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称霸指南》沈砚

8、第八章

　　自由落体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寒江觉得自己不需要尝试跳楼机就已经可以回答这个问题了。即便她轻功远胜旁人，在没有办法借力的情况下，也是无计可施。
　　后背猛然撞上了一棵倚壁而生、斜插入云的劲松，好似被云浪拍在了石板之上，疼地寒江大抽了一口冷气，感觉自己肋骨都要断了。电光火石之间她急忙伸手想要抓住身旁的树枝，高山上生长的松针十分扎手，但她不管不顾接连抓了数下。可惜幸运没有眷顾这个“劈山”的少女，仅仅是稍微减缓了一点她下落的速度。
　　令人窒息的失重感再次席卷了四肢百骸，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因为摔死复活回城的时候，忽然“砰”地一声，后背再次遭受重重一击。

　　猛然接触到松软的地面，寒江的身体却没有停留，而是猛然一翻，旋转得犹如洗衣机里的袜子，被甩得头晕目眩，一路沿着倾斜的地势向下翻滚。
　　也不知掉落到了什么地方，初时只有厚厚的雪层，免去了她直接回城的悲催处境。然而冰凉的雪团从衣领的开口处钻进了脖子里，冷得寒江直哆嗦，倒是让她眩晕的大脑清醒了一点，艰难地从储物戒指里掏出几粒补血丹塞进嘴里，补充了一下快要见底的气血值。
　　接着竟然有青草和泥土的气息从鼻尖传来。
　　渐渐地，疯狂翻滚的趋势也逐渐减缓，最后不知撞到了某根黑色的柱子还是木桩，“洗衣运动”终于停了下来。
　　寒江以五体投地的姿势结束了这段没有保护措施的极限运动，一动不动地在地上趴了足足半分钟，方才艰难地以肘撑地缓缓支起了上半生，“呸呸”了两声，吐出嘴里的杂草。

　　“仙女小姐姐，我们又见面了。”
　　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几乎是在耳旁响起。
　　寒江略微一惊，立马抬头，一张放大的面孔顿时映入眼帘。
　　凌云清笑得眉如弯月，蹲在地上笑嘻嘻地看着她。
　　寒江眉头一皱，“啪”地一巴掌拍在了凌云清的脸上。

　　凌云清笑容一滞，显然是被她过度夸张的反应震惊到了，随即看到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某人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掌，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轻声嘟囔道：“原来没穿越啊……”
　　她的声音很小，但是两人离得极近，凌云清一字不落地全听到了，哭笑不得地说道：“仙女小姐姐今日从哪儿下凡，怎么连自己到哪儿都不知道？”
　　寒江顿了顿，神色一瞬间有些尴尬，差点说出“实不相瞒，我现在有重生后遗症，差点儿以为自己又穿越了”。好在她脸皮极厚，立刻将那点儿不自在压了下去，顺口胡诌道：“今日南天门有点堵，从银河抄了近道，路上一不小心翻船了。”
　　凌云清竟然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接道：“仙女小姐姐日理万机，还得到人间来出差，真是辛苦了。”
　　寒江沉默了一瞬，大概是脑子里有点儿宕机，过了一会儿方才慢吞吞说道：“竞争上岗压力大，当仙女也不容易……”
　　凌云清一副“理解、理解”的表情，随即率先站起身来，然后十分自然地将剑鞘伸到寒江眼前。
　　寒江迟疑了一下，方才缓缓扶着凌云清的剑鞘爬了起来，起身的时候无意中扫了一眼，恰好看到凌云清黑底带银色暗纹的长靴，猛然想起翻滚刹车时见到的“木桩”，顿时明白过来。自己刚才一路滚下来，竟然好巧不巧滚到了凌云清脚下……
　　阿西吧，奇耻大辱……

　　寒江站稳以后想要借着整理衣衫缓解一下尴尬，这才发现经过“连环撞车”和“极地翻滚”事故，外衫早就被树枝和石块刮得破破烂烂，还沾上了雪水、泥土、以及草根组成的混合物，整体造型要多惨有多惨，直接去路边乞讨也会有好心人赏口饭吃的。
　　真是难为凌云清还能叫出“仙女小姐姐”五个字。
　　认真说起来，她虽然喜欢自称为仙女，也不过是开玩笑的戏称，毕竟现在十个小姑娘里有九个都喜欢自称“小仙女”。若是换成卓剑在此，只会当做没听见。然而凌云清每次都很配合，甚至还有点儿莫名的热情。
　　可若说他另有所图吧，此人做事又规矩得很，就连扶她起来也是用剑鞘而不用手。至于图财，那就更不可能了。寒江职业玩家的身份不是秘密，只有她赚别人钱的道理，没有别人骗她钱的份儿。
　　这个男人，真是个迷。

　　凌云清当然不知道寒江内心正在给他贴上“迷”的标签，他只是好整以暇地依靠在一株大树下，出神地看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湖面。
　　寒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这才发现此地乃是一处四面环山的低谷。周围山峰林立，高耸入云，皑皑白雪仿佛就在头顶。然而山谷中草木青青，绿树葱茏，气温也不似山上那么寒冷。一汪澄澈如镜的湖水缓缓流动，浪花有一波没一波地轻轻拍打着水岸。简直就是群山之中的一处世外桃源。
　　阳光洒树上，投下斑斑点点的阴影。凌云清的面容掩在或明或暗的光影中，愈发显得剑眉星目，英挺俊朗，他不开口的时候仿佛瞬间长大了几岁，俨然从一个嬉皮笑脸的少年蜕变成了成熟稳重的青年。

　　“哗啦”一声水响，湖心猛然冒出一个黑色的脑袋，寒江正在更换储物戒指里翻出来的备用衣衫，闻声瞬间闪到了某株大树背后，谨慎地伸出半个脑袋查看。
　　凌云清双眼直视前方，余光却扫到了寒江的这一举动，顿时有些失笑，他还以为仙女小姐姐会直接提剑上去砍呢，没想到竟然会躲在树后。

　　这可就是大大地误会寒江了。
　　女帝是本命，当然不能容忍他人冒充。其他情况下，她还是比较谨慎的，毕竟《江湖》里死一次掉一级的惩罚太让人心痛了。
　　湖中冒出的那个脑袋没有注意到岸上的小小变故，招了招手大声喊道：“凌大！我找到入口了！”
　　凌云清待人向来未语先带三分笑，闻言笑着说道：“你先上来，介绍一个仙女给你认识。”
　　湖里的人显然愣了一下，但似乎是出于对凌云清个人的信任，二话没说就往岸上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