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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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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冲田是最后一次来到这个破寺了。再也没有人会在屏风后面和他搭话。
他把双眼阻隔在刘海下,深深的,深深的埋在蓝色的有些线头的围巾里,一声没吭。他走到屏风背面,幽幽的,传来了他所熟悉的佛香的味道。
冲田倚着屏风缓缓地坐下了,头垂了下去,埋在了阴影里。
恍神间,他看到了放在屏风底下棕色的信封,冲田一下子辨认出了和屏风上的笔迹一样,还是那样娟秀,工工整整的写着自己的名字,一笔一划仿佛都刻在脑海里。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封,慢慢地,慢慢地拿出了里面的白纸。然后愣住了。
阿竹在写这封信时一定不知说些什么才好,白纸上写着专属于她的好看的字,只是没每一段,每一句,每个字都被黑墨用竖线划掉了。每一句话都是阿竹想说的,可她最后又否定了。
只是最后一行字,阿竹无论如何都不愿抹去一个字,在那字旁有好几滴干涸的墨迹,还有看上去比其他地方都要干燥的白纸一角。
我喜欢你。
这是阿竹唯一真实存在又不愿否定的一句话。
冲田沉默的收回白纸,手紧紧地,紧紧地把信撰在手里。
真是太狡猾了。随便的出现,又随便的消失。
“咳咳咳……”冲田用手习惯性的捂住了自己的嘴,他把手展开,是触目惊心的红色。
自己大概也活不久了吧……
今天冲田在巡视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他穿着黑色的和服,像是参加葬礼一样,左手带着念珠。
这个人似乎是专程来找自己的。
“您好,我是森屋秀树,是个法师。”这个自称“森屋秀树”的少年看起来很有礼貌。
“请问您有见过一个叫浅羽竹的人吗?”森屋很直接的说出了来意。
冲田在听到“浅羽竹”这三个字的时候,表情微微的变化了,眼前的这个少年似乎知道些什么他从不了解的事。
冲田点了点头。
“其实我是想感谢她的,我曾听她的友人,”说到这森屋沉默了一会儿,“她提过,我还以为见到您可以找到她,但她似乎不在的样子。”
森屋向冲田行了礼,“打扰了。”便要离开。
森屋并没问其他的问题,但他的样子似乎已经非常确认阿竹并不在,这太奇怪了,冲田可以肯定自己的想法了。
冲田出声叫住了森屋,“方便的话能告诉我你知道的关于浅羽小姐的事吗?”
森屋看向冲田,在冲田瞳孔里的自己眼睛竟和他重叠在了一起,森屋不自觉的点了点自己的头。
森屋不知道自己说出来的话对浅羽小姐是否有影响,但是他有不得不告诉冲田自己所知道的一切的理由,“其实浅羽小姐在很早以前就死了。”
冲田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浅羽小姐消失的那一幕却又让他觉得其实或许是这样的。
“可能正常人很难接受,因为没法看见,但鬼魂是真的存在的,浅羽小姐就是这样的存在。我之前提到过的,她的友人,一个叫仁美的人,她是我的恋人,也是鬼魂,所以我才稍稍知道一些浅羽小姐的事。”冲田注意到了,在说到仁美这个人的时候,森屋的表情显得特别沉重,像是有很多难隐之言。
“关于鬼魂的事我能和您说很多,但浅羽小姐的事我只知道两件。”森屋忽然不做声了,像是在做着思想的斗争,最终还是开了口。
“第一是她在遇到仁美之前就喜欢您了,第二是她一直在您身边。”
森屋的一字一句都像是要刻到脑海里,关于阿竹的大部分疑问似乎都解开了。
森屋能确认她不在这里是因为他没看见她:她那种熟悉的感觉是因为他们真的见过,阿竹的脸和记忆中那个残缺面容的大姐姐重合在了一起;她了解自己是因为她一直看着自己。
原来她一直都在自己可以张望、可以回应、可以触及的地方,但自己什么都没有发现。像这种无力的感觉,冲田还是第一次体会……
然而现在她去哪里了?
“以前我不知道人作为鬼魂留下来是有很多理由的,并不是所有人都是痛苦的,也有因为能继续留在世界上感到幸福的人。虽然我不知道浅羽小姐留下来的理由,但是她一定是属于后者的。”
就是如此所以森屋才想感谢阿竹,感谢她没有在那时说出来,如果不是像这样慢慢地体会到,自己一定会发疯的。
森屋苦笑起来,现在的自己已经足够厉害了,以前不会的事他也拼命学会了,可是已经没有可以使用的地方了。
在这个下午,冲田每多一点了解到阿竹,就多了一点不敢去想象阿竹的心情。冲田完全做不到像傻瓜一样做了这么多,却得不到肯定的事。
自己才是狡猾的那一个吧,可以心安理得的一直享受着这样温柔的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