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凌伊凡

2、不离

　　[四]
　　相似的背影。
　　陈小诺忍不住走上前去：“萧颀？”
　　等到男生转过身，女生才发现原来是自己认错。
　　“对不起，我以为你是……”陈小诺脸通红地道歉。
　　“你是陈小诺吧？”男生开口问。
　　“嗯。怎么？”
　　“我是何瑞羽，昨天给你写信的人是我。”男生说道。
　　陈小诺这才注意到这个男生背了黑色的NIKE书包，穿了浅蓝色牛仔裤，跟信里描述的一模一样。可是，这个人，怎么会这么像萧颀呢？
　　“那么？可以么？”男生充满期待的语气，“你可以……和我交往么？”
　　可以么？陈小诺自己也不知道。只是，他的背影，那么像萧颀的……
　　“我们去吃肯德基吧！”陈小诺忽然说。
　　“嗯？”
　　“去吧，在学校门口说话很别扭的，到肯德基里面说话应该比较有情调。”
　　“无厘头。”男生忽然笑起来。

　　“你想吃什么？”陈小诺问何瑞羽。
　　“啊，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不用你请客的。”
　　“没关系啦。那我就随意点些东西了？”
　　何瑞羽望着陈小诺现在开心的样子，似乎她很自来熟吧。何瑞羽这么想。

　　没过多久，陈小诺端来一大盘东西，在何瑞羽对面坐下。
　　“谢谢。”何瑞羽礼貌的说，一副温文尔雅样子，让陈小诺讨厌不起来。
　　“呃，你知道么？我特别喜欢肯德基，但是因为吃了很容易胖，每次都是高高兴兴地饕餮完，回家又要为自己没有自制力懊恼上半天……”两人虽然才刚认识，陈小诺却觉得他是个很好的朋友，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可能是因为他比较像萧颀吧，陈小诺这么想。
　　男生只是听着她说话，什么都没说。
　　“你不说话气氛很冷诶，让我觉得自己好像在唱独角戏一样。”陈小诺嘟起嘴表示自己的不满。
　　“听你说话就好啦。”男生把圣代递给她，说：“先吃这个，要化了。”
　　“哦，谢谢。”
　　突然——
　　“小诺！”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陈小诺的心倏地抽紧了，脊背不自觉得僵硬起来，不敢想被萧颀撞见的事实。刚刚绝对是幻听了，不可能是他，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陈小诺这样安慰自己。
　　然而，站在面前的人却是真切的，陈小诺不得不相信。
　　她牵起一丝笑容：“你跟朋友一起来的？”
　　“嗯。”陈小诺注意到他瞥了一眼坐在她对面的男生。
　　“那……一起吃么？”这样的邀请会不会让他感觉很别扭？
　　“不用了。朋友在外面等我，我要先走了。”那么，刚刚他是一直在么？都没有发现呢。陈小诺望着玻璃窗外，生怕看到一个娉婷的身影。
　　陈小诺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萧颀的背影，直至他推开门，逐渐隐没在街道茫茫人海中。之后，陈小诺就沉默下来，不复刚才活泼的样子，一声不响的解决剩下的东西。
　　“今天汉堡包很咸。”陈小诺哽咽着。
　　“他是你曾经的男朋友吧。”
　　“嗯。应该算是曾经吧。”
　　“我跟他很像，所以先前你会把我认为是他？”何瑞羽的语气里有一抹自嘲。
　　过了一会儿，何瑞羽说：“那这样，是不是也变相的说明了，我已经没有机会了？”
　　陈小诺点点头。
　　“被这样明白又直接的拒绝……总感觉很挫败呢。”
　　“出去走走吧。”陈小诺用面巾纸擦擦眼泪。

　　十月下旬，天气已经转凉，秋意也愈发的浓了。街边公园道路旁的梧桐树已经落光叶子，再也没有夏日里那种荫天蔽日的绿意。
　　并没有很难过，被萧颀撞见也没有什么。
　　是吗？陈小诺问自己。
　　骗人的吧，既然不难过，就不会那样在意了，见到他，连话题都找不到呢。
　　有时候被人冤枉，一遍遍的辩解，完全没有用。百口莫辩，反而让别人更加相信你就是在撒谎。这样的委屈，形容现在的自己，也没有什么不妥的吧？
　　很委屈。被他在那样不适合的场合撞见，非常委屈。如果萧颀误会了，也是应该的吧。委屈，只有自己在心里承受了。

　　“如果可以的话，跟我说说萧颀是个怎样的人吧。”
　　陈小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开口：“他是一个在我眼里很优秀但是在别人眼里很垃圾的一个人。”
　　看见男生露出疑惑的神情，陈小诺继续说道：“初三的时候我们是同桌。有天上课他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们交往吧。我其实一直喜欢他的，却因为忐忑他的心思，担心被拒绝，才一直没有说出口，两人保持着朋友的关系。后来，我们就在一起了。他待别的女生很冷漠，而且总是很高傲的样子，所以我的朋友都很讨厌他，说他没资格那样骄傲。可是，他对我很好，真的很好。他对我从来不冷漠，他会允许我冬天将手插进他暖炉般温暖的口袋焐手，他会记得每晚打电话问候我晚安，他会骑车载我在假日里出去玩，他会容忍我的小脾气……总之，他对我就是很好的。”
　　女生停顿了一下，好像是在整理自己的思绪。
　　“呐，你一定觉得，他做的那些事别人都可以做到，根本不值得念念不忘。可是，只要是他的事情，我都会念念不忘。还是中考结束的时候，他估分不理想，报的是比S中分数稍低的F中，却骗我说他报的是跟我一样的S中。正式分数知道后，我和他一样的分数，都够S中的录取线，那时候我还笑呵呵的跟他说我们又在一起了呢。等到录取通知书下来，我才知道，他报的是F中。那天，我趴在朋友的肩上哭了很久，本来我想，如果他看见了，一定会来安慰我，然而，他一句解释都没有。”
　　“他那天肯定也很难过，没有注意到你。”
　　“也许吧。”陈小诺苦笑着，“F中和S中虽然离得很近，只是我们从来都碰不上面。我和他自从上了高中，电话也渐渐的少了，似乎，两所学校的距离，生生地将我们往昔与当今隔断了。”
　　“如果你是担心他不喜欢你的话，我想，他还是喜欢你的。”何瑞羽看似很笃定地说。
　　“那只是你的猜想而已！你又不是萧颀！”陈小诺激动起来，忽而，又低下声音：“算了，不该对你这样的……”

　　[五]
　　回到家之后，接到萧颀的电话。
　　“小诺，明天下午三点老地方见。”
　　“老地方？”听到萧颀的声音，陈小诺一时晕晕乎乎的没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你不会已经忘记了吧？”
　　“没有。”只是，你怎么还会记得我们的“老地方”？
　　“那就这么说定了。拜。”
　　听不出萧颀的想法，让陈小诺开始疑惑：是他要决定说分手了么？
　　终于要结束了呢。

　　这是他们的老地方。每次约好见面的地方。
　　远远的，陈小诺就看见萧颀倚在文化广场的雕塑旁，穿着黑色的夹克衫，磨白得牛仔裤，很英气的感觉。
　　“有什么要说的么？”
　　“哎哟我的大小姐，不要这么开门见山嘛，约会诶，又不是只说说话就可以了。”
　　“约会？你难道不是说分手的？”陈小诺有点底气不足，“我都做好分手的准备了……”
　　“你……其实不想和我分手的吧？”萧颀嘴角勾起一个邪气的笑。
　　“嗯。”
　　“不过，确实是有些话要说。就算是为了初中毕业那年的事情吧。”
　　“嗯？”
　　“何瑞羽是我堂哥。”
　　“啊？怪不得觉得你们那么像。”陈小诺惊讶的叫出声，“那你们……为什么不同一个姓？”
　　“他跟妈妈姓。不过别提他，那个觊觎我女朋友的人，不想理他。”萧颀说到这，一脸凶神恶煞，仿佛何瑞羽在他面前他就会立刻将何瑞羽生吞活剥。
　　“不过也要感谢他，昨天你说的那些话他都跟我说了。”萧颀牵起陈小诺的手，拉着她向前走。
　　熟悉的掌心温度传递过来，这一刻，仿佛不真实，像海面极易幻灭的美丽泡沫。
　　“初中没有跟你说报F中，是怕影响了你，不能让你放弃自己的理想。可是，那天看到你那么伤心，我开始怀疑自己这么做是否正确。后来便努力说服自己是正确的，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我担心你怪我对你不诚实，于是许久不联系你。”
　　“其实高一的时候在F中并不快乐，觉得我应该在S中，那个有你在的学校。不过，F中是我自己选择的，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陈小诺更加拉紧了萧颀的手，怕这一松开，这样的梦，就会断了。
　　“我担心你把我忘了……你那么久都没有跟我说过话。”陈小诺说。
　　“怎么会。我们班一个女生给我写了十四封情书，我都没答应她。怎么会把你忘了呢？”萧颀恢复了以往只有对待陈小诺才会流露出的孩子气。
　　话出口，看见陈小诺充满杀气的眼神，萧颀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慌忙解释：“我也不容易啊，被我拒绝的那个女生后来说我是同性恋。我为了表示对你的忠心，我这都扛着了，你还要怪我吗？”
　　陈小诺笑了，还需要怪他什么呢？
　　在这盛放的年华里，有他的陪伴，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吧。
　　可是，曾经差一点点，我们就擦身而过。
　　追赶上这一步之后，那么，彼此的命运之环就再次紧紧地扣在一起了吧。

　　陈小诺，一定会永永远远跟上萧颀的那一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