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雨录》阿吉

2、开场

　　整个大厅里弥漫着浓浓地奢华气氛。地上铺成花形的大理石光可鉴人。精美的水晶吊灯上发出来的光亮得简直让人无法正视。一大群身着盛装的男男女女们沐浴着这种刺痛双眼的光正在大厅中央旋转起舞，跳得不亦乐乎。这一切的一切虽说是名目繁多，不过用两个字就可以概括，那就是“无聊”。

　　“阿吉，阿吉？”满机正想得高兴，不料竟被一旁的女伴打断了思路。“你在发什么楞啊，有没有在听我们的谈话？”女伴嘀咕着，满腹的怨气。

　　“有啊！继续，继续。”满吉笑了笑敷衍着。其实对这场不太高明的骗局，她早就心里有数。那个女人表面上是请满吉来为她作参谋，看看哪位公子好。实际上这个叫悦美的小女人早就被姨妈给收买了。来这的真实目的是为了要满吉来和这些纨绔子弟见见面，交流交流，最好还能增进些感情。

　　“想得美！”满吉心中暗言。斜眼瞟瞟一旁的悦美，看她那副认真的样子，真是演得蛮辛苦的。转目斜望坐在对面的姨妈，这回她一定使出浑身解数了，否则一向忠实可靠得悦美怎会投降叛友。

　　看看面前的几位少爷，外表的确个个英俊潇洒，气宇轩昂。可是似乎精神饱满过了头，有副不可一世的神情。谈话间，不是自己如何了不起，一笔生意赚了几百万；就是对生活的要求如何的高，无非就是一些宁缺毋滥的言辞。而身旁的大家闺秀们滔滔不绝谈论的永远也跳不出衣服品牌，名牌化妆品的框子。即使有些修养的小姐也只会说些音乐舞蹈。这些人永远也不会说些笑话什么的。

　　满吉在心中不停地埋怨着。她至今还未明白这难道就是所谓的上等人的生活？整天讲得都是些莫名其妙的话，就像是在背某个电视剧的台词，而自己坐在这群人的中间就必须和他们一样脸上永远挂着笑，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仪表，讲话不准太大声，不准说粗话，否则一定会遭来异样的目光。这会是人过的日子？太可怕了！满吉暗暗叹了口气，无奈啊！

　　“沈恕，近来不太见你，在忙什么？”忽听一人说。又来了。嘲讽别人来抬高自己，这是这些公子哥们聊天中必有项目，特别是有女孩子在场时候更为厉害。

　　“我？”那个二十来岁的男子轻笑着，耸了耸肩，道：“无业游民罢了。”

　　“无业游民？”满吉一惊，没有人会在这种场合贬低自己，他还挺有趣。

　　“开玩笑吧，老兄？”那男人仍不依不饶。

　　一支舞曲适时响起，沈恕很巧妙地邀请了一位小姐去跳舞，从而躲避了追问。接着几位男士纷纷请小姐去跳舞。使满吉倍感幸运的是最后只剩下了她与悦美和另外一位男士。稍有些眼光的男人都会在此刻选择悦美的，果然不出满吉所料，小叛徒悦美终于被请走了，这让满吉偷笑不止。

　　揉揉脸上的肌肉，放松放松。刚才还真是担心她这张脸日后是否还有可能做出其他的表情。顺便再活动一下眼珠，目不斜视？！哼，去他妈的，要是变成斗鸡眼，不是一辈子都要被人笑死了。满吉暗自嘀咕着，眼睛一斜向对面望去。嘿！姨妈不在，一定也是被人请去跳舞了，太棒了！趁现在走为上。满吉狡猾一笑，开始行动。

　　一个人走在别墅门前繁荣长路上，满吉满心是那种重获自由的快感。走出老远，回首望去，整幢别墅灯火辉煌亮如白昼，人声的喧闹迎着风声依稀还可以听到。

　　定心想来，姨妈真的是越来越过分了，老是千方百计骗自己来参加这种无聊的舞会。还不是就为了早日把自己给嫁出去。可是有这种必要吗？对于自己，满吉早就料定必是那种一辈子嫁不出去的角色。其实她自己对这些事情根本无所谓，只是苦了姨妈这份心操个没完没了。

　　不想这些烦心的事情了。满吉深深吸了口气。抬头展望夜空，晴朗无一丝飘云，月牙儿静静泊在天际之畔，好悠闲的样子，还真是很让人羡慕啊！环境景色倒都不错，可满吉总觉得有些不完美。

　　明月当空，岂能无美酒相伴？这应该是个饮酒赏月，把酒问青天的浪漫之夜吧。

　　想到这里，满吉顿时懊悔自责起来，她开始后悔溜出来的时候却没有偷偷带出一瓶酒来。

　　“真是的。怎么会忘记呢！”满吉自言自语在路边坐下，开始考虑该如何在无酒的情况下度过这个漫漫长夜。忽然她的手触到了什么硬邦邦凉冰冰的东西，她好奇地低下头，顿时心花怒放。原来是几罐啤酒，她忙顺手拿起一罐，打开封口便喝个精光。等到罐子里的最后一滴酒被她吸尽，她才意识到某些眼前的问题。

　　为什么这里会有酒？

　　酒的主人去哪里了？

　　喝了他的酒会不会被骂得狗血淋头？

　　天啊！这么多乱七八糟的问题。她抓抓头皮，问题看来很难解决了，谁让自己贪杯啊！算了，既然已经喝光了也没有办法了，所兴一不做二不休拿光它算了。不过满吉还是留下了张百元大钞以做慰籍。做人不能太过分吧，满吉这个还是懂的。虽然她完全可以不留钱来体验一下做小贼的刺激，但对于酒，她是从来都不吝啬于几个小钱，因为酒可是她最心爱的东西了。

　　把酒裹在她的长裙了，边喝边兴奋地在月光下独自翩翩起舞，满吉已经压抑不住心中的快乐。她喜欢这种感觉，没有人打搅独自一人，这也许就是所谓的自娱自乐吧。她觉得这是自己最擅长的玩法，每次都可以玩得很开心的。

　　这是夏季的第二个月，就称今晚是仲夏夜之梦吧。

　　刚被八点的闹钟声骚扰一番，接踵而来的又一阵刺耳的电话铃。

　　“天哪！还让不让人活啊！”满吉狠狠埋怨着，很不情愿地接了电话。原来是公司老板的秘书打来的，说什么有紧急的事情要开全体员工大会。会议九点开始。

　　“不要迟到啊！会议很重要的！”电话的那头秘书小姐的声音显然是超过了环保的六十分贝。

　　“哦！知道了！”满吉闷闷地挂上电话。重新仰面躺在了床上，愣愣看着天花板，显然她是有问题想不通。

　　公司的会议一向是十点开始的，这是公司的老规定了。为什么秘书小姐要她九点到呢？是不是谁都认定自己开会总会迟到一个小时。不过也难怪，说实话就连自己也记不起上次准时出席会议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好吧，九点就九点，反正今天也睡不着了。

　　果然，在会议室里等到九点四十五分才有人推门进来，原来是老板和他的秘书小姐李菲。那个小女人看到满吉就是一愣，然后的表情是极其尴尬的。

　　“阿吉啊！怎么今天来得怎么早啊？”老板很客气地笑着，这个老头总是怎么亲切。

　　“早吗？”满吉故意装出一副很吃惊的样子，斜眼看看李菲。

　　“是啊！九点五十分还没有到呢？”李菲僵硬地笑着：“会议一向是十点开始的，这可是公司的老规矩了。满小姐，您的手表一定是快了吧。”

　　“嘿！”满吉佯装抬起手，看看腕上的表，不知真假地说了一句：“你还真厉害，这个也可以猜中啊！”言辞间真还听不出是赞美还是嘲讽。

　　没过多久同事们陆续来了。对于满吉的出现，每个人的神色中或多或少都搀杂着惊讶成分，仿佛看到的是个外星人。也是因为好久没有露面了，忽然就这样多了个人让大家都不适应吧，满吉是这样想的。不过好在大家还是很热情地向自己打招呼，这使得她还稍许有些安慰。

　　十点整会议准时开始了。会议的内容很简单就是老板想享儿孙福了要退休了，总公司派了新的老板来接手，然后是新老板的自我介绍，接下来又是一大堆公司经营上的问题和一些新目标新打算。无非是一些八卦老套的东西，换汤不换药。随便想想也知道满吉是不会有兴趣去听这些，她宁愿看看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也算是有点新意，至少衣服和长相都不一样。

　　沉闷的会议终于结束了，满吉长长舒了口气，真是后悔，真不该来。

　　新老板被一大群同事给围住了，叽里咕噜不知道在说什么。旧老板就被冷落在了一旁，真是一代新人换旧人啊，人真的够现实。虽然满吉明知自己不善言辞，但就这样走了也过意不去，想来想去还是硬着头皮去和旧老板寒暄了几句。临走了，旧老板居然拍拍她的肩膀，很意味深长地说：“好好干，你有潜力。改改脾气，大有前途啊！”

　　不会吧，老头子一定是老糊涂了。满吉从来没有想过像自己这样天天混日子的人会有前途。而现在居然有另一个人说自己“有前途”。这一定老头子是感激她临别对他不弃而说得好话。满吉肯定。

　　“喂，满吉！”李菲一脸的严肃：“老板要你去办公室！”

　　嘿！什么态度！那个女人真是会变脸。刚才还“满小姐，您……”现在就成了“喂，满吉！”。

　　老板要职员进办公室多半没什么好事情，和老师叫学生去办公室的性质差不多。这方面满吉自认经验还是不少的。看来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必定是要对自己这个“有业游民”约法三章了，不！或许可能是三十章！

　　在总经理办公室的长办公桌前坐下，老板还没有来。办公室里安静得很诡异，也不知道从哪里吹来冷风，凉丝丝阴沉沉的感觉让满吉浑身不自在。

　　环视四周，办公室内的陈设除了旧老板拿走的个人东西，几乎没有任何变化，而新老板似乎很穷的样子，竟不在办公室里放上任何属于他自己的象征物。看这样子显然表示这位老板根本没有要大干一场的想法。此刻的满吉正暗暗庆幸，还好刚才没有听他在会议上说得那些乱七八糟的废话了。因为她可以肯定那些话多半是在敷衍骗人的。

　　门在背后被关上，接着是一串靠近的脚步声，然后一个男人坐到了满吉面前的老板椅上。

　　“你就是满吉？”那人问。

　　“是的。”满吉点点头，打量着面前的这位新老板。刚才在会议室里距离太远没看清楚，只觉得他的声音还是挺不错的，属于环保水平。

　　他的年纪很轻，至少不会超过二十六七，双眸黑而亮，透出一种精明和深不可测。这种人应该是在商界里求发展的，天晓得他为什么会到这里来混。

　　“你应该算是我们这里的精英。”他的表情很严肃或者说是有些僵硬：“对于有才华的人，我一向是在某些方面放松要求的。你可以像以前一样的混日子，可以不必每天来这里报到坐足八小时回家，但是每个时段都必须提供你的成绩——也就是要有新的好的小说作品。至于报酬嘛，就和以前一样，你觉得怎么样，可以吗？”

　　一大堆话说完，除了嘴边的肌肉在做有规律的运动之外，脸上的其他的部分可以说是几乎一直保持着同一状态。真是厉害啊！满吉盯着他的脸都快发呆了，真是头一次遇上这样的人，也算开了眼界。他应该去为画家做模特，到时候不仅可以弄了什么“最尽业”奖，也不枉费老天给他这样好本事为艺术献“脸”了。

　　“满小姐！满小姐？”

　　“哦！”他连喊了两声，满吉才回过神来，忙连声道：“好的，可以，可以。”但至于到底“可以”什么，她自然是全然不知道的。

　　“那好，就先祝我们合作愉快吧！”

　　“没问题！张老板。”一句话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满吉顿时后悔莫及。以前答应老头子说得习惯了。面前的这个新老板姓什么还不知道呢。满吉正在担心要倒霉，没想到他居然笑了起来。

　　“我想刚才你忙着看风景，我的自我介绍你一定没有听清楚。我现在再介绍一下。我姓‘沈’名‘恕’。”

　　“哦，不好意思，知道了沈老板，那我先出去了。”不知道该如何应付，满吉只有傻笑着出了办公室。

　　沈恕！沈恕？满吉默念着这个名字，忽然发现这个名字很不好，古人起名字总是缺什么就叫什么。比如“水”啊，“金”啊。现在他居然叫“恕”，一定是缺乏饶恕人的心了。看来大家是要倒霉了。

　　以后的日子，满吉觉得越发不快乐了。姨妈就几乎天天来烦她，不是打电话就是面对面的进行“洗脑”，叽里咕噜说得唾沫飞溅口干舌燥，无非就是把一句“女孩子大了，总是要嫁人”的话扩说扩说再扩说，说得就像是要解决环境污染问题这么重要，像是世界末日来临这么恐怖。更夸张的是姨妈还请来了三姑六婆们轮番对她进行精神攻击。

　　“阿吉啊，为什么不想结婚呢？你想想自己年纪也不小了。”

　　这有什么，比我年纪大的还没有结婚的人多的是。

　　“就是么，阿吉已经是个大姑娘了，总不能一辈子待在家里吧。”

　　大不了搬出去住，不讨人嫌。

　　“再不抓紧，好的男人都给别人挑走了。”

　　这又不是商店减价大甩卖，还要用抢的？

　　“阿吉，你这样子不是让你姨妈担心么？”。

　　“阿吉，好…………”。

　　“阿吉……”。

　　“…………”。

　　天哪，烦死了，还让不让人活啊！满吉觉得自己正站在悬崖的旁边，每个人都想推她一把。

　　真想不通结婚有什么好，为什么人一定要结婚？

　　“结婚有什么好啊！”终于受不了了，满吉决定要反驳一下，总要让她们知道自己的想法：“结婚就是为离婚找借口，你们知道为什么现在离婚率这么高？就是因为大家现在盲目结婚，把结婚率提高了。”

　　顿时，四周安静下来，三姑六婆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足足一分钟没有听到有人的说话声，看来她们终于明白了，可以散场了。满吉舒了口气，轻松地笑了起来。

　　“天啊！你这个孩子说的是什么话。”

　　“这个孩子一定是发疯了！”

　　“你脑子里怎么有什么古怪的想法？”

　　“这个是谁说得？”

　　“你……”

　　“………”

　　原来刚才的安静是暴风雨的前奏。满吉的话招来了以姨妈为首的三姑六婆们劈头盖脸的排山倒海似的“指责”。一时间满吉竟怀疑起自己是否是她们强烈批斗的阶级敌人，可至于阶级矛盾在哪里，她真是找不到。

　　公司里呢，更是无趣了。老板整天板着脸装酷，一点也没有上任老头老板的亲切感。真宁可他是个笑面虎，能笑总比冷冰冰的面无表情强吧。

　　想想自己真是很可怜。一边是工作一边是生活，左边是亲人右边是老板，真是左右为难啊！哪边都不想见，可是中间却没有地方躲的地方。

　　还是要回公司看看，再怎么说也有大半月没有在公司里出现了。一想到要去那种死气沉沉的地方，情绪怎么也高亢不起来。

　　“你这个乱七八糟的写得是什么东西，简直是不成文，我要你这种东西干什么！你以为这里是废品回收站啊！”沈恕将一叠文稿重重扔在了办公桌上，神情甚为愤怒。

　　“哇！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写的东西是废品咯！”满吉本来心情就不要，正想找个人来吵架，现在终于找到倒霉蛋了。

　　“难道不是吗？”沈恕反问。双眉紧锁。

　　“老板，好歹我也是刚到公司，你也不用这么大声骂我吧！”

　　“刚到公司又怎么样？你还好意思说，我让你在家是努力工作的，不是给你放大假出去玩的。居然就这样胡乱涂鸦来敷衍我！”

　　“如果你觉得不好，你可以提出来，我接受去修改。你这样全盘否定是不是在故意找茬啊！”满吉毫没有要忍让的意思。

　　“你这是什么态度？怎么可以这样和上司说话！”

　　“哼！原来真是在找茬！”

　　“就算是在找茬，我到底还是你上司，你总该要尊重我吧！”沈恕勃然大怒，拍案而起。

　　“那你有没有尊重我？”满吉若无其事地反问：“我为你工作，你付我薪水，我们是平等的。既然你不尊重我，那我为什么还要尊重你？不要把自己看的过高，也不要轻视别人。其实你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看着毫不示弱的满吉，沈恕竟说不出一句话来，站在那里愣愣的样子，似被什么重物给击中了。

　　“那我先出去了。有什么事情过一会再找我。”真是没意思，居然这样就傻眼了，自己还没有发挥什么呢，看来是吵不起来了。满吉悻悻离开。

　　拉开办公室的门，门口竟集聚着好多同事，个个神情古怪。

　　“哇！你们这是干什么啊？”冷不丁被这一阵势吓了一跳，满吉大呼。

　　“你没事吧。”好友兼同事悦美关切地问：“进去这么久，我们还真担心你被他骂哭了呢！”

　　“你们怎么知道我会被老板骂？”满吉颇感疑惑。

　　“自从新老板上任你就没有上过班，当然不知道了。这个沈老板脾气很大的，老爱骂人。除非你做事完美无缺，否则被他挑出一点毛病，不受骂那可是奇迹了。”悦美叹了口气，显出无奈之色。

　　“你……你们不会都被骂过了吧。”满吉指指大家问。

　　“是啊，是啊，无一幸免。”

　　“那他岂不成了暴君了，我们要起义推翻他！”满吉笑了起来，开玩笑道。

　　“大家快回去做事情吧，否则又要被臭骂一顿了。”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大家极听话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去做事了。

　　“哇！真有这么厉害啊！”看看大家神情举止，满吉直笑。这帮人可从来没有这样听话过，现在终于遇上厉害的角色了。

　　“好了，我看你还是收敛点，免得天天挨骂。”悦美说着回到自己的座位。满吉闲闲地凑了过去，轻声问：

　　“有没有打听过这个新老板是什么来历？我看他脾气不小，来头也一定不小了。”悦美是业余的“狗仔队”，打听小道消息一向有天赋。

　　“当然。”警惕地四下张望着，发觉没有人注意自己，悦美才安心开口：“他是沈氏集团董事长沈康明的小儿子。”

　　“沈氏集团？就是那个大财团？”这一说，满吉可吃惊不小。

　　“对啊！他家在社会上可是上流名门哦！听说，他刚从英国念书回来，还是经济学硕士。” 悦美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经济学硕士？那他脑子有病啊！放着大集团不去，来我们这个小出版社当老板？这个到底是不是真的？”这是个难懂的问题。满吉很想不通。

　　“当然是真的。”悦美好像有些不高兴，有人居然怀疑她消息的可靠性：“上次在你姨妈开的舞会上我们不是见过他嘛。”

　　“哦，对哦，就是那个‘无业游民’。“满吉忽然开朗，想起上次的舞会真有他。

　　“嘿嘿。”灵光闪过，满吉贼贼地笑了起来：“我看说不定是他家沈老头看他不顺眼，一脚就把他给踢出来了。临走前，甩给他一张支票说，‘死小子，这些钱给你，以后你就自生自灭去吧！’”满吉瞎编得绘声绘色，还做了一些动作和声音的模仿，煞是好笑，惹得悦美笑个不停。

　　忽然李菲领着一位年轻的女子走了进来，直奔办公室。

　　那位女子大约二十刚出头，身材娇小玲珑，五官小巧俊俏，双颊微红略带羞涩，步伐轻盈而不显凌乱。一袭白色长裙，飘逸而不显轻浮。走过之处留下一缕缕淡淡清香。整个人浑身上下透出一种高贵清雅的气质，给人的第一感觉便是温柔恬静。

　　满吉的眼睛随着那个女子而转动，直到她进了沈恕的办公室。

　　“喂！这个漂亮的女人是谁啊？”满吉拍拍悦美。

　　“你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悦美用一种怪怪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满吉：“帅哥，你打听打听也就算了。美女你也有兴趣啊！你应该像我这样，眼里充满着嫉妒才对。”

　　满吉凑近悦美，满带着挑逗意味地抬起她的下巴，语气暧昧地说：“怎么你不知道我是双性恋吗？男的女的我都喜欢。”

　　“啊！”悦美很配合地浑身抖着，夸张得厉害：“吓死我了。”

　　“好了！”满吉斜眼瞄瞄悦美，指着她的脑袋，用极不屑口气说：“你也太夸张了，好假哦！”

　　“她是沈恕的女朋友，好像是个日本人。”悦美恢复了“狗仔队”的本色：“名字叫端木香，也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听说当初沈老头找了很多大家闺秀让沈恕挑，沈恕一眼就看中了他。”

　　“哇，怎么这么夸张？还有很多人让他挑，他以为自己是皇帝选秀女啊？”

　　悦美耸耸肩很无奈的样子。

　　“要是能找好多有钱帅哥让我随便挑就好了。”说到这里悦美的眼里闪出自我陶醉的光彩。

　　“让你挑？是挑白菜还是挑萝卜啊！”满吉最看不惯她发花痴的模样，一盆冷水浇了上去：“我看你还是去超市挑菜比较现实，那里可以让你慢慢地随便挑。”

　　“讨厌的阿吉！”悦美狠狠白了满吉一眼，埋怨着。

　　“既然是沈恕自己挑中的，那他们的关系一定不错的了。”

　　“这个我就不知道。不过你也知道我们老板脾气吓死人，上次她来就被沈恕骂哭了。”

　　“不会吧。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脾气差的男人？连怎么可爱的小女生都骂，这种人早死早好，要是哪一天他要自杀，打死我也不去拉他。”满吉说得好像很气愤，手指着老板办公室的门。

　　不料门竟然就在这一刻被拉开沈恕走了出来，满吉来不及收手，一番动作全然被沈恕看在眼里。还好悦美反应快，一把拉过满吉，两人忙凑到了一起低头对着一份文件，装得若无其事似得讨论起问题。

　　沈恕和端木香一起出来似乎是要出去，路过悦美的办公桌的时候，满吉和悦美想偷偷看看他的表情，不料抬起头遇上的竟是沈恕犀利的目光和冷冰冰的脸孔，忙条件反射地同时低下了头。

　　“你们连倒字都会看，真了不起啊。没想到我们这个小地方还卧虎藏龙呢！”头顶上压下来的是沈恕满是嘲讽的话。

　　此刻两个人才发现文件真是放倒了，心中暗自叫苦。也只有无奈抬起头朝沈恕尴尬地强挤出一丝笑容。

　　太阳落去应该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远方的星星点点应该是那隐约的灯光吧。

　　靠在天台水箱的后面。满吉慵懒地席地而坐，抬起手仰着脖子大口喝着酒。在她的脚边歪歪斜斜地滚动着好几个空的酒瓶。

　　一口一口又一口，就这样机械化地将酒瓶里的酒胡乱地咽进肚子，体验着含酒精的液体穿过食道冲进胃部的辛辣滋味。对于一个年轻女子为什么要这样疯狂地喝酒，也许是需要理由来解释的。但如果是问一个酒鬼“你为什么要喝酒”这样的问题算不算是个笑话呢？他一定说不出为什么，因为那已经成了一种生活习惯，不需要任何理由来解释。

　　喝酒的时候，满吉的脸上是从来不带任何表情的，只是睁着空茫的眼睛一副漠然。无论面前有什么，只要在此刻她的双眸里一定是空空的，什么也找不到。

　　满吉喜欢在晚上喝酒，因为这样她就可以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停下来。每当发现原本仅有一两颗孤星的夜空忽然间满天星斗的时候，她就不会再喝了。也许，能够时常看到满空耀眼的星斗便是她想成为一个嗜酒如命的酒鬼的真正理由吧。

　　那是什么？忽然满吉握酒瓶的手垂了下来，是音乐吗？

　　很低沉，很孤傲，它是种脱群的音乐，是萨克斯曲。

　　满吉深深呼吸着。很久都不曾认真地听过什么音乐了，音乐已经从生命的琼浆沦为了社交的背景，为他人而听，为所谓的高雅而听，但在心理上，它已经渐渐远离了自己。如今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空旷了一颗心，飘远了染于红尘的记忆。在一种什么也不等的等待中，忽然听到这柔情万种的萨克斯曲，竟是种暖心的安慰。不必去接受什么，只远远地行云流水般得听。忽然觉得那旋律好像原本就是自己心底的旋律，平和而淡漠，但终还是无法遗忘其中那份根深蒂固的忧郁和脆弱。

　　“唉——”满吉被音乐所感，情不自禁地叹息着，喝尽了瓶子里最后一滴酒。

　　“哐铛！”金属撞击地面发出的声音清晰而分明，看来‘造音者’就在附近。

　　满吉站起身绕过水箱，没走几步就看到了一个人人影。那个人头发凌乱被风吹的竖了起来，衣衫不整扣子系得歪歪扭扭。他站在天台的边缘，那个位置通常是要自杀的人常站的地方。

　　“喂！你想死啊？”满吉大声问了一句。

　　“你管我！”那人回过头，没想到居然是沈恕。两人看清对方后都是一愣，彼此的表情皆很怪异。

　　“你想拦我吗？”沈恕挑挑眉毛。他的表情很平和，似乎和绝望要死有些距离。不过也说不定他已经体会到了“生既是死，死既是生”的高深境界，也就无须“绝望”不“绝望”了。

　　“我？拦你？”满吉笑了起来：“当然不会，我说过‘沈恕自杀，我决不会拦你’。只是现在我想提醒你，不要站这么高的地方，要是一不小心掉下去，很冤枉的。”

　　“有道理！”沈恕会意地点了点头，从高处跳了下来。从角落里拿出了一样东西，扬手抛给了满吉。满吉顺手一接，原来是罐啤酒。

　　“请你喝的。”沈恕扬起嘴角，展现出善意的笑容。那是满吉第一次看到他笑，皎洁的月光均匀地洒在他的脸上竟给笑容添上了神奇的诱惑力，不得不承认他笑起来的确很英俊。

　　“谢了。”满吉不客气，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

　　“这个是你的吧？”忽然沈恕递上一张百元大钞。

　　满吉摇了摇头，她倒希望是自己的，将近月底自己的口袋已经见底了。

　　“不是你的吗？那这个是不是你的名字？”在沈恕手指的一角，还真赫然签着满吉的名字。满吉好生奇怪，自己的确喜欢在钞票上写名字，可是他的手上怎么会有。

　　“我的啤酒不值这么多钱。多的是给我的小费吗？那就谢谢了。”沈恕说着将钱放进了口袋：“其实在各种舞会上，起码见过你五次，却从来没有看到你跳舞。本以为你是不会跳舞的，可没想到那天晚上你的独舞还跳得真不错！”他的脸上洋溢着让人无法揣测的笑容。真是个难缠的角色，要么不笑要么笑得让人看不懂。

　　满吉有些迷茫。猛得，一个场景闪现在自己的脑海里。

　　“仲夏夜之梦！”满吉暗自惊呼。原来路边的酒是他的，真是冤家路窄。

　　“哈！”满吉装得若无其事，轻松地笑了起来：“你还挺注意我的嘛，还知道我没跳过舞，可是我并不漂亮。”

　　“你也不是很关心我吗？在悦美那里打听我的消息，可是我并不有钱。”沈恕嬉皮笑脸，完全不像平日在办公室里的样子。

　　“可是你爸爸很有钱，只要家里有钱就可以成为关心的对象。”

　　“可是你姨妈很漂亮，只要家里有漂亮的就可以成为注意的焦点。”

　　“啊？”满吉苦笑不得，喝着酒将目光移向他处。这就是他的逻辑？不通的可笑。

　　“你是在笑我吗？难道我很幽默？”

　　满吉没有作答，忽然目光接触到了被摔在地上的萨克斯：“就这样被摔坏了。好可惜啊，这种乐器很贵吧。”

　　“不是原来的就没有了感觉。既然感觉全消失了，就谈不上‘可惜’。”

　　满吉转过头，发现沈恕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萨克斯上，凝滞的神情很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他究竟是这个什么样呢？为什么在办公室里竟是那样的不可礼遇？与现在完全是两个样子的人。满吉很不理解。

　　人是一种很难理解的生物，每个人都与他人完全不同的内心世界。自己的心情也难以拂平，又何苦去体会探究别人的呢？

　　应该是新的一天了吧。时间就是这样的，永远都是匆匆而去，从不会提醒任何人。该要回家了，满吉提醒自己。

　　“你该回家了。”临走了，满吉提醒沈恕一句。

　　“大家交个朋友吧。”忽然听到沈恕说，听起来倒挺有诚意。

　　“还是算了吧。”满吉拒绝了：“我们不适合做朋友。”

　　“为什么？”

　　“有些人不适合做你的朋友。”黑暗中传来满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