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称霸指南》沈砚

6、第六章

　　寒江的剑不像大多数女性玩家一般灵巧有余，气势不足。她的攻势犹如长河落日，大开大阖，汹涌澎湃，又似清风拂柳，细腻绵密，无孔不入。凌云清只觉长剑上传来的力道越来越猛烈，只能凭借着灵巧的身手在剑光之中辗转腾挪，招架地相当吃力，难得喘息片刻，立时大声喊道：“不打了不打了，仙女小姐姐技高一筹，在下心服口服，甘拜下风。”
　　寒江秀眉一挑，错开两步，见凌云清当真有收剑之势，这才冷笑一声说道：“还敢不敢假扮我女帝？”
　　凌云清刚经过一番激斗，气息有些不稳，唇角弯了两次才找回微笑的表情：“冤有头，债有主。始作俑者在那边，小姐姐你找他算账去。”
　　顺着凌云清的指尖望过去，手持折扇的男子面色古怪，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话来：“凌云清你这个叛徒！”

　　事已至此，打也不好再打。自称七武海的几人看得出来都是江湖高手，但车队这边人数众多，其中也不乏卓剑、莫问心、海岸这样的高手，再加上寒江压阵，整体实力更胜一筹。
　　萧隐在心里掂量了一阵，也觉得己方更占优势，大可不必惊慌，随即开口说道：“凌云清、栖梧、空零、虚骨生花，还有大漠孤烟直，以及同去同归二位，剑阁不过一个江湖小帮，何等何能劳动几位大神前来劫道？”
　　持扇男子，也就是虚骨生花，被点出名字也不紧张，干脆拉下蒙面巾，神色古怪地叹了口气说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啊。”
　　他身姿俊朗，面容清俊，敛目蹙眉的时候竟然还有一点优雅贵公子的气质，看得卓剑嘴角一抽，心道这人不去做影帝真是可惜了。
　　萧隐这等老江湖，别说虚骨生花在他面前演戏，就是跳脱衣舞，他也……还是会惊讶一下。但就算内心诧异，面上也不会显露半分，正所谓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本事，大抵就是如此。
　　只见他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又舒展开来，微笑说道：“原来如此，不过诸位怕是白费力气了。”
　　虚骨生花收起无奈地表情，弯了弯嘴角笑道：“无妨，有寒江大神压阵，我们也算尽力了。”
　　卓剑轻轻戳了寒江一下，挤眉弄眼地说道：“哎哟嘿大神，全亏了你呀。”
　　寒江握剑的右手微微一紧，原本下垂的剑身顿时向上抬了两寸，卓剑十分自觉地闭上了嘴巴。

　　萧隐面上的笑容更深了，那是一种步步设局最终达到目的以后带来的志得意满，也是一种计谋得逞以后的沾沾自喜，迫不及待地要向手下败将炫耀自己的杰作。他要证明，己方的胜利不是因为寒江实力出众，而是因为自己算无遗策。
　　他转头轻声吩咐了手下帮众，就见剑阁成员忽然打开镖车上带锁的箱子，一点也不怜惜地将其掀翻，只见几块车轮大小的巨石从中滚了出来。
　　在场众人脸色各有不同。
　　剑阁内部成员脸上平静无波，雇佣而来的玩家部分神色复杂，也有一些浑不在意。寒江等人早有预料，神情泰然自若。灯等等等等还偷偷向她竖了个大拇指，轻声说道：“小姐姐料事如神，厉害了。”
　　事到如今，一路经历恰如寒江所料般有惊无险，就连镖车只是幌子都让她猜中。灯等等等等作为第一批进入游戏的玩家，自认为也算有些江湖经验了，却还是比不上萧隐和寒江的套路深。
　　寒江顺手捋了捋脸颊垂下的一缕青丝，神态自若地回答道：“仙女也是仙，比凡人聪明一点也是应该的。”
　　卓剑啧啧了两声，害怕这位自恋的仙女拿淬毒的鞭子抽他，硬是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寒江借掩整理头发的动作，无声地笑了笑，心中暗道：想不到萧隐还有这么锋芒外露的时候。
　　若是她“上辈子”认识的那位萧大帮主，断然不会主动道出个中玄机。即便他依然为了自己的计谋得逞而洋洋得意，但那是一种内在的自我陶醉，不会如此炫耀般与人欣赏。
　　年轻人啊，还是太冲动，寒江如此感慨道。
　　显然她忘了自己论坛回帖的事情。

　　虚骨生花认真看了眼滚落的巨石，笑容未变：“萧帮主好计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就此别过。”
　　说完一把拉过凌云清的衣领，脚下一顿，向着金陵城内飞速退去。他走得如此干脆，着实让众人始料未及。
　　他手上那个人性包袱尤自喊着：“仙女小姐姐，下次有缘再见——”
　　其余五名黑衣人相互瞅了几眼，运起轻功紧随其后。
　　虽然箱子里运的是石头，但萧隐仍然带领着众人规规矩矩地进入金陵城，交付了“货物”。尽管部分雇佣而来的玩家对于他的隐瞒略有微词，也有些莫名其妙的不明所以，但看在丰厚的酬劳上面，最终将抱怨掐死在了心里。
　　海岸和灯等等等等另有要事，拿到酬劳以后就与几人告别，各自奔向了不同的方向。
　　卓剑和莫问心相约一起去练级，顺便邀请了寒江，被她婉拒。

　　退出游戏，打开游戏仓，一团黑影顿时冲了过来。
　　黑小萌芳龄两岁，是姜晗在小区里捡到的流浪猫。刚抱回家的时候只有巴掌大小，还不会自己排便，姜晗每天用棉花棒沾着温水给它洗菊花。谁知道这蠢猫不光不知道感恩，还把她当仇人似的，长大以后动不动就扇她两巴掌，仿佛是要为自己失去的贞洁报仇。明明是吃普通猫粮长大的，也没什么贵族血统，这货半岁以后硬是跟吃了膨胀剂一样，体重一路直飙攀升到了十五斤。飞奔而来踩在身上，绝对不是轻轻碰一下那么简单。
　　姜晗龇牙咧嘴地把黑小萌从身上扒拉下来，揉了揉自己差点被压平的胸部，没好气地说：“把你娘的胸踩平了，还想不想找到爹了？！”
　　黑小萌对她的反应视若无睹，趾高气昂地走在前面，来到了食盆旁边，正襟危坐地蹲好。

　　姜晗熟稔地打开放猫粮的柜子，嘴上说道：“知道了知道了，今日吃全鱼猫粮怎么样啊陛下？”
　　一点甚为主人的骨气都没有。
　　黑小萌陛下“喵”了一声表示满意。

　　伺候好了主子，姜晗打开手机点了份外卖，今天刚做完一笔生意，她懒得做饭，打算犒劳犒劳自己。等外卖的时间没什么好做，干脆点开了游戏论坛。
　　“世纪之战：寒江凌云清狭路相逢，完成武林大会最终对决……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姜晗顺口念叨标题，用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表示着无语，右手却仿佛不听使唤似的点开了帖子。
　　主楼内容很简短，楼主交代自己从野外练级归来，路过金陵城外，无意中看见两拨人马对峙，认出了里面几人是江湖上有名的玩家高手，当机立断打开了录像功能，碰巧记录下了寒江和凌云清打斗的全过程。文字描述后面便是二人的打斗视频。
　　姜晗顺手点开。

　　从镜头上来看，楼主所在的位置距离长桥略有些远，但胜在画质清晰，手动放大以后也不显得模糊，还真的是她和凌云清在扶栏上打斗的视频。
　　看了两分钟姜晗就将播放器暂停，嘟囔道：“小孩子打架，有什么好看的。”
　　重生之前，《江湖》已经运营了五年，玩家的等级和版本强度都与如今大有不同，她以当时的眼光来看现在，自然觉得人人都水，个个都菜，就连自己也不例外。但实际上，她和凌云清两人几乎代表了现阶段玩家的最高水平，其他人显然不认为这是“小孩子打架”。
　　例如远在网络的另一端。

　　虚骨生花刚泡好咖啡，左手端着一盘甜甜圈路过室友身后，走了两步忽然一停，又倒退了回来，诧异地说道：“你在看今天下午的视频？”
　　凌云清头也不回地答道：“不，我在看仙女小姐姐。”
　　虚骨生花更诧异了，放下手里的甜甜圈，探了探凌云清的额头，口中问道：“发烧了吗？吃药了吗？要不要叫救护车？”
　　凌云清一把拍开他的手掌，顺手从盘子里拿了个巧克力味的甜甜圈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回答道：“今点滴甜甜圈撕俩奶为（今天的甜甜圈是恋爱味）。”
　　虚骨生花嗤之以鼻：“你才见过人家几面，这不叫恋爱，这叫发情。”
　　凌云清摇了摇头：“少男情怀，你不懂。”说着说着，右手又往盘子伸去。
　　虚骨生花立马端起盘子，摆出誓死捍卫茶点的姿势，敷衍地说道：“好好好我不懂。喜欢谁不好，非要喜欢一个打不过的，你是不是有受虐倾向啊？”
　　凌云清遗憾地看着室友手里的甜点，舔了舔手指，叹气般说道：“这就是爱情。”
　　虚骨生花一副“你没救了”的表情，一步三摇头地抱着咖啡和甜甜圈走了。

　　凌云清看了看视频定格的画面，寒江一身素衣立于玉桥之上，手中青锋光华流转，相貌算不上绝美，但那份成竹在胸、淡定自若的样子格外引人注目。
　　爱情？当然不至于。
　　但寒江小姐姐执剑的样子格外帅气，生气的样子还有点迷之可爱。
　　他想了一下，拖过键盘敲下一行字：“帅气又可爱的正派角色，仙女小姐姐受我一拜。”
　　落款：执剑少年。
　　十五分钟后，这层楼已经盖了百丈之高，其中有一条回复这样说道：“好好练剑，少玩cosplay。”
　　落款：吃瓜少女。
　　他关掉网页，低头无声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