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佳人》一枕江山

3、第二章 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嫩黄色绣四爪银龙的太子服下摆自顾南卿眼前扫过，他又忍不住回想起当年那个小小的，说话做事沉着稳重的小皇子。碍着礼数不能抬头，顾南卿只能猜测着多年过去，长大成人的太子殿下是怎样的长相，是否还是像当年一样，强装老成的眼底却是一片澄澈明静。
　　片刻之后，有清竣的声音道了平身，顾南卿慢慢起身，却仍然不敢立刻便直视太子殿下，只随着众人一起半垂着头，等到太子殿下点了名，才可以抬头面见。
　　小太监递上名册，簌簌的纸张翻动声过后，太子用指尖点了点某个名字，小太监便尖着嗓子唱名，不消半盏茶的功夫，十来人的小队列便有近乎大半北台子看过且筛了下去，就连一直被看好的振国将军的儿子也没能多留一会，由大太监领着去之前休息之处领了赏赐，带着行李回家了。
　　顾南卿低头看着鞋面，不着痕迹的撇撇嘴。太子的问题都太过刁钻古怪，令人毫无防备，极容易一不小心就被绕进去。这双鞋是入冬时清霜采买上等蜀锦，亲手做出来的，里面包了压的密实的棉花，很是温暖。正在想东想西打发时间，耳畔忽然响起小太监的唱名声，顾南卿收起到处乱跑的思绪，带着恭敬抬起头，远远的望了望太子。随后便听到太子说：“护国公府世子顾南卿，人品贵重，学识高远，宜留在本宫身边贴身伺候。新科状元苏子之，学富五车历练有成，准入南三所任本宫伴读，其余人等皆赏金银财帛，准许返家。”
　　顾南卿觉得自己脑子有点迷糊，太子说的每个字他都认得，可组合在一起，他便有些难以理解其中的意思，说他人品贵重，佃户过冬这件事整个京城都知道，太子有所耳闻并不稀奇。可是，可是，他在家中久未出门，太子是从哪里看出他学识高远的啊。
　　这一批前来参选的贵族子弟，得到落选的消息，更是有人欢喜有人忧。一些百年世家，自开国以来便是功臣，身居高位位极人臣多年，若子嗣被选入宫，便是将自己的命脉彻底交了出去，一开始便是不愿意的。而另一部分人，如忠勇侯世子，经过多年更迭，早已家道中落，徒有其表，本是盼着以此次参选，能够留在太子身边，日后太子荣登大宝，作为贴身侍卫，便能够再次撑起整个家族。
　　忠勇侯世子本人却并无半分不悦，反而拍拍顾南卿的肩膀，祝贺了两句便回去收拾东西了，看起来爽朗无比。事实上护国公府到现在，也已经逐渐没落了，尽管顾斌这些年一直在努力，然而因为今上对几个百年世家的顾忌，各种努力也是收效甚微。
　　顾南卿倒很是看得开，若此次落选，他在家里行事管家自是方便许多；若被选进宫，他自有在宫里也可以将护国公府牢牢把握的方法，不过稍微绕些弯子罢了，想通这些，顾南卿便不再多做他想，跪地谢了恩，便跟在太子后面向着东宫去了。苏子之却是欢天喜地直接回家报喜去了。

　　东宫宫殿甚多，主殿两侧是宫女太监的居所，方便太子召用，照顾太子起居也方便得多。小太监本打算将顾南卿安排在太监居所的一侧，太子却不咸不淡的吩咐将两个侧殿整理出来，留给顾南卿和苏子之居住。
　　小太监心里直犯嘀咕，却不敢多言，腿脚利索的喊了扫洒宫女去整理侧殿了。
　　太子在主殿正椅上坐了下来，赐了顾南卿坐着说话，直到这时，两人才真正是近距离看到对方。太子确是浓眉大眼面相俊朗，却并不如今上那般带着些许粗犷，眉眼间笼着一丝温和，整个人看起来温柔昳丽，令人心生亲近之意。顾南卿一直紧绷着的弦慢慢放松，不似开始那般拘谨了。
　　太子也在默默打量顾南卿，他很早便对护国公家这个几乎从不出门的独子有所耳闻，直到年前顾南卿免了佃户年租，还放款帮助他们过年这件事在朝堂上传开之后，他才真正起了想要了解这人的心思。为善者，必忠，必恭。这样的人即使没有什么才华，仅仅留在自己身边，便能时时提醒自己为君之道，乃是难得的人才。
　　此刻顾南卿正坐在太子近侧，为着礼仪偏着身子将正脸面对太子，行为间很是恭顺。顾南卿生着一双眼尾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眉眼间风流无双，顾盼生辉，精致的鼻，饱满带笑的唇，单单来看都只能算是中等之姿，但都生在顾南卿脸上时，却产生了奇怪的魔力，令人移不开眼。太子想着，顾南卿不出门的原因大约便是这样了，仅这一张脸，便能招来不少的狂蜂浪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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