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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不成风月转摧残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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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转星移,一千年前,一千年后。
依旧一袭墨衣,依旧情深不改,依旧求一个留下……可惜这一次,他放低了一切苦苦挽留的人却再不愿留下,单春秋看着越来越深重花纹下那双绯瞳淡淡苦笑,到底……留不住……
那么,自己也没有什么必要守着魔的漫漫长生,一切都没有了意义。他的目光中全是痴情,一寸一寸刻画着杀阡陌的脸,那张如今再无艳色却依然能够让他付出永生永世的脸,喃喃开口,用尽了千年的柔肠,“圣君,下一世属下再许你君临六界。”
阡陌,下一世……我再许你君临六界。
这一世太短,短到他连曾经许下的誓言都来不及兑现,短到……连一次执你手的机会都不曾出现。
千年聚成的一颗不曾变过的真心没有等到开花就被掐断了根茎。他的目光之下全上难过,但愿下一世……你可以不再遇见她……
如果那样,我是不是可以真的……留住你……
他是他永生永世所有的爱。
怀中的人静静看着这个今世为他生为他死为他甘愿放弃一切的男人,此时此刻在自己的耳侧无怨无悔又许下了来世。
谁还似当年,死生亦相随。
那字字句句带着无奈悲伤凝成霜露,一点一滴沉入杀阡陌的心底,人非顽石,其实……微微垂了睫羽,自己也并非没有过动容……
那些记忆里无法抹杀的回忆,不管杀阡陌愿不愿意承认,都已经成为了不可言说的美好。最后的绯瞳中满目叹息,原来光阴那么长,终有他的誓言陪伴过沧海。
被昨日窗下所见搅得一日一夜都未有片刻舒心的人突然就笑了,一如既往,蛊惑人心。这一刻再明白不过,那墨衣宁可决绝到自毁了永生也不愿看着自己独赴黄泉,又怎会与子玉花前月下缠绵悱恻,白裙,白裙……不过只是白白一场独角戏。
那,自己呢……
很长故事一章一章翻开,还有很多牵念的人事,不可以就这样放手。
琉夏,小不点……
还有……还有谁……
一点重墨破开所有斑斓,杀阡陌不停地问自己,还有你吗……单春秋……
最终有人不带丝毫犹豫地伸了手,用尽所有残存的力气,牢牢拽紧那墨色的衣襟,狠狠地告诉他,“不要跟本君说这些没有用的,单春秋……你说过的,许了本君君临六界,休想……咳……”,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难受地呛出了一口血,那反噬的折磨反反复复,就是不肯给他一个痛快。
“别说话……”单春秋并不知杀阡陌想要说什么,但见他表情如此痛苦难耐,不忍心眼前这般,伸了手就想要掩住他的唇,杀阡陌却突然抬起了手,一点一点,指尖还带着带着血的鲜红,就这么覆上了单春秋的眼。
单春秋的手还未来得及停在他的唇上,眼前的所有便只剩这一掌乾坤。
一切静了下来,就连细小的尘埃也不再起舞。
巨大的疼痛吊住杀阡陌的精神,喘息不定地苦苦撑住一口气,有些话他必须告诉他,“别想着下一世,这一世……你答应过的……本君要亲眼看着你为本君夺下这……这六界江山。”
不能死,我们都不能死……我要你陪着我。
“阡陌……”,那些话字字清晰,顺着眼前的漆黑绕上心头。多少藏在心底想要对他说的话在这一刻竟然全都梗在了喉间,只剩下唇齿间简简单单两个字都忍不住声音颤抖。
阡陌,阡陌……隔了一千年,带着这份痴心熬过凡人的几生几世,他以为他记得的一切,杀阡陌都忘了,可是原来……原来那些被岁月斑驳了的记忆,每一片每一段都被铭记。
原来,还能留下你……
单春秋缓了缓周身气息,将真气凝于掌心,拥着杀阡陌鼓鼓注入心脉。这次怀中的人再也没有挣动,强大真气流转周身,深重的花纹渐渐被压制,啃噬般的痛楚减轻后身体越发脱了力,杀阡陌缓缓呼出一口气放松了自己倚在他的臂间,这榻上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的温度,从来都不知道其实像现在这般被人拥在怀里,会是这般……
他说不清楚到底是怎样的感觉……只是心里隐隐生出了一丝留恋。
所有的意识开始陷入混沌,但覆在单春秋眼目上的纤纤指尖却下意识地不曾有过半分松懈,强撑着最后的一丝意识告诉他,“不要看……不要看……”
其实不是真的想要你走,只是不知道要如何用现在的自己面对你。人说这世上最最凄凉不过英雄末路,美人迟暮,对于七杀圣君,六界第一美人的杀阡陌来说,风华不再,胭脂碎尽,叫他如何面对他……
所以,不要……看……
“好……我不看,放心,我一定会救你,不会有事的……还会……还会像原来那么好看……”,单春秋安慰着杀阡陌,也安慰着自己,却越说越低了声音。他想要与他长相守,可眼下的事实再清楚不过,自己的功力无非也只是缓得了一时,若是没有办法抽离杀阡陌体内反噬的妖魂,那……那自己还能有什么办法。
长相思长相思,他日日夜夜盼着长相守,可最后是不是只有长相离……
杀阡陌昏沉睡去,没有发现一滴泪落在自己的掌中。
花纹褪尽了时候,瑶依引着东方彧卿走进了七杀。
还似上一世那般,翩翩白面书生的模样,却生了一双狡黠如狐的凤眼看穿无常世事。
东方彧卿躬身行礼,“在下参见单护法,护法与在下也已是许久未见。”单春秋放了榻边帐幔顺了声音向他扫去,这一望之下倒是有些诧异,自上一世起东方彧卿身为异朽阁阁主与单春秋也有过数次交集,虽说并不算是熟络,可单春秋处事素来谨慎,对东方彧卿的气息到底也不陌生,可今日的东方彧卿,微微眯了眼,虽说面上无虞不过区区一个凡人站在面前,可这周身散发的……却着实有些捉摸不透……
墨衣一步至那凤眼身前,俩人距离近到尺寸之间,单春秋细细探去,可半响也没有发现到底何处不对,正觉着古怪时东方彧卿也看出了单春秋的疑惑,抬手展扇突然就笑了起来,一双眼看向帐幔之后,“单护法倒是还有闲情在此耽搁,怕只怕你们圣君耗不起,这妖魂魄若再次反噬,那后果单护法应当比在下更为清楚……”
不说起也就罢了,此刻一听到这妖魂反噬四个字单春秋便是气愤,若不是当初这东方彧卿来找杀阡陌联手去救花千骨,自己又被他设计困囚,堂堂七杀圣君又怎会落到如此地步,墨衣下的手满是怒气一把揪过东方彧卿, “东方彧卿……”,光这名字念着都想将人生吞活剥,若不是顾忌着杀阡陌情况危机,万万不可纠缠于过往之事,单春秋恨不得立时就将东方彧卿碎尸万段。狠狠压下心头的滔天怒意,冷哼一声松了手,说道, “今日有请异朽君,想必也无需本护法多言,只要能救圣君,要付出什么代价,任你开口”。
凤眼毫不动怒理一理衣襟,面上依旧一派和气,“单护法稍安,在下既然前来,自然是有救圣君的法子。”落了话音便取出一枚玲珑琉璃瓶,轻轻握住,好似一双手握着的是这世上最珍贵之物,眼中点点全是天荒地老也放不下的珍视……
微微叹息,还是将琉璃瓶交与单春秋的手中,“快让你家圣君服下。”
轻轻转了转,单春秋只觉着手中的瓶子并无特别之处,何以让这异朽阁阁主如此伤怀。
便揭开了封口,扑面而来的却是混了诡异香气的血腥。
“这是何物”?
“这是……”,后面的字他有点说不出来,琉璃瓶牵起无数回忆一阵一阵翻涌,不甘而绝望,是他上一世所有的爱和愧疚,到了这一世依旧没齿难忘。最后的东方彧卿黯淡了温柔凤眼告诉单春秋,“这是骨头的血。”
这是,神之血。
不大的声音异常清晰地飘入帐幔后,逼得昏睡中的杀阡陌猛地恢复意识,撑起身一把扯开帐幔,满目焦急盯着东方彧卿,“你……你哪来小不点的血?”力气不济下唇角又见深重,连呼吸之间都满是血气。
小不点,小不点,简简单单三个字就能让这个美得绝世的二界霸主失去所以理智不管不顾求一场爱而不得。
一袭墨衣统统染了悲,片刻之前的美好毫不留情化成烟云,逼着单春秋不得不认清事实。不管日月如何轮转,无论自己如何痴望,在杀阡陌的心里总也换不了颜色。
那一日的蜀山,如此轻易就将他的千年改写成了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