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心青骨绘倾城》春秋亭

41、文风

　　大家纷纷同意，皇甫玄武便请酒面酒底，丹青笑了笑：“既然是诗文令，何必拘泥这些俗套呢。我看今天杏花开得正好，你们这儿又是杏林村，不如每人就作一首咏杏花的诗，以助酒兴。”说完端起酒杯朝皇甫玄武一举：“师兄先来吧！”

　　“这……也罢。”皇甫玄武喝了一杯酒，沉吟了一会儿，念道：

　　“丹鸾飞下碧云空，良宵解语喜相逢。

　　回首小园春杏早，怜伊独立还寒风。

　　艳压桃李堪绝色，天生丽质不铅红。

　　子规啼血忘归途，庄生迷蝶犹梦中。”

　　丹青又敬了他一杯：“好一句‘天生丽质不铅红’！师兄这一首诗倒让我想起另外两首，一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一句‘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都是极好的句子。”

　　“哪里哪里。”皇甫玄武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看他的样子，就算丹青给他倒的是鸩酒，估计也会心甘情愿地喝下去。

　　接下来，酒壶传给了远志。

　　远志喝了一杯，挠了挠脑袋，断断续续地说：

　　“神农仙谷春尚娇，浊酒一壶韶光到。

　　绿柳梢上清风过，红杏枝头莺声好。

　　漠漠青烟远远道，重重丹霞萋萋草。

　　莫惜千金醉花阴，逡巡便见年华老。”

　　天葵不禁嗤声一笑：“这般诗文，一百首也有。”

　　“天葵，不要这么说嘛。”丹青责备地拍拍他，然后又对远志说：“其实你的立意还不错，只可惜于斟词酌句上还需要多下一番功夫。”

　　远志一拱手：“请公子雅正！”

　　“一点儿浅见罢了，”丹青摆摆手说，“其实也不必大改，依我之见，将第二句末尾与第四句末尾的字互换一下就可以了。”

　　远志重新念了念：“……浊酒一壶韶光好……红杏枝头莺声到……果然好些，多谢公子！”说罢将酒壶往天葵前面一放，一抬手：“该你了！”

　　“来就来。”天葵高傲地哼了一声，喝了一杯酒，曼声轻吟：

　　“谷色晴岚春.色佳，熏风回燕起平沙。

　　东郊渐觉迷人眼，南陌依稀草吐芽。

　　堤上柳棉未藏鸦，寻芳趁步到山家。

　　陇头几树白梅落，红杏满园琉璃花。”

　　“好，遣词造句合情合理，入景入境，”丹青鼓了鼓掌，“末一句最有韵味。”

　　天葵得意地看了不甘心的远志一眼。

　　酒壶转了一圈，回到了丹青这里，他喝了一杯，叹道：

　　“碎剪香罗浥泪痕，鹧鸪声断不堪闻。

　　芳尽菲落春已远，马嘶人去近黄昏。

　　整整斜斜杨柳陌，疏疏密密杏花村。

　　门外小桥寒食夜，一番风雨更销魂。”

　　虽然心中叫好，皇甫玄武还是微微皱起了眉头，语气颇带怜惜：“如何徒生悲戚之心？”

　　“没什么，”丹青赶紧摇头笑道，“只是触景生情，一时有些想家了而已。抱歉抱歉，我重作一首吧！”说完又喝了一杯，深呼吸了一下，吟道：

　　“风轻云淡露华浓，黄莺飞上钗头凤。

　　雪魅飞花千层雪，红袖添香万点红。

　　莫道春残无人问，孤芳自赏正晴浓。

　　今朝娇羞照水看，明夕谈笑风雨中。”

　　村长捋须颔首：“公子须臾间竟连作两首，且二者意境全然不同，当真大才也！”

　　大家评论了一回，又说笑了几句，一时酒足饭饱，便各自散了。

　　皇甫玄武去安排明天祭祀的事情，远志和天葵心知肚明地揽下了洗碗的任务，让丹青好好休息。丹青确实不胜酒力，正打算去小憩一会儿，就看见几个妇女拿着竹竿竹篮之类的工具经过院门口。好奇地上前一问，才知道她们是要去村西头打桑叶和桑葚，觉得有趣就跟着一块儿去了。

　　道路的尽头果然种着几棵桑树，绿油油的叶子迎风摇曳，紫红的桑葚躲在底下，偶尔露出害羞的小脸。一群山雀站在树上叽叽喳喳的，似乎也不想错过这一道美味。妇女们赶紧挥动竹竿把它们吓跑，小鸟们气愤地飞走了，离开之前小小报复了一下——弹动树枝，将摇摇欲坠的桑葚晃掉了一些，落在土中摔成了一个个的泥点点。

　　妇女们聚集到树下，首先采摘低处的桑葚，由于现在仲春才刚刚过，所以成熟的果实并不多，一会儿就没有了。接着便由几个人扯开一块大大的麻布站在树下接着，又有一个人竖起长长的竹竿，一下，两下，桑叶和桑葚就开始纷纷往下落，像下了一场紫绿相间的毛毛雨。

　　丹青亲身经历了整个过程，乐在其中，又不禁感叹现代社会越来越远离自然了。记得没穿越之前经常在报纸上看到路人折花摘果的新闻，他一直对这种行为嗤之以鼻。且不说有碍观瞻，妄图不劳而获。明明是人类自己用钢筋水泥挤走了大自然，然后又矫情地对着零星的残留物拼命缅怀，还真是有够幼稚可笑的。

　　他一边帮着分拣桑葚，一边好奇地问：“这桑树怎么只有几棵呢？它可是一年四季都有用啊：春取桑枝，祛风湿，利关节；夏摘桑葚，生津止渴；秋打霜叶，疏风散热；冬刨桑根，利水消肿。更不提桑叶还能喂蚕，这么好的树木，为什么不多种一些呢？”

　　“公子有所不知，”其中一个妇女抬起头来，将挡在眼前的头发撩在耳后，回答道，“村里土地有限，又不许开山放牧，只好如此。”

　　“原来是这样。”丹青点了点头。

　　“公子！”

　　一回头，远志和天葵一前一后地跑来了，两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惊慌。

　　“你们怎么了？”丹青惊讶地问。

　　“公子一声不吭便不见了踪影，害得我俩四处寻找。”天葵略带埋怨地说。

　　远志庆幸地拍着胸脯：“唉，好在公子未曾走远。这神农架茫茫无际，其中野兽众多，公子不可大意。”

　　“哎呀，我又不是小孩子。”丹青轻松地说，又塞了几颗桑葚在两人的嘴里，“好啦，让你们担心了，犒劳犒劳你们。”

　　远志和天葵没有防备，只好吃了，咂咂嘴，酸酸甜甜的，真好吃。

　　“好吃吧！你们家少爷呢？”丹青继续蹲下来择着好桑叶，一面问道。

　　天葵扯着远志也蹲下来帮忙：“少爷正在视察茶园。”

　　“哦？”丹青来了兴趣，“怎么，这里也有种茶叶的地方？”

　　“公子您忘了？”另一个妇女笑着说，“炎帝可是茶农第一人呢！”

　　丹青拍了拍额头：“对对对，瞧我这脑子，怎么就给忘了！这么说，你们村除了盛产杏，还产茶咯？”

　　“正是。”

　　不一会儿，好的桑叶和桑葚就全部分装完毕了，妇女们送给丹青一簸箕桑葚做谢礼，就各自回家了。而丹青便在远志和天葵的带领下来到了村外的茶园。

　　四月的茶园，空气格外清新，连呼吸间似乎都弥漫着一股茗香。被称为“茶树”的灌木们密密麻麻地分布着，从一个小山坡一匹布似的一直扯到了下一个小山坡，满目皆是盎然的绿意。丹青眼尖，看见皇甫玄武正在不远处的半坡上和茶农们交谈，便兴高采烈地跑了过去。

　　“为何不去午休？”皇甫玄武见他来了，温柔地问。

　　“睡不着，出来逛逛——哇，好壮观啊！”丹青大声赞叹着。

　　皇甫玄武看见他额头上冒着汗，手上还沾着些紫色，又看到远志怀里抱着的桑葚簸箕，已经明白了几分，苦笑着叹了口气，拿出一方手帕，细心地替他擦着汗和手上的果渍。

　　丹青询问村民们的经济来源，茶农们告诉他，每年的输出就是两项：杏和茶。

　　丹青点了点头，很肯定地问：“我想你们的杏和茶经常会出现积压——会有很多剩余卖不出去的情况吧！”

　　茶农们惊讶得面面相觑，皇甫玄武笑道：“天下事甚少能瞒过于他，不必讶异。”

　　一个茶农便颔首答道：“不瞒公子，年年丰收，然，常供大于求，以致堆积腐烂者甚多。”

　　“我猜到了。”丹青叹了一口气，“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求公子赐教！”

　　“两点原因。”丹青做了个“Yes”的手势，“第一，品种单一，这就导致了交易的局限性，何况杏和茶的收获期并不是一年四季都有的，总会出现青黄不接的时候。第二，交通不利，将杏和茶运送出去很不方便，容易霉变。虽然杏肉可以制成果脯，茶叶也可以密封储存，但是应季的新鲜水果才是市场主流。而且绿茶不同于发酵茶，也是讲究新鲜度的，新茶最好，陈茶的价值就下降了。”

　　“公子一语中的！”

　　“你可有良策？”皇甫玄武敏感地问道。

　　丹青摸了摸耳朵：“按长远考虑，应该重新调整战略方案，以‘决不放松粮食生产，积极发展多种经营’的方针为指导，发展现代化的综合农业。”

　　茶农们都无奈地叹了口气：“然，炎帝圣律铭文钦定，除医堡驻地外，不可随意开山垦荒。”

　　“医道圣律是有道理的，我很赞成，要保护生态环境。”丹青笑了笑，“但我并没有要你们大搞开发建设啊，可以把神农架作为自然保护区——呃，我的意思是，在不影响自然的前提条件下，把科研、生产和旅游等活动有机地结合起来，使保护区的生态、社会和经济效益都能实现共赢。”

　　皇甫玄武听得半懂不懂的：“你可否详细解释一番？”

　　“这样吧，”丹青干干脆脆地说，“俗话说‘光说不练假把式，光练不说傻把式，又说又练真把式。’明天我示范给你们看看，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