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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连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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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四处一片寂静,妃嫔们脸色刹白,玉蔓跪地身体哆嗦了—下,轻轻叫道:“贞儿姐……,皇上……”
—轴画挂起:
淡黄绣着紫菊的帷帐低低垂着,轻挽之间,里边又飘出轻柔的笑声。
孩儿出诞之时,女子整个身心都沉浸于初为人母的喜悦中,她的的脸白中透着霞红,宛如一朵初开的芙蓉。怀里抱着柔弱无力的孩儿,看着孩儿一撅嘴、一挤眉的表情,欢笑不止。女子用她那粉嫩的唇,嗅闻着孩儿的小脸,迟迟舍不得放下。
身旁的男子,心里也充满了豪情,一种男子汉的血性从心中泛起,他轻轻揽住女子,眼睛长时间凝视着这一对他的最爱,要把这个画面牢牢刻在脑海中。让她就是这样的一个好女子,融化于他的骨血里,再也不可剥离。
—幅画挂起。
见深抬头看着面前的微微抖动的画像,只见伊人—身淡绿色的戎装,跨着—匹大红马驰骋在紫菊花海中,微风吹起她的长长的乌发,清淡若梨花的容颜微眯的杏眸,明静而坚毅。如蝴蝶翻飞的淡紫色的披风,飘洒扬逸。虽非倾城色,却也摄魄神。
他慢慢地站起身,在众妃嫔惊恐的眼光下,手轻轻地抬起抚摸着画中人,唉!三分春色描来易,一段伤心画出难。当他真的把她画的惟妙惟肖时,她却已离去。
秋风入殿,帷幔轻摇,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的秋雨淅淅沥沥,惊醒了见深温馨得回忆。
“贞儿!贞儿……!”伸手去抓,手掌心中只是一把秋的寒意。
天暗了下来。见深慢慢地走了几步,秉烛颤抖地来到画幅前,骏马嘶鸣,美人如飞,双眸如星。突然,一声遥远的声音隐隐从天边传来:
“深儿,当真没有负贞儿吗?”
“没有负贞儿吗?”
“没有……”
那一声—声遥遥而来,遥遥而去,顷刻间撕裂他的心,让他心里滴下负疚的血。
想起几日前与太子会面的情景:见深睁着一双忧郁的眼睛,半晌方转过头,看着太子,慢慢说:“皇儿,为父一生是一个平庸无为的皇帝,父皇的“纸糊三阁老,泥塑六尚书”不是贤臣能将。为父只给你留下八个字:敬天,法祖,勤政,爱民。望吾儿谨循。另还有—事,‘钱成文,梁成贯,文贯成成万万万’皇儿必要以江山为重,依法处置。”说到这儿,见深眼中充盈着复杂莫测的光泽。
太子低头想起往事种种,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片刻,见深又长叹一声,哀戚地说到:“只是皇贵妃是一个有情有意的女子,是父皇最敬佩,尊敬和珍爱的女人,也是父皇,最,最对不起的女人……。”
曾经的情深意切,曾经的信誓旦旦,往事事历历在目,哎!皇家到底负了她。此时此刻见深才感受了先皇英宗留给自己那张无情遗诏的沉甸甸重量。见深的眼中流下—行无奈而又愧疚的泪水。
贞儿说到底,是我们皇家负了你,皇上负了你,可是贞儿,为夫的情是真的,爱是真的,深儿不会负你。
耳边一声冷冷的笑:“皇上,你与深儿的身份,在你身上又怎能分离?”话如一把利刃绞碎他的心。胸口血气翻涌“哇”一口黑血涌出,喷溅在明黄的龙袍上,他低头看了一眼血染的龙袍,嘴里喃喃低语:
“贞儿,原来深儿的血是黑的!”
声声剧咳接踵而来,守候在身边梁芳急忙搀起见深,见到此情此景,惊呼:“皇上,您怎么了?”说着便扶上捂着胸口的见深,又忙回头高喊:“来人,快宣太医。”
众多妃嫔一派混乱……
清冷的长春宫的夜是那样的黑,那样的长,从宫墙外传来妃嫔们从坤宁宫与翊坤宫相与而回的说笑声:“这几日怎地不咱们玉昭仪的影子,以前有人的地方就玉昭仪的笑声。”
另—高声道:“她的皇妃姐姐殁了,她总是要伤心几天吧。”
一个声音又高高响起:“她的皇妃姐姐活的时也没见她怎样尊敬,今天的宴席上倒作出—副悲情之色,好像是给什么人看似的。”
“玉昭仪跪了几个时辰,那双玉腿够受的,不知还能不能给皇上跳舞了?”
说笑声渐渐远离,她的长春宫就象凋零的一朵残花,再也无人问津了。玉蔓默默地自己闭目躺下,伴着孤灯冷衾,沉入黑暗中……
黑,真黑,又如同儿时,妈妈抱着自己躲避兵灾的那个夜晚。整个天地仿佛掉入一个漆黑的深洞中,没有一丝星光和月光,到处是残垣断臂,到处是人的残肢断臂,四周弥漫着呛人的血腥之气。玉蔓一人徘徊在这黑暗中,远处不时传来狼群的嚎叫,无处可走,无处可藏。两簇绿光慢慢地向玉蔓飘来,玉蔓吓得紧紧缩在一个残壁的角落里,绿光飘过,又轻轻飘回,飘到玉曼的面前缓缓地停在。玉蔓吓得紧闭双眼,冷冷的阴气“嗖嗖”吹拂着她的脸上,仿佛还有一只带毛的利爪在她的眼前晃动,玉蔓微微睁开了双眸,在眼前的是一对漂浮的人影,一个身穿白袍,长长得头发披在脸颊,鲜红得长舌趿拉在胸前,舌头—卷一吐间嗅闻着玉蔓的气息。另一个一身蓝袍,脸色似金,嘴角一条是蛇形的蜿蜒血迹,点点滴在蓝袍之上。玉蔓忙定睛观看正是冤死而去的纪淑妃和张公公,他们的眼睛发出幽幽绿光,慢慢伸出簸箕大的手,向玉蔓抓来,玉蔓想叫救命,却发不出声响,刚想去跑,被一个东西绊倒,伸手—摸湿漉漉的粘在手上,原来是一貝血淋淋的人身。红红鲜血染红了她的双手。空中飘过伍儿的声音:“真想不到,我们辛辛苦苦养大的却是一个白眼儿狼。”那人身迅速变大,变高,慢慢坐起张开血盆大嘴。玉蔓吓得“哇!”大哭起来……
“啊!”王蔓—声尖叫从榻上坐起,长春宫的寝室里烛火漫漫,帷幕低垂,一丝清冷的月光透过白皙的窗纸,映在橘黄色的帷帐上。“咚咚咚”远处得更鼓,敲了三下,正是三更人静时。
玉蔓轻轻擦拭着头上的冷汗,想起梦中的种种,一阵寒慄掠过全身,耳边仿佛又听到环绕紫禁城上空飞翔的鸽哨声。她忙掩住了双耳,她不想听,她不愿意听,想起半生所作所为只为那想得到却未能得到的不了情,为此自己已成了孤家寡人。
天刚蒙蒙亮,辗转一夜未睡稳的玉蔓早早的从床上爬了起来,看着蒙蒙的发亮的天边呆坐着,这时,只见宫女待春进来禀告:
“梁公公求见。”
玉蔓心中一动,长春宫已几个月无人再登门了,不知又有何事发生?这短短几个月间出人意料的事情,多得好像要催人早早的走完这一生似的。刚走出寝室门口,梁芳就匆匆走了进来。
几日不见,梁芳好像又老去了几岁。只见他见了玉蔓施礼道:
“娘娘可知,太后皇后与太子相商,准备让诸王速赴各自封地。”
玉蔓一愣:“皇上尚在,他们哪有资格附议此事。”
梁芳长叹一声:“皇上现已病入膏肓,哪里还有精力管前朝之事,现已都托与太子全权处理了。让奴才看来,如果皇上理政也会同意的。”
“何人提出此议。”玉蔓问道,
“听说乃为皇后的提议。说诸王回封地,一是遵循祖制,二是为了朝廷的安定。”
玉蔓听了,心中深深一叹,皇上病重,诸王环伺,不免要引起朝廷内外一些人的非分只想,诸王远离皇权中心,尽可保太子顺利继位,此提议不可谓不严谨。果如贞儿所言,皇后外拙内秀,含而不露,隐而不发,开口就切中了要害。想想让小小的祐槟早早地离开自己,即使自己不愿,但也仍旧无能为力。
蓦地,想起以前贞儿所在的日子,虽然,人人都说宫中险恶,而自己依靠昭和宫这棵大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无忧无虑。现在这棵大树轰然倒下,只空留下自己这颗依附大树的小草,在劲风中不胜摧残,软弱地摇曳着娇嫩的枝叶。
“听说太子仁慈,以为皇帝尚小,允许母妃相随,加以看顾。”梁芳看轻蹙娥眉的玉蔓补充了—句。
玉蔓看着梁芳问道:“公公打算如何?”
梁芳苦笑一声:“咱家又能如何?以往紧巴结咱家,沾尽荣光的亲戚,朋友,现在嗅到风声都远远地躲开,唯恐与咱家有一丝牵扯。咱家也就是孤人一个。想想过去,手中攥着那么多金银,又有何用?到头来还不是七尺之棺,一抔黄土,什么也带不去,担得惊,受得怕,想想何苦来哉!”说完摇摇已满目苍白的头,匆匆的离开了长春宫。
玉蔓看着外边依旧瓦蓝的天空,不觉地后退一步,坐在凉凉的靠椅上,想起夜半的梦境,丝丝悔意,又沁上心头。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点希望,那就是只盼着深儿哥早点痊愈,让蔓儿依恋着在这棵树下像以往—样过着安逸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