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缘》灯荼子

1、西湖遇人贩

　　白娘娘的事，开始闹得沸沸扬扬，几乎是尽蛇皆知，直到几百年后才渐渐淡了。
　　有人说许仙是渣男，因为白娘娘敢水漫金山，许仙只能在寺里敲木鱼，念佛经。
　　有人说许仙痴情，因为白娘娘在雷峰塔面壁思过的时候，许仙在塔外扫尽落叶，叶落便扫，直扫到闭眼魂归。
　　有人说……哎呀，你怎么这么多话啊！不要疯狂地迷恋她，她只是个传说！
　　“可是……我就是想知道。”白臻最近缠上了族里看管史书的泓长老，大清早就来，半夜才走。
　　“哎呀，你快走吧！这都多少天了，我这张老脸啊！”不说还好，一说泓长老老泪纵横，边说边用衣袖拭着泪。
　　“长老你怎么了？”白臻上前一步，关切地询问道。
　　“哎呀，你这小子……”这几日白臻频繁来访，外面闲言碎语早就传开了，说什么的都有，好一点的说是泓长老最近偏爱小鲜肉，坏一点的……
　　——我去找澜长老。
　　这澜长老和泓长老可是满满的“友谊”。
　　幸好这句被泓长老听到了，及时制止，否则自己恐怕不仅是晚节不保，还会孤独终老啊……
　　泓长老正欲再规劝白臻几句，只听白臻腰间的玉老鼠“吱吱”叫了两声，白臻神色一变，“长老，我走了！”
　　“诶？你作甚去！”
　　“今天我搬家——！”
　　西湖那边房价前几年因为白娘娘的事被炒得颇高，白臻等了百八十年才盼到一个名额，虽说是离桥边远了些，不过走一段也就到了。
　　银货两讫，白臻背着家当往新住处走，手里拿着那把曾定下白许二人情缘的油纸伞。
　　骚扰了泓长老那么些时日，可算是偷出来了。
　　“是谁在耳边，说——爱我永不变，只为这一句，啊啊啊——断肠也无怨～啊！”
　　谁扔的西瓜皮！
　　白臻瞪着地上的西瓜皮，片刻，又有一西瓜皮飞来，直落在他那乌漆墨黑的发上。
　　这家伙给孩子气得，拎起西瓜皮，分分钟冲向瓜皮飞来的杂草丛生处。
　　杂草掩映下，是个不修边幅的和尚，耳边风声一过，和尚警觉地动了动耳朵，决定静观其变。
　　“这和尚……”
　　——出门在外，见和尚如见法海。
　　此话怎解？就是但凡是穿袈裟的都得小心着点。
　　白臻仔细看了看，不对，虽说是一身袈裟，但那一头三千烦恼丝忒乍眼，莫非是带发修行？
　　“小妖，可看够了？”邋遢和尚被看得心痒痒，出道有几个时辰了，走得有些累了，不曾想小妖自动上门来，可不是技痒难耐，手里的禅杖震动着一阵嗡嗡响。
　　白臻吓了一跳，和尚方才紧闭的眼忽然睁开，正看着自己，心中沉了沉，才壮着胆子道，“和尚是不是你扔的瓜皮？”
　　“是又怎样？”和尚一脸挑衅。
　　俗话说得好，好蛇不吃眼前亏，白臻抬起手，把瓜皮扔过去，匆匆说了一句，“还给你！”就闪到一边的草丛里不见了。
　　“嗝……”一声饱嗝，和尚摸了摸肚子，拎起禅杖，心满意足地继续赶路。
　　看来这世上的妖怪也并没有那么可怕，还有那么几分……蠢萌。
　　※※※
　　西湖美景三月天诶，春雨如油柳如烟呐！
　　“明明早上还晴空万里的，怎么现在就这样了？哎呀呀，别看了，别看了！”老汉拉着小孙女推着小车往桥这边走，白臻拎着包袱往桥那边走。
　　“真是天助我也！”擦肩而过的功夫，白臻发出一阵感叹，老汉瞪了一眼，拉着小孙女低头匆匆过去。
　　完全把他当作落榜失意跑来淋雨的书生。
　　小雨淅沥，西湖上隐隐一团雾气升腾，此情此景，白臻眼中不由泛起水光，无数次魂牵梦萦的情景，终于是让他赶上了！
　　他撑起那把油纸伞，站在桥中央最显眼的地方。
　　毕竟是凡物，即便当时白娘娘施法让它为许仙庇荫三十年之久，它也终究是旧了，颜色褪了，伞面破了七八个洞，雨直往里面落。
　　“阿嚏！”白臻打了个喷嚏，心里念叨着，为何有缘人还是不来？
　　往来行人在经过之时没有不看他的，一因他相貌好看，二因他脑子有病。
　　好冷，雨越下越大，白臻身上几件单薄衣裳早就被打透了，他抬头看了看那把伞，为什么当初白娘娘不给许仙换把新的呢？
　　“这位……”许方冉从桥那边过来，正巧看见前方有个人，一身白衣，打把破伞，估计是脑子不太灵光，看那身形，相貌应该不错，心想着能不能带回楼里，赚笔大钱，便走上前去搭讪。
　　白臻闻言转身，好俊俏的公子哥！眉眼自然没得挑，举手投足之间又尽是风流，手中也是撑一把油纸伞。
　　是他！
　　没等许方冉反应过劲儿，白臻已经把收伞，上前一步走，躲进伞底这一系列动作完成了。
　　“公子好，白臻这厢有礼了。”
　　原来是个男人，许方冉来了兴致，天香阁里美人如云，正缺这么个打杂的，不过听他这言谈举止倒不像是个没脑子的，不好对付啊！
　　“在下许方冉。”许方冉决定让白臻先发问。
　　许方冉，记下了，“多谢公子借伞之恩。”
　　“我看你身上的衣服也湿了，不如随我回去换身干净衣服，我再叫扶云煮些姜汤。”许方冉出言试探道。
　　白臻本想接着说，自己家就在西湖附近，后来一听许方冉主动邀约，赶忙就应下了，“甚好甚好，那就有劳许兄了。”
　　这便上钩了？许方冉阅人无数，想想也对，自己“画皮”公子的名声谁人不知？有几个男的爱慕者也不足为奇。
　　于是两人便并肩往清欢阁的方向走去。
　　※※※
　　清欢谁与歌疏狂，笑问何人济溟沧。
　　白臻看着门两侧的对联，好生霸气啊！这清欢阁也不知是什么地方，但看这门面，绝对气派！
　　“白公子，请！”许方冉推开门，顷刻间便有六美人自两侧出来，扯着白臻的衣服进去。
　　白臻活了几百年，还没见过这阵势，美女簇拥之下，清欢阁的门开了又关，门内恍若隔世，陈设之精美，非尘世所能及；美人之香艳，就连蛇族的第一美人畲姬也要自愧不如，想不到人间竟然还有如此去处？
　　“呦，这是从哪儿得来这么个宝贝呀？”说话的是许如云，许方冉的亲姐姐，天香阁阁主。
　　许如云笑着问道，手中一把薄纱团扇轻轻摇着，走得是风情路，生得是风流骨。
　　“西湖边上遇见的。”许方冉在茶几前面坐下，许是在桥上站得久，口渴得厉害，抓起桌上的茶杯，便一饮而尽。
　　“方冉！那是……”那是打算逼着悦夕接客用的……
　　“嗯？”许方冉皱了皱眉，“你……没事吧？”许如云盯着他看，想要看他有没有异样。
　　“自然没事。”
　　许如云看了一眼不远处站着的慕思，后者用力点点头，许如云如临大敌，镇定片刻才拍着许方冉的肩说道，“方冉，你也累了，那个谁……”
　　“在下白臻。”
　　“对，白公子，麻烦你扶他进去。”许如云使了个眼色，莺莺燕燕尽数散了，大厅瞬间只剩下许方冉，白臻，许如云以及慕思。
　　许方冉摇了摇脑袋，莫名有些头晕，“可能真是有些累了，那表姐，我先回去了。”他站起身，由白臻搀扶着，向楼上走去。
　　许如云还有些不放心，与慕思跟着上了楼，“阁主就不必送了。”
　　“没事没事，白公子是客，还要麻烦你照顾我家弟弟。”
　　“阁主言重了，都是朋友，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那麻烦你了！”许如云赶忙把门关上，慕思从腰间掏出一把铜锁，“卡蹦”一声，大功告成。
　　“如云姐，这样真的好吗？那白公子本来就够可怜的了，我们这样会不会太……”惨无人道了……
　　许如云莞尔一笑，团扇轻摇着，一步一步自楼梯下来，“你方才不也听他说了，都是朋友，应该互相帮助，这不，机会到了。”
　　慕思略有担忧地望向楼上许方冉的房间，唉，可怜人啊！
　　许方冉，京城第一美容师，有变丑为美之能，也是当今圣上钦点的美容师，然因过于俊美，皇帝不放心他与嫔妃来往，将其辞退，许方冉不得已投奔表姐，当时许如云走投无路，正打算收拾细软关门大吉，许方冉却是妙手回春，将胭脂俗粉化作绝世美人，从此京城青楼唯清欢阁独领风骚。
　　其风流程度远非常人，慕思长叹一声，打算去厨房煲些鸡汤，事后给他补补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