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嫁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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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里,静得可以听见对方的呼吸声.我安静地站在殿下,等待康熙的答复.只见康熙手握御笔,勾勾画画,专注地批改奏折.对于我的建议,康熙似乎没有听见.
不由得想起康熙四十七年九月,十八阿哥病逝,一废太子,十三阿哥被圈禁,复立太子,二废太子...至从康熙四十七年从科尔沁草原回来后,发生了一系列的变化.经历了太多太多.
十八阿哥病逝,使康熙悲痛欲绝.再加上太子又发生了帐殿夜警事件,康熙痛下决心,废了太子.我以为太子就这么被废了.可是废了没多久,康熙发现阿哥们争储斗争激烈,且对多年带在身边教导的太子还是心疼的,太子又被复立了.
一时间,宫中的风又倒向太子.可是好景不长,到了康熙五十年,太子又被废了.我以为康熙还会再复立太子,不料这次他竟是真正下定了决心,对太子失望了.
回忆间,我再次看向殿上的康熙.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我?曾经,我求他放了十三阿哥.可是他却不依,坚决要将十三阿哥禁在府中.他曾暗许我,会在适当的时候放了十三阿哥.可是这个适当的时候,一等,就是八年.
"唉..."我轻轻地叹了口气儿.
此时,康熙放下笔,合上折子,微微地抬眼凝视着我,而后又轻轻地抿了口茶,走向殿下,踌躇了半刻,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缓缓说道:"不是朕不想答应你.可是这一阵子发生的事儿,着实太多了."
"我知道您辛苦.这几年来,也确实是发生太多事儿了.所以小瑜的事儿,我才搁到现在才与您商量."寻思片刻,我才悠悠回答道.我知道小瑜的事儿无论如何是不能再拖了.
其实这些年来,看着小瑜对哈尔扎克的真情,还有哈尔扎克对小瑜无微不至的照顾,已经深深地打动我.没有多少人可以像他们坚持那么多年.在思想前卫,开放的二十一世纪少,在思想封建的古代更是少之又少.他们都是依着父母媒酌之言,不敢争取自己的幸福,不敢忤逆父母的意思.可是小瑜和哈尔扎克却一直坚持着.
为了小瑜,我又继续争取道:"皇上,既然哈尔扎克是小瑜的真爱,为什么不成全他们?为人父母不是都希望自己的儿女幸福快乐吗?"
康熙没有反映,我又继续说道:"小瑜的年龄已经不小了.小瑜已经二十三岁了!她已经是个大姑娘了!皇上,您不能再留着她了!总不能让她怨咱们一辈子呀!"
"皇上.当初,我是极反对这门婚事儿的.我认为哈尔扎克配不上小瑜,我认为哈尔扎克是冲着小瑜那固伦公主的身份的.可是这几年以来,哈尔扎克待小瑜如何,我都看得清清楚楚.何况,哈尔扎克是您身边的御前侍卫.他人如何,您是最清楚的!"我废了大片唇舌,只求康熙应了小瑜的婚事儿,我不想再看见那个为爱痛苦,被爱折磨的女儿.
我等待着康熙的答案.可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良久,康熙才开金口说道:"不是朕不愿意答应.可朕实在不能违了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呀!小瑜..朕..."
听康熙说起什么规矩,我竟然有些激动,又觉得有些好笑.若是搁在从前,我一定会暴跳如雷,跟他理争一番.可是我知道康熙是个服软不服硬的.你硬,他不你更硬.我软下来说道:"规矩?规矩是死的.可人是活的.活着的人难道就不能改了死的规矩么?皇上,您可以的!"
康熙松开了搭在我肩上的手,转过身,背对着我,向前走了几步.明黄色的龙靴踩在青瓷地板上,相互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让我异常讨厌.
康熙走到龙案前,倚着龙案,发出轻声的声音,无奈地说道:"若是在寻常的老百姓家里.这未必不是一门好婚事儿.可是在皇家,即使是朕允许,旁的人也不允许呀!"
哦,是的.康熙说的也是.康熙朝的哪个公主不是嫁去和亲的?即使是德妃的女儿嫁给佟家,那也是嫁给显贵,处于政治需要.可是哈尔扎克,只是个侍卫.让他娶个有头有脸的宫女也算是对他的恩赐了.
"这事儿,朕..."康熙依然是背对着我,摇了摇头,看来希望似乎很小了.
万恶的社会!难道小瑜和哈尔扎克注定要因为身份悬殊而被棒打鸳鸯么?如果小瑜不是爱新觉罗家的女儿,那该多好啊!还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我就抢着说道:"如果小瑜不是固伦公主呢?"
忽然,康熙回头看着我.我好象在他眼里看到一线希望.是啊.如果小瑜不是"固伦公主",那么小瑜是不是就可以嫁给哈尔扎克了?
康熙皱了皱眉头,我又想起小瑜还是婴儿的时候,我为她请了一道圣旨.将来,由我为她选额驸,我想康熙不会忘了这道圣旨吧?我自信地说道:"皇上您可还记得?您曾于康熙三十一年答应我,让我未小瑜挑选额驸!您的话儿是金科玉律,您不会忘了吧?"
康熙晃了晃神儿,闭上眼睛,像是在回忆起多年前的事儿,随后又深深地点了点头.我知道康熙还记得的.这么说来,还是有希望的.打铁要趁热,我又紧接着补充道:"皇上,我.."
不容我多说,康熙就先说道:"不必多说了.先回宫歇晌罢,过阵子日头大可就回不去了.这事儿,容朕再细细想想."
有了康熙这句话儿,我就放心多了.我知道康熙考虑,是在考虑一个完全之策,他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我微笑着福身高退.身后的康熙又叫住我,道:"琳儿,小瑜的事儿,朕会仔细斟酌.
我点点头.正准备要离开,康熙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忙说道:"朕上回去你宫里尝的那个西洋糕味儿倒是不错.一会儿朕得了空再去你宫里尝尝."
我忍住不笑,以为康熙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要吩咐,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儿.我觉得此时的康熙像极了讨糖吃的小男孩儿,样子可爱极了.我走上前去,温柔地笑道:"若是您喜欢,我派人送来就是.大热天的,往景仁宫去一躺多累."
康熙也温柔地笑了,摇摇头道:"此言差矣.这糕点不在景仁宫里用,就不是那个味儿了."
我走到康熙身旁,揽着康熙,含蓄地说道:"那还是我留下陪您批折子,一会儿一道走罢?"
康熙又露出初见我时那张色咪咪的脸,摸摸我的头发,道:"上回朕同你对弈你又输了,一会儿,朕要瞧瞧你的棋技可是有长进."
康熙五十四年春,小瑜迎来了她一生人中最重要的日子.康熙五十三年腊月,康熙终于答应了小瑜和哈尔扎克的婚事儿了.但是为此,他们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哈尔扎克不在是蒙八旗子弟,不再是御前侍卫.小瑜也不再是大清朝的固伦纯瑾公主.他们都是大清朝的老百姓,都是康熙的子民.今生今世,他们不得再踏入紫禁城...
按照汉人的规矩,早晨,佟府就奏响了婚嫁喜乐,小瑜被大红的嫁衣包裹着,脸上精致的妆容显得小瑜更加娇艳.路人经过,纷纷停下脚步,瞧瞧佟府办什么喜事儿.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佟府嫁大丫头了.男方是个外乡人,在京里做小买卖.
所有的人皆为此感到惊讶.佟府不过是嫁个大丫头而已,怎么弄得像公主出嫁似的?好奇之下,围在佟府门前,议论纷纷.
我坐在房里陪着小瑜说话.我知道此时此刻的她,心情一定非常紧张.我感觉到小瑜的声音在发抖,身子也在颤抖.要出嫁了,没想到我的女儿就这么的要嫁人了.仿佛这一切都是梦,太不可思议了.
我握紧小瑜的说,想给她勇气,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小瑜.别紧张.妈妈在."
小瑜也握紧我的手,紧张地问道:"妈妈...皇...阿玛来吗?"
我知道小瑜想见康熙,可是康熙今晚却没有来.我不想让小瑜失望,于是我轻轻地搂住小瑜,道:"他在.只是他在外边儿看着你呢."见小瑜微微地点点头,我又插开话题,道:"小瑜,再过一会儿,你就嫁为人妇,以后可不能再那么任性了,知道吗?妈妈不在你身边,万事儿一定要小心!明白吗?"
小瑜咬了咬嘴唇,眼角渗出眼泪,但小瑜还是强笑道:"妈妈放心.您又不是不知道,素来都没人敢欺负我的."
说完,就有喜娘进来,帮小瑜盖上红色的盖头,扶着小瑜出去.我想再说什么也不能说了.只是愣愣地呆在一旁,看着小瑜出嫁.
小瑜走到门槛边儿,又停下,微微回头.哑着声音说道:"妈妈,一定要保重身体.一定要照顾好阿玛...小瑜...小瑜..."
为了不让小瑜挂念,我止住眼泪,嘱咐道:"什么都不要说.妈妈会好好的,你阿玛也会好好的.大家都会好好的.倒是你,总是粗心大意.往后没人在身旁提醒你,自己要多注意才是.不要总叫人担心."
"嗯."小瑜轻轻应了一句.就又由喜娘扶了出去.看着小瑜离开的背影,我想到很多很多......
我想到那个刚出生不足月的小肉团;我想到那个才几个月大却很爱粘人的小家伙;我想到那个喜欢让我抱的小胖妞;我想到那个爱偷懒的小女孩儿;我想到那个喜欢甩鞭子的疯丫头;我想到那个野蛮的小公主......
太多太多关于小瑜的回忆,一件件事儿浮现在脑子里,好象昨天才刚刚发生,今天却已成为过去的历史.
我没有勇气去看小瑜被送上花骄,可是小瑜一生人就这么一次,我一定要看着我的女儿风风光光地出嫁.
我急步跑到佟府正门,小瑜已经送上花骄了.哈尔扎克今天也格外帅气.骑着马,胸前别着一朵大红花儿,迎娶小瑜.
在路人一片的道贺声中,花骄抬走了.我的女儿就这么出嫁了.看着逐渐远去的花骄,或许今生我再也见不到小瑜了.宝贝女儿,你一定要过的好好的!以后景仁宫里,就只剩下我.
我呆立在佟府门前好一阵子,直到魏珠请我上马车回宫,我才知道原来花骄已经走了很久了.
我郁闷地跳上马车,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竟然没有发现我旁边还坐着一个人."小瑜出嫁,还有朕陪着你."
这一声响惊醒了我,我缓慢地看向身旁,是康熙.他不是不来吗?怎么又来了?康熙解释道:"朕一直都在这儿瞧着,只是不想让小瑜知道罢了."
马车动了,缓缓地驶向紫禁城.我不停地告诉自己,小瑜嫁给哈尔扎克是幸福的.她可以离开这个牢笼是幸福的.可是一边想着,不争气的眼泪又想往下流.心里很是矛盾.不想让她离开我,可是为了能让她幸福,我选择让她离开我.我不断地安慰自己,反正女儿大了也是不中留的,离开我,也是早晚的事儿.我又何必伤心呢?
马车徐徐行驶,正在闭目养神的康熙忽然问道:"朕记着你是三十年入宫的?"
我随意地应了声:"嗯."
康熙把我搂在怀里,自言自语般地说道:"原来不知不觉,日子已经过去一大半儿.你陪在朕身边也二十四年了.琳儿,这二十四年来有你陪伴,日子竟是过的这般快."
听康熙这么说,我又感叹道:"是啊.能不快么?连女儿的出嫁了.唉,今后我就要孤独的生活了."
康熙刮刮我的鼻子,道:"尽说傻话儿.往后你身边儿还有朕."
回到景仁宫,已经是接近日落时分了.走到小瑜房前,虽然布置没有改变,可是却变得空旷了.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嫁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