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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生之蒋徐徐(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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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苏醒过来的时候外面正在放着鞭炮,噼里啪啦响个不停,窗外的腊梅开的清冷,淡黄色的花朵上堆积着雪白。
她咳嗽了两声艰难的从被子里爬起来,屋子里全无一人,炉子早就熄灭了,空气中到处泛着寒气,她冷得用被子包裹着自己,不停的搓着手,踉踉跄跄的走到了窗户旁边,推开窗户,屋外好一场纷扬的大雪。
肚中的孩子已经一个半月,但是她这副样子,应该是活不长了,可惜连累了这个孩子。
她有些愧疚的摸着肚子,觉得有些事情,果然是不能强求。
唢呐声还在响个不停,喜娘的声音尖锐又刺耳,李苏捂着一阵阵泛疼的心口,扶着墙走到那株梅花树下,当年葬下的片刻不离身的青碧双刃,如今,也不知生了多少铁锈,又生了多少怨念。
闭上眼睛,犹记得战场上的刀光剑影,犹记得长风金鼓动,白露铁衣湿,但是一切如过眼云烟,她睁开眼睛,一树的梅花开的清冷无比。
院子里的婢女走过来,笑道“大夫人,原来你在这里,诶呀,女婢好找,也罢,你快跟奴家去吧,新晋的二夫人正等着给您敬茶呢!”
李苏素来平和,纵然是性子清冷了些,却从不为难这些下人,起初的时候王府里的婢子家丁还因她不言苟笑的性子悸着她,但是相处多了,胆子也就大了起来。
这其中固然有着李苏性格所致的原因,可是金竺尘的对她的态度自然是使得这些下人能这般无拘束。
她并不是糊涂之人,晓得自己只不过是个吃着白饭的外人。认清楚自己的处境并没有什么难的,这些人的轻视也不觉得是个负担,大约是在战场上看惯了生死,连生死都看穿了,别的自然也就不计较了。
这么想着,突然想起自己其实已经是个快死的人,体内被压制多年的毒一朝被激发,师傅当年就说过,倘若一日不小心碰了乌昙萝,她最多不过两个月的命数,再也回天乏力。
偏偏这乌昙萝是风云苏的最爱,当年她被父亲李渡带着上桃花苑,求见神医许温匀,出来见他们的,便是豆蔻年华的风云苏,一双剪瞳秋水,圆嘟嘟的脸庞,初初有了倾城的模样,身后的桃花开得灿烂,不及她甜甜的笑容。
后来被许温匀收了做弟子,整日在桃苑练武健身,她对医术不感兴趣,风云苏在医术上造诣却十分的高,两人术业有专攻,倒是令许温匀十分的满意。
再后来……风云苏之死,李苏望着一树的腊梅觉得世事果然无偿,原本那样般配的两个人,原本那是他们的恩怨,是他们的情仇,她只是一个局外人罢了,一个并没有丝毫想要僭越的旁观者,即便是风云苏死后她也从来没有想要霸占她曾经拥有的东西,嫁入承顺王府,实在不得以而为之。
故而对金竺尘心怀愧疚,所以一再妥协,所以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她那时候太年轻,任由他这样侮辱自己,大婚那天,他一身大红喜服而来,手中的长剑指在她的心口,她从未见过他那样狰狞的面容
“我从不知你竟然有这样的心计!”
他一贯是言笑晏晏,总是如和煦的春风一般,对待任何人任何事都是耐心的模样,长得又那样的俊俏,嫩白的脸庞上陡然一下那样的形容,见过大风大浪的她也是呆了一呆,说出了那些糊涂话“你胡说什么,我哪里来的心计?”
这世上就是有一些人,一旦认定了什么事,便再也不会改变,他金竺尘便是这其中的楚翘!
李苏回想起这段往事,都要忍不住自嘲道,当初傻傻的做那一番辩解作甚么?一脚踢他个颠倒才是正经。
可惜的是她太过血气方刚,一把掀了自己的盖头,直挺挺的站在他的面前,力图所谓的证据,就连他刺过来的剑也不屑于挡开,硬生生的让他在自己身体上开了个窟窿,鲜血汩汩的流出来,他觉得无趣,抽了剑走开了。
李苏每每想起来,都觉得这是一件十分吃亏的事情,父亲常常告诉她,吃亏是一种福气,在王府养身上那只窟窿的时候她就常常回忆起父亲这句名言,一面劝自己忍气吞声,这是福气,一面又不停的告诉自己,照顾金竺尘是风云苏的遗愿,更何况他原本爱的就是风云苏,陡然间被人逼迫娶了个不相干的女人,任谁都会有脾气,她在这样的自我催眠中度过了一段黑暗时光,直到看见满院子里的乌昙罗,直到他将受伤的自己的压制在床上,说出那番侮辱性的语言,那样仇恨的眼神,李苏这辈子再也不可能忘记。
她背着婢女从泥土中捡起来那朵梅花,脸上已经是连绵的湿意,语气也是低低的
“你去罢,我过会儿就来。”
坐在席上,她接过所谓的二夫人递过来的茶,她一湾秋水笑意盈盈的看着她“姐姐,以后妹妹定会好好伺候夫君和姐姐。”
李苏当场就有一些懵——那张脸,多么的像风云苏啊,霎时间觉得喉头一甜,急忙的喝了一大口茶压下去,没能压住,反倒是将血水吐在茶杯里了。
好在没有人看见,也无妨。
她淡定的把茶杯盖上,转过身去欲放下杯子,突然多出了一双手,将那杯子端了过去。
新娘子年青的如同院子里的牡丹花“姐姐,这些下人的活自然不必劳烦了,”望向身后的人女婢绿衣,柳眉微蹙“你如何做的婢子?怎劳姐姐亲自动手?”
她声音清脆婉转,也是十分的像那个人。
身后的婢女吓的结结巴巴半句话也说不上来,李苏摩挲着桌上的茶杯,静静的望着她将那婢子责难了一通,婢子捂着脸哭着下去讨罚了。
新娘子等门外没有了踪影,才转过身来,给李苏行了个礼,牙齿伶俐道:“刚刚是妹妹僭越了,姐姐请责罚妹妹罢,妹妹,妹妹只是看不得那些下人这样张狂。”
她抬起头来,李苏清楚的见到她眼底的活泼与纯真,同那个人实在太像了,李苏望得有些呆了,也许是被她这样盯着,新娘子终于有些不自然。李苏这才觉得自己有些过头了,年纪轻轻的一个小姑娘,这样吓着了着实不好,她下意识的拿起桌上的茶杯,想要掩盖一下自己的刚刚的行径。
正巧对上他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
他半撑着头,饶有趣味的看着她,李苏拿着杯子的力道慢慢加大,突然腹中隐隐疼痛,她只好力道松懈下来,肚子果然舒服了很多。这么一来,李苏想起这杯子里被自己吐了一口血的事情,无论如何,吐出来的东西再喝下去,实在有些令人不舒服。
顺着他这样的目光,李苏将拿起的杯子放下去,回头望着莫名其妙的新娘子,语气和善道“近来,我身子有些不舒服,你既然嫁进来了,便帮我管理一下这王府的事宜,明日便叫管家助你,我正好休息几天。”
新娘子面上掠过一丝喜色,顿时又觉得自己失礼,压抑着声音道“姐姐,这般怕是不合礼数,我才嫁进来……”
“没什么不合礼数的,才嫁进来的事情就不要提了,当初我也是才嫁进来,便接手,你总要学会一些的。”
话毕,李苏摩挲着杯子,这个新晋的夫人她其实是知晓一二的,以前时芙珉曾经给她说过金竺尘同她的事情,也没什么要紧的,都是些花前月下的风流事,她早就猜测到这个女子会嫁进来,今日果然嫁进来了,幸好这张脸她并不讨厌,甚至隐隐透露着喜欢。
旁边的金竺尘微微挑起眉头,似笑非笑的模样——大约是觉得她这回放手放的太爽快,有诈罢了。
其实她对这些一贯不上心,她原本也求不着别人上心,只是今天,望着这个风云苏相像的模子,听着金竺尘这些揶揄人的话,不知道为何心中的气血就隐隐翻腾。她轻笑了一声,有些体力不支,便装出慵懒的模样靠在椅子上:“夫君这般看着我,是怕我虐待了你家小娘子?”
金竺尘一身大红喜服,一头青丝如缎,冷冷的的望着她:“夫人自小习武,长大后又聪慧过人,徐娘愚笨不晓世事,不如夫人手段过人。”
“你倒不如说我是那吃人的母老虎贴切些。”
“猛虎焉有夫人这般心智?”
“是没有,否则我也坐不上今天这个位置,也掌不了你王府里的万贯家财。”
李苏微微一笑,抬头坦然的看着他,见他同那新娘子蒋徐徐脸色发白,终于觉得身体通畅。只可惜这回没有了婢女在身边,她身体有些虚,要是站起来颇有风度的甩一甩袖子,弃两人于大堂中这种痛快的事情多半有些困难。
兴许还走不到门边便要人抬走了。
李苏索性全部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蒋徐徐见这副情形,一颗心玲珑灵巧,赶紧开解道“姐姐自然聪慧,我比不得姐姐,但是姐姐待妹妹这样的亲厚,有姐姐的庇护,我只怕日后性子骄纵得不可开交,到时候就有得相公头疼的了”
金竺尘微微一笑,眼睛里荡漾出淡淡的目光,李苏记得,这好像是第一次在这王府里见着他这样的神情。
一时间感慨颇多,罢了,何必这么多的恩恩怨怨,人之将死,何必闹得大家不愉快,况且,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姻,她转过来望着蒋徐徐的明媚的笑容,觉得那笑容十分的合眼,便道“好了,莫要耍贫嘴,今日是相公同你的大好日子,良辰美景莫要辜负。”
金竺尘转过脸来望着她,眼睛里尽是数不清的嘲讽,他淡然的笑道:“叫夫人操心了。”
李苏本来想再压一压,自己将这句话吞下去便算了,偏偏性子急躁,恁是没有压住“夫君的事情的自然是要操心的,毕竟金家的香火就要靠相公了,我不仅要操心夫君,今后还要操心夫君的孩子,还要操心的孙儿们。”
金竺尘手中的杯子啪的一声捏的粉碎,他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冷笑道“你也配!”
“在夫君眼中,我配不配,不打紧,打紧的是,夫君这一生,只配得上我!”
金竺尘摔门而去。
待两人的脚步声走得远了,李苏方才从椅子上站起来,突然觉得头昏脑涨,张口就是一滩血,忍不住自嘲道,今后便要靠吐血过日子了。
一语成谶。
半个月后李苏再床上已经是昏睡一日,苏醒一日,她的院子住在王府最孤僻的西边,一院子的腊梅开得颓败,更显得这个冬天的冷清,她素来喜欢任何事情亲力亲为,那些王府里的婢女也待她不够真心,她便索性遣散了屋子里的婢女,只留了芙珉在身边,前些日子,她也找了个借口将她支开了——她活不了多久,芙珉自然不好在留在这王府中,须知王府中恨她的人不止一个,芙珉没有了自己的照顾,性子又那样不讨喜,总是要惹出祸端来,更何况,她需要一些时间部署一下自己身后的事情。
今日午时的时候精神好了很多,但是脑袋仍旧有些混沌,便想着去院子里坐一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