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称霸指南》沈砚

29、第二十九章

　　虚骨生花匆匆忙忙赶来揽月阁，身后跟着一个脸色极臭的妙龄少女，他是今天第三波被飞鸽传书招来成都的人了。
　　打听到了侠骨众人所在楼层，被店内小二引入包厢，他脚跟还没站稳，就被凌云清鬼鬼祟祟地拉到一边，开门见山问道：“钱带够了吗？”
　　虚骨生花斜了他一眼：“放心吧，我要是没带够，你还不得砍了我？”
　　仇如海在那边和海岸聊得起劲，抬头的时候瞅了这厢一眼，笑着大声说道：“哟，阿花也来了。”
　　两人同时露出一个敷衍的笑容，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到席中。

　　方才凌云清趁众人不注意，火速下线从游戏仓中将虚骨生花挖了出来，命令他立刻带上五十万两银票到成都揽月阁，否则与他恩断义绝。
　　五十万两也就是现实五千块钱，多倒是不多，但他知道凌云清很少在游戏里花钱，武林大会的奖励已经足够支撑他一段时间的花销，甚至有阵日子没在游戏里赚钱了，所以虚骨生花一时之间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是看在凌云清语气如此决绝的份上，还是立刻凑了点儿游戏币给他送来。
　　拿着新到手的五十万两银票，凌云清松了口气。他活了二十来年，从来没有为钱发愁过，就连临时出门买东西也都有手机支付，这还是第一次因为没有“现金”犯了难。他倒是可以就近找仇如海借钱解一下燃眉之急，但仇如海是个大嘴巴，迟早会把这件事说出去，思前想后还是虚骨生花办事比较稳妥。
　　前段时间由于仇如海的强烈要求和不断骚扰，凌云清和虚骨生花终于屈服在了师兄的淫威下，加入了侠骨，很快和帮会成员混熟了。这顿饭请不请也可以，帮里三天两头就有人起哄吃大餐，谁也没真当回事，但是让寒江付钱是绝对不可以的。这不符合他的做人准则，更不符合他英俊帅气的形象。

　　虚骨生花一落座，就被棋声惊昼梦几人连灌三杯酒，几人闹腾了一会儿，才仿佛看见了他身后跟着的少女似的，诧异地说道：“行啊你小子，都会在游戏里泡妹了。”
　　少女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你瞎说什么！”
　　虚骨生花急忙解释：“别胡说！这是我妹妹。”
　　在座众人当中，就属仇如海喝得最多，脑子已经有点儿不灵光了，竟然脱口而出说道：“你爸这么多年不是一直单身？哪儿来这么大的妹妹？”
　　少女脸色铁青：“谁跟他爸有关系？！”
　　棋声惊昼梦眼看气氛不对，急忙捂住仇如海的嘴巴，将他拖到了一旁，随手塞了个鸡屁股给自家帮主，笑着打圆场说道：“吃菜吃菜，别光顾着喝酒啊。”
　　仇如海平日里挺靠谱的，没想到喝了酒以后这么口无遮拦，虚骨生花真是头都大了，心里暗骂了几句猪队友，讨好似的对着少女说道：“卷卷你想吃什么叫小二再点，今天凌少请客，别跟他客气。”
　　凌云清刚到旁边桌跟卓剑喝了杯酒，回来时恰好听见这句，闻言冷笑了一声，倒是什么都没说。

　　然而少女的耳朵何其灵光，硬是在一片吵闹的喧哗声中听见那声冷笑，没好气地说道：“得了吧，他没把我赶出去就不错了。”
　　凌云清竟然不否认，反而火上浇油地说道：“还行，有点儿自知之明。”
　　少女的心思又敏感又脆弱，有的事自己可以说，别人一个字都不能提，闻言立刻炸了：“我就知道！你朋友根本不待见我！干嘛非拉着我来这个地方！”
　　她的嗓门算不上大，但是音色格外尖锐，穿透力非同凡响，一时之间整个包厢都静了下来，仿佛播到一半的电视剧按下了暂停键一般。
　　寒江拄着椅子的后面两条腿向后仰，越过卓剑的后背以眼神相询。
　　凌云清却难得地没有看见她的疑惑。

　　虚骨生花一脸的焦头烂额，心里叫苦不迭，明明是她非要跟着自己来的，怎么话说出口就反过来了呢？但他知道争辩细节只会适得其反，只得赔笑般对着少女说道：“凌少不是这个意思，卷卷你别多心。”
　　随即又扯了扯凌云清的胳膊，半是警告半是请求的语气：“你也少说两句。”
　　凌云清无声地冷笑了一下，仰头将酒杯里的琼浆一饮而尽。
　　寒江很少看到他不笑的表情，更何况还是甩脸色给一个半大的少女，心下更加好奇了。

　　少女还没到阅尽世事的年纪，更不懂什么叫察言观色，但仍是敏锐地感觉到别人的厌恶，根本不相信虚骨生花的解释，顿时觉得又气氛又委屈，她只是想跟来看看传说中的江湖高手们的聚会，没想到先是进门无人搭理，随后又被“老熟人”甩了脸色，更是气得不行，恼怒之下不管不顾地喊道：“你少装好心！他不就是为你打抱不平吗？是我让你休学回国的吗？凭什么都赖我啊！我没了爸没了妈不比你惨吗？我想要有人陪着怎么了？你们都不待见我，那我去死好了！我死了你总满意了吧！”
　　仇如海这才仿佛醒过神了一般，颤颤巍巍地贴着棋声惊昼梦的耳朵问道：“这……这是阿花那个同母异父的妹妹？”
　　棋声惊昼梦满脸沉痛地点了点头，对于这个捅了篓子的帮主真是无可奈何。
　　事情扯到现实，那就有些尴尬了。

　　卓剑最是人精，立马告辞说道：“我下午约了老板谈生意，先走一步，大家有缘再会。”
　　海岸平时看起来一副老好人的样子，事到临头却也十分机灵：“我答应了带朋友升级，差不多到约定时间了，我也先撤了。”
　　灯等等等等干脆连话也不说，低头弯腰试图用海岸伟岸的身姿挡住自己，紧跟着出了包厢。

　　侠骨的人也反应过来不少，但他们帮主还没表态，不好直接表态，只好集体眼巴巴地看着仇如海。
　　这下仇如海的酒是彻底醒了，讪笑着说道：“帮、帮里新收的小朋友们还等着带她们练级呢，我们也、也先告辞了……”
　　他人是醒了，脑袋还没转过弯儿来，连个像样的借口都找不到，几乎是复述了海岸的话，随即逃荒似的冲出了包厢，侠骨众人哗啦啦紧跟其后。
　　一会儿的功夫，偌大的包厢就只剩下五个人了：又气愤又委屈的不知名少女，左右为难的虚骨生花，满脸冷笑的凌云清，一头雾水的寒江，以及喝得人事不清的湛兮。

　　湛兮要是真喝醉了，那倒还好，系统直接就把他强制下线了，但是他偏偏还留了那么点儿意识，一杯接着一杯地往嘴里灌。
　　寒江看得目瞪口呆，心道幸好游戏里的食物酒水归根到底都是假的，不然非得酒精中毒不可。她倒是想拉着湛兮一块儿退场，但武功还没练到能够徒手提起一个大男人的境界，只恨卓剑溜得太快，不然还能帮她一把。
　　那厢凌云清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竹叶青，心里也有点儿后悔。
　　本来好好的聚餐，大家兴致都挺高，倘若不是虚骨生花带了个脾气暴躁的大小姐，倘若不是自己跟一个小姑娘置气，也不会闹到不欢而散的地步。
　　更让他郁闷的地方在于是他把人叫来送钱的。归根到底，自己至少有一半的错。

　　虚骨生花夹在朋友和妹妹中间，再好的脾气也被磨没了，他也搞不懂凌云清明明是个欲语先笑的性子，为什么每次跟卷卷见面都能闹得不可开交，只得低声下气地两边劝道：“没人怪你，是我自己决定回国的，别开口就说死不死的。凌少你也是，跟小姑娘开玩笑也没个分寸，以后可别这样了，卷卷比不得你那些红……”
　　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虚骨生花下意识看了眼还没来得及走的寒江，对方回了他一个礼貌的微笑。他咽了下口水，心道卧槽，怎么跟仇如海一样口没遮拦，差点儿忘了寒江小姐姐还在这里。

　　凌云清被他们兄妹俩气笑了：“红什么？你有种把话再说一遍。”
　　还说他开玩笑没有分寸，这特么没分寸的到底是谁！
　　虚骨生花一脸尴尬，他平时和凌云清斗嘴的时候那是胡天侃地，荤素不忌，刚下想要缓和下气氛，一个没注意反倒弄巧成拙了。
　　少女的目光在在场几人之间来回转了几圈，八卦的天分捕捉到了空气中的一丝尴尬，方才还愤怒委屈的表情瞬间变了几变，带着恶意地翘起嘴角说道：“还能是什么，当然是红颜知己啊！上次一起练级的那位小姐姐呢？怎么没带过来一块儿吃饭？”
　　凌云清冷笑出声：“苏烟绻你别在那儿自以为是地搬动是非。上次是看到你哥的面子上带你升级，我现在已经后悔了，别逼着我把等级收回来。”
　　名叫苏烟绻的少女脸色一变，等级还能怎么收回来？当然是杀一级掉一级了！
　　她对于玩游戏本来就不怎么上心，等级高低倒是其次，但是少年心性将面子看得比什么都要重，当即气得面色通红，大声喊道：“谁稀罕你带我练级！要不是我哥抽不开身，我才不想跟你一起练级！”
　　凌云清满脸都是嘲讽：“原来你还把阿花当做你哥啊……”
　　他故意把尾音拖得老长，听起来要多不屑有多不屑。
　　虚骨生花眼看不对，警告地瞪了凌云清一眼：“你也该够了。”
　　凌云清置若罔闻，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自顾自继续说道：“算起来你今年也该有二十了吧。还年轻，但也不算小了。有的话你哥不忍心说，但我不会，今天就直接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
　　“你父母车祸去世，大家都很同情，但你爷爷奶奶把抚养权要了过去，阿花对你没有任何义务，更别提你母亲多年来对他都是不闻不问的态度。”
　　“当年阿花是我们院里成绩最好的一个，每天最早出现在实验室，最晚回宿舍。大学里有不少人浑浑噩噩混个文凭，但他是真的喜欢学术研究，我们都以为他会一直念下去，今后进最好的研究所，钻研最高深的科研项目，他自己也是那么规划的。”
　　“后来你父母出了事，你爷爷打电话来硬扯什么血浓于水非要他出钱养你这个拖油瓶。阿花一个穷学生能有什么钱，他又不能去找自己亲爹要，毕竟那又不是你的爹。最后只能放弃了读博名额，回国来找了份能赚钱但没有科研前途的工作。你别看这些年都是跟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你吃的饭穿的衣交的学费，花的哪一分钱不是阿花赚的？”
　　“他要养你这个妹妹，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们做朋友的虽然为他感到可惜，但也没什么好说的。但你这些年作天作地把他女朋友都作没了好几个，真特么养了一头白眼狼！”

　　湛兮喝多了，趴在桌子上半睡不醒地睁着眼，寒江猛然听见了别人的家务事，简直恨不得和他一起醉倒下去。
　　苏烟绻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外表看起来十分稚嫩，无非是因为从没走出过学校的象牙塔，加上尽管双亲离世，却一直公主待遇般的长大，事实正如凌云清所说，二十岁已经不算小了，该明白的事情都明白了，只是不肯去承认罢了。
　　她不想承认自己是拖油瓶，更不肯承认自己是白眼狼。
　　虚骨生花一直对她百依百顺，她也就当自己获得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理直气壮的享受着别人的纵容，与此同时内心深处又害怕失去这一些。
　　虚骨生花也没想到凌云清竟然会说出这番话来，神态疲惫地揉了揉额头，轻声说道：“你有话好好说就是了，扯我前女友干嘛。分手是我自己的原因，和卷卷没关系。”
　　凌云清冷笑：“你就自欺欺人吧。”
　　说完把手上端了半天的那杯酒一饮而尽，转头竟然笑嘻嘻地说道：“师姐，我们去练级吧。”
　　寒江面色如常：“不好意思，主子有请，我要下线了。”
　　她没有撒谎，也不是找的借口，刚才系统真的传来外界有人找的提示。多半是黑小萌在家里瞎蹦跶，碰到了游戏仓某个部件。为了防止喵大爷对贵重游戏硬件兼她的吃饭工具造成破坏，寒江指了指人事不省的湛兮，将其交给凌云清，当真立刻下了线。

　　从游戏仓里走出，果不其然看见黑小萌踩在外设控制器上，姜晗叹了口气把它抱了起来，一边顺毛一边想着以后还是得给游戏仓装个防护盒子。
　　下一秒钟，她又想到了苏烟绻，同样的父母双亡，人家怎么就那么好命有个任劳任怨还会赚钱的哥哥呢？
　　看来投胎也是种技术活。
　　感慨完毕，姜晗顺手查了一下银.行.卡余额，是时候实行新一轮赚钱计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