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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C23 命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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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花铃献唱的《风与空的世界尽头》,总算是赶在番组播出的那个星期发售,让折原觉得有些愧疚的是,《雨月夜》重制后人气远高于作为主打曲的《赤星》,也许是《赤星》采用了真人MV,而全然抛弃白雪和花铃在二次元宅里固有的受众。
房间里循环着花铃的歌声,入江自豪地向折原述说着妹妹如何一路走进贵族音乐学院。
她确实有天赋,有着女唱见里屈指一数的唱功,更没想到是一个高中都没有毕业的少女。
但从未试着自己演唱一曲的折原,并无法一一吸收对花铃人声的评价,他转动椅子面向入江:“莉莉碳前辈的arrange相当入耳。”
入江不敢苟同地笑了笑:“她喜欢用4536的走向,不入耳才奇怪。”
“配器呢?”
“……实录还是音源?”
在入江即将收起戏谑的笑意思考时,折原转起手中的铅笔:“你对编曲方面懂的很多啊,配器和走向一般唱见也未必说得出来。”
“啊、因为这样和直也间的话题就多了。”
“花铃说你会写曲。”折原停住笔,也没理会入江随口的搪塞,“给我看看。”
入江叹着气躺下:“亏我这么表扬她,居然卖了我。”
“不愿意算了。”
“谈不上不愿意啦,我五线谱写得很乱,回头整理……顺便提高一下完成度。”
“我记着了。”折原重新转回去用铅笔敲敲键盘。
从床上跳起来的入江,抚着折原后辈在他耳畔吹了吹气:“铃是不是还说了我写的旋律比唱的好听?”
折原推开他揉了揉耳朵,莫名其妙地说道:“没有,你写曲比唱歌好?”
“是啊……”
在自己最喜欢的P主面前这么说,会不会太自以为是了一点?自尊心作祟的折原敲着键盘漫不经心地说:“和莉莉碳前辈相比呢?”
入江忙解释道:“我并不说能和你们P主相提并论。”
“那什么意思?”
“没什么……”难得的,入江选择结束一个话题。
折原不明就里地看着入江,发觉那人眼里隐约的示弱近些时日常常得见,他不明白入江在沮丧什么,只觉得那似乎是困扰他许久许久、无法释怀和挣脱的魔障;如同自己曾对母亲恋恋不舍又念之憔悴的感情……
思及此,折原似乎有些豁然开朗,他握紧入江的臂腕:“你父母——”
“这什么……?”没等折原语毕,入江戳着屏幕上的聊天窗口,里头一个个方形字相互接连,看得他眼花缭乱,“好像乱码。”
“中文。”哪里像乱码了。
“……这么一个个叠在一起,会想到万叶集的,头好痛。”
“你又不用学万叶集。”
“看过一眼,永生难忘。”
“自寻烦恼。”
“所以说你在和谁聊天?”
“海外的人。不在翻译社工作了之后,不这样时常用中文交流,早就把之前学的都忘干净了。”
听到这番话后入江眼珠子咕咚转了几圈:“翻译社有什么比不上酒吧的……”
“倒闭了。”折原盯着屏幕,时不时会扯动嘴角,似乎在看着什么有趣的对话,“最近几年国际形势不对。”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选酒吧。”
“可以弹钢琴。”折原瞥了入江一眼,“我是穷人。”
“穷人你在乐什么?”
“在谈论‘冒充八百万神P’的事情,很有意思。”
“哈?”
“海外常用的社交网站上,有人注册了小号自称是八百万神P,结果因为完全语句不通的日语,被语言系的大学生拆穿了。”
“……这耻度有点高啊。”
“被揭穿的时候更耻。”折原点着鼠标,“你要不要看看他写的日语,心疼。”
“你居然有空心疼一个无关紧要的冒牌货?”入江挂在折原身上撒起娇来,“我切到手你都没说一句心疼啊!”
折原斜眼看着他拇指上的切口,仍不动如山地敲字:“因为是《高天原》的P主我才想你会不会感兴趣的。”
“都说《月〇读人间》已经烂在硬盘里啦!”
“删掉。”
入江小心翼翼地观察折原的表情,他其实一直很诧异折原会这么小心眼地纠结《高天原》,直觉告诉他对方并不是由于妒忌才咬着不放的:“你这么讨厌我唱别人的歌?”
“不是。”当然不是,虽然确实不乐意,但还不至于计较到这种地步,“八百万神P没有乐理基础,《高天原》系列听似爽快,实则无章可循,唱多了没好处。”
“我还真是认识了一群审美水平相当的人啊!”入江扶着脑袋哀嚎,花铃和莉莉碳说过相同的话,就连夏川也有类似的暗示。其实这些或多或少接触创作的人,骨子都很傲气么,分明《高天原》系列从第一曲投稿至今,积累了很高的人气,八百万神P甚至有着完全超越白雪P和莉莉碳的粉丝数,结果根本没有得到同圈子的全部认可么?
“有意思的不是冒牌货也不是胡打的外语,而是人本身吧?”
鲜少听到一脸单纯的入江说出这类听似深奥的话,折原敲字的手僵了僵:“什么。”
方才心里想的东西要是坦白出来,天知道以折原的自尊会不会受伤,入江愣笑着糊弄了一句:“我在想……我会唱歌什么的,自己都很意外。”
“为什么。”
“因为离家的时候,赌咒说要是再唱歌就断子绝孙。”
“……没有把握不要乱发誓。”你是对自己跟一个男人谈恋爱完全没自觉么?
入江看了折原好几眼,扑上去咬住他的下唇就是一个深吻:“对哦,好像应验了的样子。”
罪恶感……折原抿着唇没说话。
“不过老爸倒是当时就反驳了,说‘人的一生,有逃避的权利,但在这个家,音乐是刻在骨子上、溶在细胞里的,不管绕多远的路,都消抹不了。’说得好像我就非得去唱歌似的,可我——居然输给了这个浪漫主义的命运论者。”入江将手探进折原衣领,“不过我一点都不后悔,是想要追逐白雪P才选择唱歌的,虽然还不成熟,但我会一直一直努力下去的。”说着在折原锁骨上落下轻吻。
入江的坏习惯是不会改了,而由他口中说出白雪P的字眼又是如此诱人和甜蜜,折原总是不由自主地深陷其中,不思抗拒。
暧昧的火焰一触即发。
“啧,这种时候来敲门的,我觉得只有夏nana了。”入江心有不甘地退开。
“去开门。”折原重新搭上衣扣。
幽真可怜——也难怪K在知道了自己和入江的关系之后,还对自己充满敌视。
屏幕右下方弹出邮件提示——未知发件人,折原打开信件,里面只有短短几行字,却让折原莫名地惊出一身冷汗。
脑内重复着入江父亲的那句话,折原思索再三,犹豫地点下右上角关闭窗口,落荒而逃:“基因这种东西真的无法改变么……”
“店长……”折原走出房门见到店长和平时关系不错的调酒师,正坐在沙发前,十分意外。
调酒师露出可爱的笑容:“哟、直也。”
“叫那么亲热干嘛!”出人意料地,店长比入江更先吼出这句话。
被抢台词的入江显然有些手足无措,折原穿过客厅打开冰箱:“只有啤酒,要喝么。”
调酒师含笑说着“不用”,店长则直截了当地批判起折原的饮食质量。
折原自行揭开易拉罐喝下冰冷的啤酒:“我只是喜欢喝啤酒而已,自认料理手艺还是比店长好那么一点点。”
“你——想——吵——架——么——”
“不想。”
“好啦、好啦,你不要欺负直也了。”调酒师像安抚小动物一样按揉着店长的肩。
店长很不服帖地埋进对方怀里撒娇:“Honey你不帮着人家~”
因为调酒师体型小,整个画面看起来像大狗扑向孩子一样好笑,入江受不了地摇摇头,绕过沙发:“绿茶可以么?”
“小鬼的品位总算还像样。”店长带着鼻音道。
“看入江君选男友的品位就知道了嘛。”
“呜呜呜~Honey又变着法夸pianist!”
沙发上哭哭笑笑的二人,看得折原都不禁蹙眉:“他们到底来做什么的。”
入江沏完茶将杯子推在两人面前的茶几上,搀着折原的手把他抱在腿上,鼻息落于他的耳垂:“秀恩爱我们也不是不会哦。”
折原的配合是卷起手边的杂志戳向入江软肋:“别闹。”
“讨、讨厌!”店长抱住调酒师那双极细的腿杆子,想到自己比对方宽大的体型不服输地道:“哼,骑乘位的话我也可以坐在Honey腿上的!”
“啊哈哈~”
从刚才开始就不知道店长到底在闹腾什么,折原指了指门:“我赶你出去了。”
“Honey~他要赶我走!”
“你别惹直也生气啦。”
“人家才没有~”
“到底什么事。”直也放下空罐子,双手抱胸。
“哼,人家就是想告诉你——”店长一脸蹭在调酒师胸前,“人家终于找到了my Honey……”
“你走吧。”
“噗、直也真的生气了啦、还是我来说吧。”调酒师轻轻落了一吻在店长脸颊,见对方很快幸福地躺倒在自己腿上才继续道,“我们把门面盘了准备出国旅游,因为当直也是好朋友,所以特地上门跟你说这件事啦。”
折原十分少见地双眼直愣愣,喃喃低语:“我还是改叫失业者P好了。”
听见折原所说的入江哑然失笑。
“一直以来,多谢关照。”折原从入江怀抱里挣脱,站起来毕恭毕敬地行礼,“以及祝你们幸福。”
店长不觉莞尔,即使艳红的嘴唇使得微笑看起来十分滑稽:“我记得,你是由于钢琴才答应为我工作的。”
“是。”
“刚开始这个理由让我很受触动,我以为你是在追求音乐的梦想,不过似乎不是如此?”
我并没有所谓的梦想,更别说音乐了——执着于钢琴的缘由,只是当十指抚动黑白琴键时,便能回想起母亲坐在琴房窗边,潸然泪下的表情。当时间无情地抹杀,想要记起那个人生前不曾疯狂的神情,已变得只能依托自己弹奏出的拙劣音符。
看着折原的静默,店长也似乎被传染了沉重的心情,他开始显露出原本粗糙的嗓音:“作茧自缚并不值得赞扬,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过什么,还是希望你早日走出阴影。”
折原回过神来,坐在沙发上,不自觉地去握紧入江的手:“抱歉,已经没事了。”
暖意瞬间传达过来,入江回握住折原,不被察觉的甜腻在两人间升温。
“既然直也这么喜欢钢琴,原来店里那架就送给他吧?”调酒师如此建议,店长也很快点头同意。
反而折原不好意思地推辞起来。
“我们又不能带着它去旅行,直也你就心安理得地收下吧~”调酒师饮下最后一口茶,牵起店长的手,“茶很好喝。”
这个人,虽然一直笑呵呵的,但是非常懂得察言观色呢。入江在心里默默地赞叹了一句。
“我和Honey要回去准备行程和签证了,钢琴过些天会委托熟人送过来的。”
“不送。”
店长抓狂:“你小子会不会太冷淡了点啊!至少来一下玄关啊!”
“啊哈哈~直也冷淡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啦、还较真什么啦。”
“呜……Honey还是向着他。”
折原怔怔地看向玄关,虽然调酒师最后还提醒自己不能忘记他和店长,他们会寄手信回来,但对自己的性子,折原清楚得不行——这样解除了同事的关系,就相当于剪断了一根彼此相联系的线,再要维持当初的友谊会很难很难——就像之前翻译社的老社长,再怎么关照过自己,现在也失去联络。
不禁凝视着入江的侧脸,突然害怕也有一天会失去他。
如此患得患失。
“怎么了?”入江空出的一只手抚上折原脸颊,“一副受伤的样子。”
“没有。”
“噗、他俩真有意思。”大概是为了转移折原的注意力,入江故意轻松地笑出声。
“店长他们,感觉更写实。”
入江知道折原是指的两人交往,于是反问:“那我们呢?”
隔了半晌,折原扭捏地说道:“入江比较帅气……我们,不太真实的样子。”
“噗,你是想说自己脸好看吧?——其实直也很自恋呢。”
“……不好看么?”折原仰着脖子,眨了眨眼,异常天真的表现。
“……好、好看。”
折原摸着自己的脸:“父亲的这张皮,是公认的美貌,想不承认都难。”
“还是很在意么?”入江将折原拥入怀里。
“我无法触摸到他的一丝一毫,但至少拥有想念他的权利吧?”
“嗯。”
“可惜父母都过世了,连尽人事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是啊。”于心有愧地作出肯定的回答,入江更抱紧了怀里的人。
折原闷在胸口的声音听起来像哭泣般,阵痛得清晰:“我一直很恐惧和人切断联系,可似乎总是不断地渐行渐远、日益疏离……”父母也好、老社长也好、店长也好……下一个又会是谁呢?麻衣、辛P、莉莉碳,还是幽……或是入江——不、谁都好,请不要再这样来来去去,最终连影子都被大门所隔绝。
“真笨……”入江轻声笑骂道,“逝者无法夺回,活着的人哪怕走远了,也可以再回头追上去啊!”
“我不明白,人不是应该一直向前走么。”
“……那不是教你和过去恩断义绝吧?你也做不到吧?”
“做不到。”
“总之……一起努力吧,直也要是自说自话疏远我,我绝对会把你绑回来好好调教的。”
说着破坏气氛的轻佻话,却使折原渐渐安定下来,温热的胸膛里传来的心跳声,急促得不像入江平稳的语气一般——这小鬼是有多怕自己真的疏远他?
“夏nana他跟你,之前多久没联系了?”
不知道入江为何会突然提起夏川,折原尽力想了想后答道:“差不多十年了。”
不是好好地重新建立起友谊了!我根本是白操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