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佳人》一枕江山

2、第一章 福祸难测，皆躲不过

　　因着分家事件带来的打击，文翠莺很是安分了一段时间，新年得以安安静静的过去，将将过了元夕，挑选近侍的旨意下放到各家，顾南卿随手收拾了个小包袱，带了清霜清蕾两个丫鬟，清雪清雾两个护卫，悠悠然进宫去了。顾斌担心儿子吃亏，悄悄塞了几张银票在小包袱里，面上装作万分不乐意的样子，哼一声挥挥手让他走了。
　　顾南卿坐在马车里严肃认真的想事情，清霜很是迅速且安静的帮他沏了茶，又端上一盘点心，待会世子爷饿了便可以直接用上一些。
　　顾南卿依稀记得，自己在四岁上见过一次太子殿下，那时尚未立储，太子殿下还只是一个默默地皇子，跟在生母贤皇贵妃的身后，并不似其他皇子那般调皮，说话做事透着一股子成熟。后来国宴结束，顾南卿依依不舍的又远远望了望二皇子殿下，这才被父亲牵走了。
　　当年那个小大人一般的二皇子，如今凭借自己的努力，坐上了太子之位，不知他这些年过的可还好？朝堂诡谲，后宫也不得安生，皇贵妃薨逝之后想必在宫中要不受欺凌，过得也很是艰难吧？忽然想起幼时生母刚刚过世，原来的丫鬟翠莺趁机爬上父亲的床，一夜之间麻雀变了凤凰，自那时起自己的日子便不再好过。一贯沉稳淡然的世子爷莫名红了鼻尖又红了眼眶。
　　卯正出发，直到临近子时才赶到禁宫门口，宫门守卫拦下马车仔细检查一番，清霜不着痕迹的靠过去，递了几枚银锭给守卫们自己去分，马车这才继续转着轮子稳当的前行了。就在这之后不久，另一辆灰扑扑的马车被守卫再次拦下，车上人却因为囊中羞涩，被守卫一番刁难，才得以进宫。

　　因着规矩，所有马车在二道宫门口便得停下来，所有人步行而入，顾南卿在清雪的扶持下走下马车，静候在宫门口等着管事大太监宣读圣旨。顾南卿这些年身体不是很好，几乎从不出门，因此身边虽皆是王公贵族子嗣，他却并不认得多少，正觉得无聊，一道紫色的影子悄悄从背后窜出来，随后一个人形物件便贴上了顾南卿的背后。
　　世子爷揉了揉有些胀痛的眉心，随他去了。此人乃是当朝丞相的长子，弱冠之年便已连中三元的状元爷苏子之。整个京城，也只这位平日里没个正形的状元爷能同顾南卿如此亲密，不免另其他人频频侧目。
　　然而在他人眼中，事情的真相却颠倒了过来，变成了这不曾见过的长相出众的男子时时贴近状元爷，举止行为便也染上了不端之嫌。
　　“哎我说，听说前几天你们府上那个丫鬟想把你扫地出门？”苏子之漫不经心的打了个哈欠，趴在顾南卿肩头咬耳朵。主母刚刚过世身为丫鬟便爬上了主子的床，此事于整个大昱朝都是为人所不齿的，苏子之不愿用夫人二字来称呼那下作之人，便一口一个丫鬟的叫着。
　　顾南卿费力把身后的大膏药撕下来，脸上写满了无可奈何，甚是委屈的道：“虽说是以我已及冠不得久留家中的缘由提出分宅，给的条件却也极为苛刻，只是恰逢此次近侍挑选，才得以在家中多留几日。”
　　周遭三三两两等候着的皆是整个京城中公侯世家的嫡子，平生也是最看不上那些个背着主母使狐媚手段的下作之人，闻言便都聚拢过来，有人出言安慰，也有人愤愤开始讲起自己家中不安分的丫鬟，一时倒也无人再去计较宫门口这漫长的等待了。

　　管事大太监宣读了近侍挑选事宜的详细安排，便派遣小太监们将各位公子少爷们领着去了临时休息的处所，房间皆是一模一样的规格，以示公平。苏子之兴冲冲要了紧邻顾南卿的房间，将随行物品往床上一丢，扔下丫鬟小厮，就屁颠屁颠跑去隔壁找顾南卿玩了。

　　清霜奉上茶盏，所有下人识趣的退下，苏子之将脑袋凑过去极小声的问顾南卿道：“前几日叔父传来的消息，你家那丫鬟趁夜派人加急往西南送了一封信，被他截住了，现在假做了一封差不多的书信，重新送往西南，问问你有什么打算。”
　　顾南卿手中扣着茶盏慢慢的啜了一口，并不答话。文翠莺来自西南这件事他是知道的，但他至今不曾弄明白文翠莺以丫鬟之身混进府里，又费尽心思爬上主母之位究竟意欲何为。若说只是贪图荣华富贵，现下她已做了护国公夫人，并无再去冒险的可能，这个理由此时便说不通了。
　　两人饮茶闲聊半晌，直到小太监前来通传首轮筛选即将开始，这才各自更衣整理了衣冠，跟随着引路宫女一路进了御花园小施池畔。
　　许是本着到得越早越有机会入选，顾南卿赶到时小施池畔已然站了很多人，远远望去皆是衣冠华贵器宇轩昂，苏子之微不可见的撇撇嘴，小声嘟囔了一句都没我们卿卿长得好看，被顾南卿不轻不重敲了脑袋，这才安分下来一起站在了人群边上，静候太子驾临。

　　大昱朝自开国以来，皇位传承向来是立贤不立长，传闻皇贵妃生下二皇子时恰逢大昱朝开国以来最大的旱情，皇贵妃在产房里努力了一天一夜才生下二皇子，婴儿第一声啼哭响宫殿的时候一场急雨也倾盆而下及时缓解了旱情，今上大悦，亲自给二皇子取名锦泓。后因二皇子先后彻查禁军粮饷克扣案，以极少开销完成上书房修葺等等卓著功绩，于及冠当年封为太子，风光无人能及。
　　换言之，此时站在这里的人，一旦被选上，日后太子继位，便直接飞黄腾达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前途更是无可限量。一时所有人都有些兴奋，暗下决心要获得太子的青睐留在宫中。苏子之本来正坐在角落里剥栗子，忽然想起了什么拿手肘撞了撞顾南卿。“我说，我忽然想到，如果你被选上了，留在宫里，那你岂不是更没法管你家里那些事了。”神色之忧虑语气之急切，换作不知情的人还要以为他二人在商讨家国大事。
　　顾南卿却是不以为然，出手稳准狠的拿走了苏子之刚刚剥好的栗子塞进嘴里，两口吞了又饮了盏茶，这才半眯着眼挑高了眉尾颇为闲适的看着苏子之。“以文翠莺此时的本事，便是再怎么闹腾也翻不了天去，护国公府说到底还是姓顾的。”
　　苏子之看他话里有话，一时又猜不出个所以然，便不再多言，又抓紧时间剥了两个栗子吃掉，在小太监的唱喏中随着众人一起半跪下去迎接太子驾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