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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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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晋将那条信息上了锁。再也删不去。
忽然想再见她一面。
便发了条短信过去:“还能请我吃铜锣烧么?”分明是玩笑的语气,自己却也不由觉得心凉。
墨隐拨了电话过来:“可要叫上姐姐?”语带讽刺。
“不用了。”他沉声。
“好。”她简答。
郭晋换了身衣服,便赶了出去。冬天确实是冷的,阳光斜视着他,不带暖意。
他发现那家店子还在,只是由当初的一个铺位扩至三个,隔着玻璃墙,可以看见店中一张哆啦A梦的全家福。大雄站在小叮当身畔,脸上是傻呵呵的笑容。
“静宜很漂亮。”是墨隐的声音。
他微笑,伸手去推门,却怎么也推不开,于是她便道:“上面写着‘拉’呢,怎么,中文都不认得了?”
郭晋心中涌起一种悲哀,她说的内容……分明没有恶意,但那种语气……竟夹了讥讽。
他拉开门,走了进去。
“铜锣烧可比得上国外正宗的薯条汉堡?”墨隐笑。
“自然是好的。”语气苍老。
“只怕未必,后来者居上呢。”墨隐斜了他一眼,说。
一语双关。
郭晋不说话,心头堵了什么似的,咽不下去。
墨隐也不开口,只在偶尔的目光接触时,冷冷哼了一声。
他们在这样消磨着时光。
终于是郭晋先开口,“我……对你不起。”
“哦?怎么这‘对不起’三个字现在这么热门?好歹你也是去留过学的,就不能说一句‘sorry’?”墨隐斜挑着眉,微微眯起了眼,眼神如刀地钉在他脸上。
“我……有些事情,我说不明白。”郭晋干涩地笑。
“那便不用说也不用明白!”她瞳孔一收,眼中恨意顿时浓重。
“晋哥哥,你是我先爱上的啊……她,她凭什么……!”墨隐吸了口气,“我想她还不至于不明白,什么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墨隐笑,“她看上的她都有了,她不要的都有别人来替她担着……真是同人不同命呢。”
郭晋闭上眼,颤声道:“我……早该想到你会这么恨了。”
“对!”她毫不迟疑地接口,“我恨你恨她恨我爸……从小到大,她样样出尽风头,我也没和她争什么——那个时候我还无比幼稚地崇拜她把她当星星当月亮当太阳!晋哥哥,那时我想的是只要每天都有好玩的成绩也不至于太差那便足够了,后来我又遇上了你……我竟然以为我和你可以一直走下去,真真是好笑!我这一辈子犯的最大的错误,便是叫她同我们一起去野餐!啧啧,经验证明:你看上的男人不能拿来示众,那太危险。”她的脸已然涨红,眼神却是凌厉地射向他。
郭晋看着别处,似乎什么都没听见,但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悲切。
“如果我说……我还爱你,你信么?”他缓缓转过脸来,眸光清浅,似极了一池星光。
“我!”墨隐却窘了,咬着唇,许久才道:“不信。”
若如你所言,我又怎至于这般?她心中恨恨。
而这般,又是哪般?
——至少,不是那年那般吧。
“可是我信!”他的回答却很坚定。
“那你的阿雪呢?她信吗?”墨隐挑着眉笑。
“不管她了!”他忽然有些愤怒地低斥,拉了墨隐的手,奔出了小店。
“晋、晋哥哥……”墨隐有些不明所以地喊他,“你这是……?”
他到了路口才停下,大口地喘着气,回头,笑容破冰而出。
于是他们不期然地想起,那个有阳光的下午,他在阳光下笑着,阳光在她眼里便失了颜色。
墨隐心中一软,手上一热,竟是被他紧紧握住。
她脸上一红,口上再也逞不了强,低声道:“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郭晋呵呵一笑,道:“我想来想去,你那么馋,还是当小丸子好了。”
“那你呢?”
“花轮——”几乎是同时喊了出来。
而不是,大雄和小叮当。
“我记得……小丸子班上那个女班长可是喜欢花轮的呢……”她撇撇嘴。
他又想到她曾说:“喊你学长的人还真多……我可不要和别人一样……”
怎么还是这么喜欢吃醋?她吃醋的时候,神情有些扭捏,声音也必然低了许多,通常情况下还会撇撇嘴……
郭晋学着她的样子撇了撇嘴,“可是花轮不能糟蹋在她手里啊。”
墨隐满足地点点头,“嗯!”
“我发现……”他故意欲言又止,呵呵,愿者上钩了。
“什么?”她一向是他的“愿者”,所以常常上钩。
“你是喜欢别人哄你。”
墨隐鼻尖一皱,“别人?那我找别人去了……嗯……哆啦B梦,我去找哆啦B梦……”
“喂!”郭晋见她作势欲走,明知她是同她开玩笑,却也不由有些急了,“别人哪有我这么任劳任怨……”
墨隐咧嘴一笑,不置可否。
“走吧,带我去吃手抓饼,棉花糖……”
“啊?还吃?”墨隐讶。
“民以食为天……”
去旧时的小店,买松松软软的棉花糖,她像当时一样,吃得满身沾满了白花花的糖屑,唇边更是白晶晶的一片。
郭晋满眼的宠溺之色,帮着她拍落衣上的糖屑,说:“爱吃也不晓得擦嘴……”
墨隐吃吃地笑,笑声如同棉花糖一般,清甜可口——啊不,是“动听”,动听。
清甜动听。
“晋哥哥晋哥哥…….”
“嗯,蓉儿蓉儿……”
墨隐止住了笑,抬头看他,“我是晋哥哥的蓉儿,我不要当华筝……”
“从头到尾,我只喊过你一人蓉儿啊。”他伸手去刮她的鼻尖,心中绞痛。
也许三年之中,她便真如华筝一般,在大漠的风沙里,数着大雁,寥落度华年。
墨隐眼中一湿,颤声道:“晋哥哥,你不知道,刚才听见你说……说‘不管她了’,我是真的很开心……”
郭晋用力地点头,“对,不管她!”
我想管的,只是我和你。郭晋默想。
当她湿漉漉的眸子对上他湿漉漉的眸子,她便一头扎入他怀中,“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咳、咳……”许是因为哭得太厉害,她咳了起来,郭晋伸手,轻轻拍她的背。
“你要是想哭,那便哭吧……”郭晋心中一恸,声音也不觉哽咽起来。
墨隐仰起头,抽了抽鼻子,用很重很重的鼻音说:“我不是已经在哭了么……”
郭晋不由笑,又听墨隐道:“晋哥哥,你走之后,我又认识了好多人……可是……”脸上一烫,声音又低了下去,“我只喜欢你哄我,对着别人,撒娇撒不起来,醋也不想吃……”
郭晋心中一热,大喜过望,却故意板起了脸,用已然嘶哑的声音说:“别人?谁?”
“哆啦B梦!”异口同声。
天黑时竟下起了小雨,不大,却很冷。
郭晋脱下外套,罩在两人头上,“我掩护你,快跑!”
她便跟在他身后,躲在他的外套之下,偶尔也会有雨滴溅落在头上,她便喊:“哎呀,晋哥哥,我中弹了!”
郭晋大声答道:“我护送你平安回家,放心好了!”
墨隐的步子不由一停,“回家?”
她神色一黯,“我不回去。”
郭晋温声劝道:“天不早了,乖。”
墨隐不自觉地后退一步,“不要!我不喜欢回去,不想看见她……”
郭晋了然,道:“我明白,走!”伸手便去拉她。
“去哪儿?”
“我家。”
“好啊好啊,滋滋现在怎样了?我记得她以前只有这么大,一见我就‘汪汪’叫个不停……” 她用手比划着,开心地笑。
“都成一窝小狗的妈妈了。”郭晋呵呵一笑。
“啊?那你要送一只小狗给我啊!名字……便叫犬犬好了!”
“喂,干嘛取这样的名字啊,我爸爸也没管我叫‘人人’呢……”
“我不管,犬犬犬犬就是很好听嘛……啊丘,丘!丘……”
“快点走了皮卡丘。”
“嗯!”
很快便到郭晋家了,他家住在二楼。还未进门,便听得一阵“汪汪汪”的叫声。
“对了,你爸爸妈妈呢?”
“他们都搬我哥那儿了,留我一个人在家陪滋滋一家。”郭晋边开门边道,一副孤家寡人的样子。
门开了,墨隐奔入屋中,大喊:“滋滋,我来了!我和你主人一起来的哦,不用太吃醋……”
自言自语中夹着滋滋“汪汪汪”的抗议,墨隐乐呵呵地笑,忽然头上一疼,竟是被郭晋一敲,他已换了睡袍出来,手上端着一杯什么,“喝感冒灵了皮卡丘。”
墨隐撇撇嘴,道:“我自己喝?还以为你会喂我呢……”
“你!”郭晋也撇撇嘴,“那太浪费时间,自己喝才快一些,喏,拿着。”
墨隐拿过,一仰头喝了,一脸的不情愿。
“滋滋,我好难过啊,你们主人打我,他有暴力倾向耶……”
郭晋扔来一件外套,“皮卡丘,你快穿上,可别将感冒传染给我家滋滋……”
滋滋“汪汪汪”地叫,好生得意。
“叫吧叫吧,回头我虐你的犬犬也一样。”墨隐对着滋滋吐了吐舌头,岂料滋滋竟窜上前,咬在她的手背上。
“呀……”
郭晋一惊,“我爸说冰箱里有针可以打,你别动,我去拿……”
墨隐也不敢动了。
“别动,这针很管用的……上一次我嫂子也被滋滋咬过,打过针便没事了。”郭晋一手抓住墨隐的手,另一只手持着针,打了下去。
墨隐撇撇嘴,坐到一边去,郭晋将东西收拾好,也走了过去,“还疼么?”
“你说呢。”墨隐瞪了他一眼。
“滋滋吃起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谁让你去招惹她的?”郭晋白了墨隐一眼,没好气地说。
“谁让你先招惹她了……她都当人家妈妈了怎么还锅里一个碗里一个……”墨隐重重哼了一声,以示不满。
郭晋轻轻抚了抚她的额头,“来,把外套穿上,别着凉了。”
墨隐听话地穿上,挥着长出许多的衣袖,“我很man吧呵呵”忽然间心念一动,“晋哥哥,手伸出来。”
“怎么了?”郭晋问,手却已伸了出去。
墨隐凑过去,张口,咬下……
“啊你你你……”郭晋大呼,“你退化成哺乳动物了。”
手背上齿痕清晰,郭晋心中却一派安详。
墨隐眼眶一红,“希望这齿痕留得久一些……这样,你看见手上的伤……才能常常记起我……”
郭晋忙道:“蓉儿,怎么了?怎么说这样子的话……”
“晋哥哥,今天过得很快、很开心,可是我再也不敢轻易相信我们会一直走下去了啊……我怕你还是会走,会跟别人在一块儿……”墨隐努力地睁大眼睛,不让眼泪流下。
郭晋心中一凉,她……是否觉察出什么呢?
墨隐蓦地站起,再次扎入他怀中,却没有哭,只不过是呼吸急促。
“别怕,不会的……”他无力地说,却用力地将她拥住。
“不会?”她睁大眼睛,小心翼翼地问,急切地要得到一个认证。
“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