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森林物语》兮树

3、玫瑰的余烬

　　从前有位天才调香师，借出道作一炮而红。

　　此后他每推出一款新香，全大陆的绅士淑女都会趋之若鹜。

　　“您的作品非常高雅，完全符合我的身份。”贵妇摇着扇子称赞。

　　“您出品的香水二手也能卖出个好价钱。”奢侈品商人笑眯眯。

　　“搭配大胆、勇于突破，最难得的是，他的作品是如此有个人风格，大众接受度又极高。”老道的香评家如此撰文。

　　正值盛夏，调香师在河边散步，面带忧愁。

　　所有人都在催他推出新作，但调配出的数个试验品，都远远不能让他满意。

　　沉思着、苦恼着、恐惧着，调香师不知不觉走进了一座陌生的花园。

　　满园玫瑰盛开，甜香尾调带泥土腥气。

　　白色亭子里坐着一位女郎。她的脸庞如白玫瑰般娇嫩可人，仪态堪比骄傲的红玫瑰，微笑时又比黄玫瑰更惑人：“您好啊，调香师。”

　　“这里是……”

　　“这里是我的花园，如果您不嫌弃的话，不妨在这散散步、和我说说话。”

　　调香师同意了，与女郎畅谈到太阳落山。

　　“明天我还能来吗？和您交谈让我非常愉快。”

　　“当然。”

　　次日调香师如约而至，直到傍晚才离开。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每天都是如此。女郎的见识是如此渊博，谈吐是如此文雅亲切，只有和她共处时，调香师才能暂时忘却瓶颈的苦恼。

　　渐渐地，调香师将新作抛在脑后，每天都只想快些见到玫瑰园的女郎。

　　调香师整日闲逛不见踪影，香水工坊的助手们不安起来；天才江郎才尽的传言也甚嚣尘上；老主顾来催的口气越来越不客气……

　　对这一切，调香师混不在乎。

　　“您似乎很久没有推出新作了。”这天，女郎突然问。

　　调香师一阵慌张：“我始终找不到新灵感，怎么尝试都像在重复自己。”

　　“在这次的作品里，您想要表达什么？”

　　调香师看着女郎沉默片刻，缓缓说：“秘密的爱情。卑微的、苦涩的、甜蜜的、浓烈的、让人神智失常却无法说出口的爱情。”

　　女郎静静看着他。

　　调香师鼓起勇气：“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将这支香水赠予您。但我知道您不用香水。”

　　“不，如果是您为我而创作的话……”女郎看上去有些忧伤，“请您今晚午夜来这里。”

　　调香师轻飘飘地回家，午夜前一刻钟就在花园门口徘徊。

　　夏夜的风温存，他忽然意识到夏天快要过去，玫瑰也要凋谢了。

　　河对岸山顶的教堂敲钟，整十二下。

　　调香师走到花园门前的那刹那，明亮的火光骤然迸发，点亮了夜空。

　　烈焰迅速蔓延，火舌舔舐着吞噬一切。

　　架上的蔷薇和圃中的玫瑰在火中盛放着，不可思议的甜香与烟熏气纠缠着、冲撞着，随夜风送到调香师鼻端，苦涩又甜蜜。

　　调香师失魂落魄地回家，一夜无眠。

　　日出时他再次来到玫瑰花园。

　　火已经灭了，调香师走进去，满目残破，却无燃烧的痕迹。

　　他疑惑不已，询问住在附近的人。

　　“啊那个破花园啊，大革命的时候被一把火烧了，荒废十几年了。”

　　踉踉跄跄，调香师再次回到往日与女郎谈笑的花架下、亭子里。

　　俯下|身，他用手抹了一把地上的尘灰，凑到鼻尖：

　　恍如带着热度的、烟熏缭绕又馥郁的玫瑰香，还有苦涩潮湿的泥土气。

　　调香师推出了新作，试用装一出，整个上流圈子为之疯狂。

　　浓烈纯正的玫瑰香开场，以甘美的黑莓与紫罗兰点缀，中调骤然溢出烟熏缭绕的胡椒和安息香，与玫瑰缠绕着坠入微苦萧瑟的烟草尾调中。

　　－－这是一把火将全世界最美的玫瑰烧成灰的味道。

　　香评家如此赞叹。

　　“您刚才所说的故事是真的吗？那位女郎是真的吗？”采访的杂志记者追问。

　　调香师文雅地微笑：“宣传噱头罢了。”

　　“明天就要正式发售，新作的名字却还是个谜，看在老朋友的面子上，您能否透露一下？”

　　“玫瑰的余烬。”

　　爱火不熄，鬼才调香师最新作即日起发售，详情请洽大陆唯一经销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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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物语也可以理解为“物”语，嗯……
征集有意思的“物”，也许我会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