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蜃龙》阿宁宁

83、捌拾叁

　　事实未来得及让阿福反应，那原本的白马已然摇身一变成了‘飞马’。在那如同巨龙喷吐而出的浓雾淡烟间，飞腾而上九万里。

　　黎珞待在阿福身后，一双手仍旧紧紧护着怀里的阿福，风将他原本标志的脸揉搓起来，紧着眼问阿福道“阿福！这马什么情况？”

　　阿福摇摇头，整张脸沉沉低着避免云朵冲击“我也不知道，是璃晔的马。”

　　黎珞的眼睛挺了一会儿，实在无法，便紧紧地闭了起来“璃晔这家伙，估计是想要捉弄我们，不过好在，也做了件好事。”

　　阿福将头埋在身前，隐约听到黎珞的话，却也没有回复。心跳在一时间开始剧烈跳动，不知为何，阿福在这样的时刻，眼前竟无由地想到辰崇。

　　那抹沾着桃花的莲紫色身影，那绝世清冷的容颜……阿福心头慌慌，不明到底是为何会突然想起辰崇，只一想到身后的黎珞此刻还在紧紧护着自己，而自己却在想他讨厌的辰崇，心中便百般不是滋味。

　　白马在天上飞了很久，黎珞终于有些忍不住，于阿福耳边问道“这白马究竟是要飞多久？”

　　阿福闷着头不吱声，黎珞以为阿福是有些不适应，便将阿福往自己怀里拢了拢“你还好吗？是不是有些难受？”

　　阿福轻抬眼眸，飞起的发丝融化在云朵之间，令阿福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黎珞的“没有，只是……”阿福支吾着，犹豫许久，道“璃晔给我准备的衣物和干粮，都没有了。”

　　黎珞顿了顿，许久咧开一抹暖人微笑“没事的，起码我们还活着，没有被那些野蛮的镇民烧死。”

　　阿福点点头，顺着白马奔腾之间的颠簸道“对啊！而且我身上还有一张符。”

　　黎珞的目光不禁显出失落，眉眼躲闪的瞬间，却又听阿福道“倘若到了下一处可能有海市的地方，浪费了符咒却还没找到海市的话，我就真的不得不放弃了。倒时候和你一起去过那悠闲的隐世生活，你觉得如何？”

　　黎珞眼眸一亮，未想到阿福竟说出如此话语，一时兴奋，两只手便松开了缰绳。谁知这时白马却浑身往下一冲，黎珞半个人便颠了下去。好在阿福反应及时，一只手紧紧拽着黎珞袖管，将对方半个人仍旧挂在马身之上。

　　可黎珞因半个身子晃在外面，吓得魂不附体，反应过来时，对着白马喊道“你这该死的白马！想要害死我哦！”

　　阿福半个身子俯在马背之上，眼睛偶然瞄到白马冲向的地面处灵光璀璨“这白马似乎是要带我们去什么地方。”

　　黎珞跟着偏过头，被那眼下的璀璨灵光一闪，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心中因阿福态度转变而产生的喜悦还未来得及消化，这一方，便被白马的又一个颠簸给捣乱。临着地时，阿福实在受不住黎珞的重量，忍不住松开了手。

　　黎珞落地时半个人被埋进土里，抬起头时半张脸都被泥土粘住。起身看向阿福，同样半死不活地搭在白马身上，好似个憋了气的口袋。

　　而那白马呢？此刻已经将身上的翅膀隐了回去，一个人悠哉哉站在草地中央，兀自啃食着青草。

　　黎珞扑了扑脸上的泥土，气愤的上前，看着那不通人性的白马便破口大骂起来“你个该死的白马，竟敢如此摔我？信不信我把你烤了吃马肉啊？”

　　话音刚落，搭在白马身上无精打采的阿福便嘤嘤叫了起来。黎珞上前，将阿福好好抱了下来，这才发现，对方的脸上白的要命，好似半条命都没了一般“阿福！阿福你怎么了？”

　　阿福摇摇头，也不知是因为被白马颠的如此还是如何，浑身上下又开始无止尽地散放着那海水一般气息的蓝光，衬着她本娇俏清秀的脸蛋看起来格外虚弱可怜。

　　黎珞看得心急，却也不知该如何帮助阿福。须臾间，听到那白马又是仰天长啸一声，目光追随过去，便望见那原本郁郁葱葱的草野森林，忽然间变成了一座水晶宫门。

　　眼前刹时灵光四射，黎珞抬手捂住眼睛的功夫，阿福的身子便忽然间被一股气力冲了出去。黎珞紧忙捉住阿福的手，谁知整个人也被那股强大的力量给拖拽了过去。

　　分明落雪时节，这宫门口却奇异地草长莺飞。黎珞这方意识到不对劲，两只手越发紧紧地攥着阿福手臂。

　　好在那股无名气力旋转了一会儿便停下了，阿福顺势坐在了草野中央，黎珞赶上去，紧忙将对方抓进怀里，眉眼落定间，关切地问着阿福“阿福，你怎么样，还好吗？”

　　阿福摇摇头，清醒过来时，瞳仁有些发红“黎珞，我们…这是在哪里？”

　　黎珞复看向那面前的水晶宫门，此刻已经不再无由绽放着那灼灼异彩。然宫门正中，除了一丛红绿相间的珊瑚之外，却无有任何文字来标明，这地方究竟是何处。

　　阿福见黎珞不回应，跟着抬眼，便望见了那水晶宫门，一股潮汐又令人倍感熟悉的味道恍然搅入鼻息之间，阿福只觉神魂失措，眼前便突然涌现出之前曾闯入自己梦境中的一幕幕。

　　在遗落于凡世的路途上，自己是否也曾经历过那样一条悠长悠长的栈道，那于梦境中无数次出现，承载着自己的无数渴盼的，那下着淅沥小雨的栈道。

　　远处，有阿清叶，有自己想要见到的蜃龙。还有……

　　阿福想不起来了，但是又觉得自己忽然之间想到了好多。那隐隐约约的鸣声旋律一时间全部席卷进了脑海，那老妪讲来的海市故事，小仙蜃，龙鳞……

　　恍恍然，阿福的眼前灵光乍现，一层又一层如冰凌般的记忆定格闪现。黎珞望着阿福身上若隐若现的灵光不知如何是好，一双手撑在空中，要去抱对方又格外恐慌。好在这时，面前的水晶宫门后，隔着重重雾障，传过来一声呼唤“进来吧。”

　　那声音有些熟悉，但是黎珞和阿福却一时想不起来。正踌躇间，一阵诡异的轻风拂过耳畔，阿福怀中那未用的符咒‘嗖’地一声钻了出来，直直便往水晶宫门跑去。

　　阿福急忙起身去追，黎珞扬起头来，望见那水晶宫中于此刻开始变幻起来，无数亭台楼阁在一朵朵祥云之间摇晃，当下上前去拽住了阿福。

　　黎珞将阿福抓在身边，多少有些慌张“阿福，这里貌似就是海市。”

　　阿福错愕，转身又重新看向面前的水晶宫门。一朵朵彩云盘旋飞舞之间，那变幻莫测的景致。阿福预感到这一次没有错了，她真的到了海市，而且自己，定是和这里存着关系的。

　　那原本或多或少的猜想此刻忽然之间强烈了起来，她明白，自己这么长久以来的固执，坚持，都是有原因的。寻海市，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因为这是她的宿命，她此生来到人间的宿命，她就是那个故事里面，带着魅性的龙鳞。

　　因为她前前世和黎珞是一对鸳鸯，可是投错了下一胎，不小心堕入轮回道变成了一片龙鳞。龙鳞自然是死物，倘若随随便便变成一条小金鱼的麟，是不会有什么因缘的，可难得的她却长在了仙蜃的身上，这人世一遭，阿福不过是为了那小仙蜃渡劫罢了。

　　盘根错节的故事在看见海市之后终于落了定，阿福乍然知晓了自己的身份，但却仍旧还有很多的事情没有明白。那小仙蜃在哪里，她所谓的存在，究竟是为了谁……

　　思及此，阿福毅然往水晶宫门处走去。黎珞又一次拉住对方，心中充斥着莫名的彷徨不舍，好似阿福这一去，就必然会改变些什么一样“阿福，你真的要进去吗？”

　　那隐秘在心中的预感越来越强烈，阿福虽然心中已经清楚，但是却还是想要走进海市一辩真伪。倒不是说她心中还是有半点怀疑，只是那真相，就已经明明白白摆在自己眼前了，倘若此刻不进去戳破它，心中便会不舒坦。

　　黎珞望着阿福，不禁在她眉眼间读到了些许情愫。那感觉让黎珞莫名的心慌，于是靠近了对方道“我和你一起进去。”

　　阿福微微点头，转头继续往水晶宫走去。黎珞紧紧跟在阿福身边，心中却越发慌乱起来。自从她在王宫和阿福之间选择了阿福之后，自然是没有半点后悔过，只是这一次，每往海市走一步，黎珞便能够感觉到，一层巨大的压迫力烦扰着自己，一寸寸将自己的心脉折磨地毫无声息。

　　终于到了海市门口，阿福转身看了眼黎珞，见对方神色黯淡，便努力扬起一个安慰的笑。抬脚与对方步入面前的水晶宫门，于一层雾障的穿梭之下，阿福却断断察觉到手中一空。待到一步越出转身看时，黎珞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