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平匕首离朝戟》郁闷的威爷

3、第 3 章

　　过了一刻钟，琴幻迷迷糊糊有些困倦的时候，忽听得耳边有哭泣声，便忽然警觉起来，一个翻身便站起身来，顺手开启行箧，从里边掏出一把银光闪闪的匕首护在胸前。

　　这把匕首是琴幻的父亲琴啸的。

　　匕首刃部如烂银一般发亮，是把手是注入了灵石的缘故。

　　燕轻尘忽然翻身起来，一只脚蹬着床，瞪着琴幻：“你要干嘛？”仔细一看，却是蔓延泪痕。

　　琴幻愣道：“你……哭什么？”

　　燕轻尘道：“没……没什么。不好意思，打搅你了。”便翻身躺下了。

　　琴幻再也睡不着了。

　　燕轻尘什么来历，他没打听。若是以往，这种来历不明的所谓朋友，他是绝不会交的。可现在，毕竟自己是个戴罪之人，随时可能死掉，交什么样的朋友，又有什么区别呢。

　　况且，她是来帮自己的。

　　琴幻躺下以后，感觉异响还在……即使现在燕轻尘已无声无息。

　　琴幻虽然灵力不够强，但是他自三岁起便受严苛的训练，常因灵力修炼不到家而被罚在山上的木屋内睡觉。而木屋内常年蛇鼠相争，到了晚上也不安稳。起初琴幻还跟母亲说害怕，可后来父亲偏偏要锻炼他的意志，还说蛇鼠都有毒，望他小心为上。因此琴幻对木屋周围的草木之声格外留意，便练就了一副好耳朵。

　　琴幻仔细听了一阵，确定这是窗外草丛中传来的异响，听起来好似乱蛇疾行。琴幻当下便静悄悄地起床，摸起那把匕首，推开窗户，像燕子一样掠了出去。

　　当下月华如练，草木如霜，小潭之上泛起了一层水雾，潭水那边的草丛看不清楚。琴幻没管那么多，顺手在屋后抄起一根竹竿，抛在水中，人飞起掠在竹竿上，负着手飘飘然过了岸。

　　岸对面竟然是一片桃花林，桃花开得正盛。

　　琴幻只觉得异响就在耳边，便向前寻找，却不知道为何，越走越远，依然不见异响所在。琴幻记得初进桃花林，花开得极疏离，却越往里走越觉得寒冷，桃木越发多，桃花竟然越茂盛。再走，地上竟铺了一层如盐似面的白霜，把桃花林映地雪亮。琴幻直往前走，身上直打哆嗦，布鞋踏入积雪之内，冻得双脚冰凉。

　　走了不知多远，忽然异响停了。只听得桃林里有人在喊：

　　“何处来？何处去！”

　　“何处来？何处去！”

　　琴幻耳力不凡，从这声音里竟辨不出男女，也辨不出方位。

　　再往前走，便遇到一棵硕大无朋的桃树，仅树干需几人合抱。桃树冠盖如巨伞，举头不见明月。而树干上盘踞着一条褐色斑纹的巨蟒，见得琴幻来，忽然停止了喊叫，一对黄玉一样的瞳仁，陡然朝琴幻瞪过来。

　　琴幻忽然觉得一股强大的灵力逼近，随着褐斑蛇的蛇信一吐一缩，灵力的变化也张弛有度。

　　“何处来？何处去！”

　　原来是这蛇在说话。

　　琴幻自小便熟悉蛇的习性，但是这么大的蟒，却没见过。而且很明显——这是一个灵兽。

　　灵兽就意味着可以从它的胆中取灵石。琴幻因此而兴奋不已。

　　琴幻没有回答蛇的问题——一个将死之物，又有什么好说的？

　　他知道，蛇打七寸，便脚下生根，使出脚法绕树行走，寻找蛇腹。

　　这条巨蟒不知多长，绕树足足两周半后又如折纸一般折了回来。琴幻绕树的过程中，蛇头如磁针对着磁石一样，紧紧地追寻着琴幻，一直瞪着他的双眼。

　　琴幻发现，在巨蟒绕树而折回来的那节蛇腹异常鼓大，便欲近看。结果琴幻忽然闻到一阵腐臭之气，原来灵蛇忽然吐出一条猩红的舌头，直奔向琴幻的双眼。琴幻急忙后退。发现灵蛇吐出的墨色粘液在地上如墨汁一般化开，“咔嚓嚓”几响，登时把裸露在地表的树根腐蚀而断！

　　琴幻惊魂未定，站得离远了一些，直靠在另一棵树上，远远地观察那蛇。

　　琴幻靠在树上喘气的功夫，忽然觉得脊背发凉，远处那蛇依然不动地看着他，但是嘴角却有了一丝微微上扬的弧度，牵扯着眼角皮肉有了一些细碎的鱼尾纹。

　　这蛇，在笑！

　　琴幻这才意识到，自己背靠的这软软的东西，不是树干，是一团冷肉。

　　已经来不及了。一条烂银似的白练从身后飞来，横击于胸膛，一下子把琴幻绑在了树上！

　　这是另一条蛇！是一条通体亮白如银的蛇。

　　蛇体缠完第一圈后，紧接着又拍过来，要缠紧第二圈。而琴幻终于反应过来，双腿一跳，堪堪躲开了这一击。

　　琴幻只觉得胸膛血流上涌，赶紧动用灵气封住喉咙，却忽然觉得，灵气……变强了。

　　难道是燕轻尘白天给自己注入的灵气吗？

　　此时想不了那么多了。琴幻忍着痛，右小臂倒提着匕首往上一刺，“夺！”地一声，匕首插入了树干。

　　却没有插入蛇体，只是割开了一寸皮肉。

　　琴幻听到蛇皮磨动树皮的声音，感到捆在胸膛上力道越来越狠，知道这银蛇要勒死自己，便不顾一切开口啃了下去！

　　蛇腹冷而臭，琴幻感到有些眩晕。

　　蛇越捆越紧，琴幻知道再用灵力顶住胸膛也是无济于事，索性运灵，将全部灵力顺着筋脉传到手边，注进匕首之中。

　　匕首注灵以后变得闪闪发光，被割开的往外翻卷的蛇肉忽然敷上了一层冷霜，随即便冰冻起来。琴幻能够感觉到，银蛇的血液逐渐凝固不动，银蛇不断勒紧自己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这蛇虽然是灵蛇，修为不过是“灵筋”一道，用冷灵之力把它的血封住，它便动作迟缓了。假设这蛇修了“灵血”一道，这招不仅无法用，反而可能因为灵力不够而被反噬。

　　这蛇与自己半斤八两，纯靠灵力互相死撑。银蛇被伤，自己被缚，一时间谁也吃不下谁。

　　远处那条褐斑蛇慢吞吞从树上挪下来，桃树皮被它磨成了粉末，簌簌地往下落。

　　琴幻知道，这是那条褐斑蛇看到银蛇不能对付自己，打算帮它。

　　而此时的自己，是万万不能同时对付两条蛇的！

　　不过琴幻发现，那条褐斑蛇其实动作极慢，从树上下来后，似乎是在凭着一股毅力向前策动，至琴幻脚边便很难移动了，只是张开大口吐着红信。

　　琴幻一急，便将插入树干的匕首拔出，掷向那条褐斑蛇。

　　没想到，此时琴幻被银蛇紧紧缚住，手臂脱了力，匕首投偏到桃树树干后边去了。

　　“啪！”地一声，匕首好像投掷到了什么东西。

　　褐斑蛇回过头去，拼尽全力游向桃树树干，好像去追逐那刚投掷完的匕首。

　　缚住自己的银蛇竟忽然放开琴幻，拼了命似的游过去。

　　琴幻摔下树来，又开始不住地咳嗽。可是他发现，自从被燕轻尘注入了灵力以后，这些伤对自己来说不是什么大碍，只是肺里痒痒的，琴幻知道，这是灵力在急速修复心肺。

　　琴幻抬头看到，匕首刺向的雪堆里，竟然是一颗蛇蛋。褐斑蛇显然是刚刚产卵，听得有琴幻来，便缠在桃树上，让琴幻知难而退，谁知道琴幻却意在取蛇胆，炼灵石。于是才有了这番争斗。

　　那两条蛇似乎有了人的感情，银蛇依偎在褐斑蛇旁边，久久不动，仿佛在安慰它。而琴幻此时感慨万千，自己一时贪图灵石，竟然逼得这夫妇到如此境地。

　　草木中忽然发出“嘶嘶”的声音，抬头一看，竟是密密麻麻的蛇群像瀑布一样从桃花树上奔涌下来。草丛中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各式各样的蛇越聚越多，都吐出粉红色如桃花瓣一样的蛇信子，远远地看，还以为是跳动的火焰。

　　琴幻这才发现，那桃花哪里是桃花，分明是蛇口里粉红颜色的蛇信子！

　　琴幻不怕死，却唯独怕这种恶心难避的东西，他感到胃肠翻涌，幸亏晚上把干粮分了一半给燕轻尘，否则非得呕出来不可。

　　让他奇怪的是，这些蛇并没马上攻击，而是把褐斑蛇和银蛇围在中央，对着那最粗的树干，围城了一个巨大的扇面。树干上没有了桃花，月光洒下来，这些蛇一个个吐着信子，拼命把头昂起来，仿佛在做顶礼膜拜。

　　琴幻看明白了，这褐斑蛇是一条母蛇，也可能是这些蛇的蛇王或者蛇后一类的——难道说，今天是她产卵的大日子，这些蛇都是来道喜的？

　　琴幻想到这儿，整个人挣扎着站起来，忽地就扑向了那条银蛇！

　　银蛇一惊，便展开了战斗姿势迎战。

　　而琴幻的目标不是银蛇，而是——蛇蛋。琴幻利用蟒蛇回头速度慢的特点，一把抱住了那颗蛇蛋，拼命地往树林里边跑。

　　琴幻跑起来之后，觉得自己身轻如燕，便几下子上了树，在树上几个起落，又往回掉头跑。

　　这一路上的景色，又是由冬到夏，只是满树的桃花不见了。

　　回到屋内，琴幻发现，老板娘和燕轻尘早已在那里吵了起来。

　　“我毒玉寒养了十年的化蛇，今朝可诞龙子。我去惊扰了它们，它们也未必认得我这主人。燕姑娘那伙伴不懂规矩，便死在了我这万蛇林中也是活该！”

　　“毒姑娘息怒……这……这是他的东西，还有……这是我的宝贝，是大辽府金蝉县林老爷的归灵藻玉，只要你救了他，这些东西统统给你。”

　　原来老板娘姓“毒”，这么漂亮的姑娘，竟然配了这样的姓，让琴幻感觉有些怪怪的。

　　“毒姑娘、燕姑娘——我回来了。”琴幻从窗口一跃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