贝。”
欧阳明日说到此处不由停下，他忽然也觉得欧阳少恭委实厉害——他明明才来琴川不过十数日，便已然将这里的人事了解的同他一般清楚。他不觉看向欧阳少恭，见到欧阳少恭朝他又是温和一笑。
“每两月翠绕珠围楼都会有一次唱卖，那时富贾豪侠俱至，无不各携奇珍异宝和万贯金银，我想白家先人能得到这等珍宝的地方唯有这翠绕珠围楼最是可能。”
欧阳明日看着他也不由笑了笑，他转而更为得意地仰头看了看梁上细雕，不疾不徐地接道：“翠绕珠围楼办事严密，又因客人皆是群豪富贵，所以行事更是严谨至极，不敢有半丝纰漏。他们有一本册子叫做’珠光宝鉴’的就是专门详记了所有经手宝物的来龙去脉，买主卖主的信息更是详细非常。”
欧阳少恭点头道：“而为保密买卖的信息，这本册子从不会公示于任何外人眼前。”
欧阳明日绕了发丝：“但这些对于我都无所谓。”
“少恭亦然。”
他们看向了紫冥。
紫冥张张口才要说些什么，欧阳明日却松开指尖蜷发，偏头摇了摇头：
“白公子，既带了糕点来又为何总不进屋说话？”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三十章（修结尾一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