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君》吾名千离

2、第二章

　　另一屋子里的华服少年看着立在面前一脸冷酷模样的小子笑，一改之前的慵懒，一双眸子都亮了几分，少年未语先笑，施施然起身，不见半点慌乱，一双微微上挑的眼睛微笑地盯着子笑，等着常子笑的下一步动作。
　　然而，下一秒，常子笑慢悠悠地抬起一只手，颤巍巍地指着屋中华服少年，扯开嗓子嚎啕大哭：“你这冤家，没良心的负心汉，我在家中操持家务、拼死拼活，你却是跑到这儿来风流了！”
　　接着那小手又点点身后，“你自己问问你自己，你对得起我，对得起我为你生的这一群孩子吗！”
　　负心汉：……
　　孩子们：……
　　赵诚那一群人下巴都要掉了，常子笑这模样凄惨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要不是确定自己不是他“儿子”，他们都要怀疑子笑是不是真被那一身华服的少爷给抛弃辜负了。
　　原本一副运筹帷幄模样的华服少年也瞬间没了那副少年老成的样子，脸上完美的表情瞬间崩坏，嘴角抽搐了两下，最终一个字都没憋出来。
　　他不禁有些头疼，却又要叹一句好城府，好心计，他真想不到这才区区十二岁的小子那么难对付，千杯不倒不说，还早早识破有人在背后指使，以不变应外变引得自己主动暴露，还演得一手好戏，装疯卖傻张口就来，更无需提那漂亮的身手。少年睿智的头脑分析着事情经过，迅速构思了出了一个小变态来。
　　华服少年朝赵诚他们使了个眼色，一群人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很快，屋里就只剩一下一大一小两人对视，一时缄默无语。
　　华服少年率先打破了沉默，十五六岁的男孩子已经出落得十分挺拔俊逸，一身的宽袍博带，墨发如瀑，虽计划被打乱却丝毫不见狼狈，风度翩翩地朝常子笑轻轻一揖为礼，“常小少爷，在下唐国公府次子李世民，贸然拜会，不当之处还请见谅。”
　　话里话外的姿态李世民自认已经放的极低，既是有求于人，事情发展又出乎意料，他只好退而求其次，正式地介绍自己。想来常子笑即便生气他偷窥之行也不会太不给面子。
　　但总有些人是不能以常理推测的，比如说，常子笑。
　　“宋仕高！你还敢装作不认识我！我们拜堂成亲时可是满堂的父老乡亲看着呢！我打死你这个杀千刀的！”
　　常子笑蹬蹬蹬跑到床边拎起枕头就往李世民身上招呼，一张白生生的小脸涨的红红的，还挂着几颗金豆豆，明明是骂街泼妇做的十分粗俗的举动，放在子笑身上只剩下委屈万分，真是我见犹怜。
　　眼看着一个白团子杀过来，李世民也愣了，自是不敢伤他，一时无法可想，只得用怀抱接住，一手夺下枕头，一手把整个人牢牢扣在怀里，一低头小孩嘴巴里浓浓的酒味扑面而来，顿时有种不好的猜想：倘若这不是什么阴谋诡计……那么这小家伙该不会是在发酒疯吧？
　　这么一想李世民就觉得有些不妙，越是回想越是觉得宋仕高这个名字似是有几分熟悉，忽然眉头一跳，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昨儿来江都后，他闲着没事去看了一出当地的名戏，情节其实老套的很，就是些什么“窦氏女恨感天地六月飞雪，七兄弟其利断金为母报仇”之类。
　　李世民更加头疼，得了，之前那什么阴谋论全推翻，面前这就是一醉汉，还是发酒疯能发出花来的那种。
　　不过怀里的人可由不得他发怔，剧情还是要继续进行的。被制住的“窦氏女”伤心欲绝，大喊一句：“宋仕高狗贼，我今日要与你同归于尽！”说罢使出吃奶的劲儿开始挣扎。
　　小子笑别看人小，实际一身的功夫，劲儿大得很，李世民死死压住子笑忙去想昨天听的戏的情节，接下来该演啥了？对，那窦氏女挣脱了宋仕高，而后拔出宋仕高腰间的佩剑……自尽了。
　　李世民偷空瞅了眼自己腰间，嚯，明晃晃一把佩剑，吹毛断发的那种！
　　李世民感觉这辈子脑子没转这么快过，他必须得构思出个新故事来打破这个原有的情节框架，不然这小祖宗自己抹了脖子他也非得溅一身血不可，这可是不死不休的仇啊。
　　李世民凤眸微眯，转而用双手抱住子笑，眉眼间的宠溺笑容仿佛能溢出来，“宝贝，别胡说，我这不是回来找你了吗？”
　　“你骗鬼呢！你当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爹爹说，逛青楼的男人都是坏男人，你这人渣、骗子！”子笑虽顽劣，家教却是极好的，便是骂人也说不出多么难听的话来，又配上他那张气的鼓鼓的小脸，反倒十分可爱。
　　李世民明白过来，只要一脱离了原有的剧本，常子笑就还是那个十二岁的半大孩子，只不过强行披上了一层“怨妇”的皮囊。
　　虽是不信李世民敷衍的说辞，但到底受到了些安抚，怀里的团子挣扎明显弱了下来，李世民一看有门，一手轻抚常子笑披在脑后的乌发慢慢顺毛，一边低声哄着：“宝贝啊，你看错了，这就是个琴阁，我的心里可只有你一个，旁人我看都不愿看一眼的，不信你看看这屋子里可有别的姑娘？”
　　“窦氏女”听话的很，乖乖抬起头来看了一圈屋里，小屋不大一眼过去一览无遗，确实没有旁人。
　　于是刚刚还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子笑小嘴一咧，甜甜一笑，直晃得李世民有点眼花的反应不过来，紧接着脸颊上传来软软嫩嫩的触感，轻轻的“啵”的一声响起，小少年接着抱住李世民的腰：“夫君，我就知道你不会不要我的。”
　　李世民愣在当场，脸上湿乎乎的感觉还在，只觉得满脑子都是那柔柔软软的触感和怀里喝了酒热乎乎的团子，心跳如鼓。少年终于反应过来，猛的推开子笑，刚想说些什么，子笑一张笑脸瞬间变得委委屈屈，泫然欲泣，“夫君……”
　　李世民到底没法跟喝醉了的人讲道理，终是无可奈何地一叹，直接打横抱起小家伙，温柔道：“娘子，时候不早了，咱们早些歇下吧，恩？”
　　少年可以压低的温柔嗓音让人十分受用，常子笑十分贤惠地乖乖躺在床上，还一脸羞涩地拍拍床，“夫君也来。”
　　李世民：……
　　李世民上床的动作明显的有些僵硬，好在常子笑只是滚过去窝在李世民怀里，小动物似的蹭了蹭，就乖乖地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白嫩的脸蛋上投下一片阴影。
　　李世民轻轻长出了一口气，终于解放出了自己的手臂，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红彤彤发着热的耳根，脑袋里的思绪好像一团被猫咪挠过毛线球，乱糟糟的没半点条理。没头没脑间脑袋里忽然冒出一句话来，倘若宋仕高家的窦氏真是如常子笑这般，那宋仕高定是不会去看外面那些花花草草一眼的。
　　但很快他就没有心思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因为事实证明，他放松的太早了。
　　这一晚上，李世民觉得自己的人生历尽艰险、跌宕起伏，也不知道这常子笑小小年纪不好生读书，看了多少乱七八糟的戏。
　　一向运筹帷幄心算天下的李二公子一晚上的时间，经历了文松打虎，他是虎；草船借箭，他是船；子笑葬花，他是花；猪妖娶亲，他是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