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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七月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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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生七月十六日,青枣树下候君至。
齐家后院有棵枣树,枝桠繁密,两个小少爷最喜欢往上爬。
老大齐麟端,六月十七的生日,聪明又调皮,齐家诗书传家,孩子从小天干地支周易八卦,齐麟端学得快,学完了就往树上爬,爹爹生气拿着戒尺站在树下跳脚:“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齐麟端哈哈大笑,“我都会啦,让我玩会儿嘛!”
五岁的小娃娃奶声奶气,一边说还指着树下的孩儿,“爹爹你看,瑞儿也想上来?”
齐老爷一低头,刚会走的幼子齐麟瑞正扒着树干抬头看,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自家哥哥。
“瑞儿,走,你年纪还小。”齐老爷牵着幼子的手回了屋,留着气哼哼的齐麟端坐在树上耍。
齐麟端不喜欢齐麟瑞,他本是齐家独子,天资奇佳,全家老少都宠着,就连本家的太爷叔伯们也喜爱有加,后来齐家添了个新丁,人人都说这小娃生的可爱,齐家家主更是算了一卦,断言日后齐家要仰仗着齐麟瑞,这么说齐麟端就更不爽了。
和麟端十里孩子王调皮捣蛋的劲头截然相反,齐麟瑞一直很安静,被叔叔伯伯们看着怯生生往娘亲怀里缩,稍大些出门,被别的孩子一瞪眼就抓着齐麟端的衣袖。
麟端扬手吓跑那头的孩子又忍不住指着自家弟弟骂,“你怎么怂成这样?一点不像我弟弟!”
本来只是有些怕,被哥哥戳脸戳到疼,眼里含着泪道,“可你是我哥哥啊……”
害怕躲到你背后有什么不对?
“也是!”五岁的齐麟端顿生一种比肩日月的豪情壮志,“以后有谁欺负你了,就来告诉我,我给你打回去!”
麟端说打是真的打,谁都知道你直接碰齐麟端一下两下,问题不大,你要是碰他宝贝弟弟,那就是打到头破血流的节奏,不满十岁的小娃娃和别人打成一个球,拽都拽不开,回回齐家家丁都要两个一起上才能拖回这大少爷。
齐老爷气得七窍冒烟,指着齐麟端手都在抖,“书香门第,我们齐家是书香门第,你倒好!逞凶斗恶,和别人打架,打架!跪好了!”
麟端听着老爹八百年不变的说辞翻着白眼神思走远,眼神放空一看就是在走神,这下齐老爷更生气了,一手拿了戒尺抓着手心就要招呼,招呼之前问了一句:“为什么打架?”
“我看那小子讨厌,就是想揍他。”
得,打人了还死不认错!
齐老爷把戒尺挥得“啪啪”作响,跟放炮竹似得,齐麟瑞在外面听得心惊肉跳,最后糊着一脸眼泪抓住爹爹衣角求情,“爹爹,哥哥是为了帮我才跟他打起来的,是我不对……”
“齐麟瑞你出来干什么!就你这怂样我才不帮你!滚出去,别在我跟前丢人!”
很好,今天齐家两位少爷也把齐老爷气到吃不下饭。
等齐麟端长大八九岁,身后到哪儿都跟着一群小萝卜头,每天都齐家后门溜出来,一条街走到尾,身后一群五颜六色的萝卜秧子,就是没有齐麟瑞,齐麟瑞性子静,喜欢看书。
日子久了齐夫人看不下去了,六七岁的男孩最是调皮的时候,麟端这个年纪已经闹得十里八乡人烦狗厌,请了拳师回来教了功夫跑得更远了;小儿齐麟端却恰恰相反,性子喜静,乖巧温顺,不爱出门,齐夫人怕老大野狠了不知道归家,又怕老小乖狠了给人欺负,对着自家相公道,“老爷,你说这俩孩子生日反了,性子也是翻得,匀匀多好。”
老大六月十七的生日,生下来雨水就连绵不断,下了一个月多。
老小是七月十六生日,生下来的时候,接连数日的大暴雨才停。
生日相反,性子也是走了两个极端,齐家老小一致希望能匀匀,别老大每天跑得找不到人,从隔壁门到隔壁县,年纪相仿的孩子都欺负了个遍;也别老小天天窝在家里比姑娘还胆小,带出去一个两个都惊倒,“这就是小公子?和大公子真是一点都不像!”
老大老小长得还是像的,一般的眉眼,就是脾气差得太远。
于是齐夫人拉了自家长子,语重心长说道,“端儿,瑞儿是你亲弟弟,你出去玩,别人都带了,怎么不能带上他?”
齐麟端表示我冤,特别冤:“我喊他了,是他自己说要看书。”
“那你就更要多带他出去走走,别整天看书看书,看成你爹爹那副死板模样,你当哥哥的,要多带带弟弟。”
“哦……”齐麟端表示知道了,齐麟端表示他明白了。
齐麟端撸起了袖子,表示你不走我就把你拖出去。
齐麟瑞吓了一跳,看着雄赳赳气昂昂的兄长以为他要出去打群架,他觉得自己要劝一劝小哥哥。
“瑞儿,带你出去玩,去么?”
“玩什么?”打架算玩么?
“爬树翻墙摘果子摸鱼放火溜小狗,你想玩啥?”有啥是他麟端不会的,任君挑选。
“嗯……”齐麟瑞犹豫了,齐麟瑞只听到爬树后面跟着一大串都没弄明白,不过左右是麟端平日里玩耍的,定了定心思道,“爬树,我们家屋后不就有棵歪脖子枣树么?”
“那么矮,有什么好玩的。”齐麟端很是不屑,“当年你还才学会走,我就爬上枣树了。”
“可是……可是,我不会呀!”齐麟端说的他是半点印象没有。
大点的男孩想了想,也是,还记得当年树下小弟弟湿漉漉的眼睛,自家的小弟弟还没爬上去过,刚好小树适合小孩儿,当下伸出手来,“走,我教你。”
齐麟瑞脱了鞋袜往树上爬,可是胆子小,抱在树干上动不了,齐麟瑞挤得跳来跳去,“你怕什么!爬上去坐着树杈多好玩!”
“哥哥,我怕!”齐麟瑞嗓子已经带上了哭音。
齐麟端是一点办法没有,站到齐麟瑞身下,抓着他的脚放在自己肩上道,“来,踩着我肩膀,我扶你。”
齐麟瑞犹豫了一下,一脚踩住了哥哥肩膀,然后脚踝被人扶住,顿时安心下来,两手扒着树干慢慢往上爬,等他上去了,齐麟端拍拍手三下两下就爬到了更高的树杈上,坐在树上哈哈大笑,“你看你,不是上来了么,有什么难的,以后啊,跟着我,别怕,有我在呢。”
再往后,上树下河,齐家小少爷成天就是跟在老大后面,要打架齐麟端一撸袖子先把自己弟弟揪出来拎到旁边,“站在旁边给我看好了,老子把他打得屁股开花。”
晚上麟端带着一身口子回去,给自家父亲师父压在祠堂里跪了一夜,不给吃饭。
齐麟瑞也给关回了房间。
齐老爷看着自家夫人道,“都是你惯得,把瑞儿都给带坏了。”
齐夫人不服气,“小孩子就要有点朝气,一个个跟你似得老学究像什么样子?再说了,端儿也不是随随便便就打人,他知道护着瑞儿是兄弟情深,瑞儿本来就胆小,往后有端儿在两个人相互搭把手,兄弟俩感情好到你这里还成错了?”
“你也不看看,这小子才十岁,才十岁!就跟人打架打到头破血流,往后还得了?”
这边齐麟端也不好受,跪在地上,脑袋上顶着水盆,肚子饿得咕噜咕噜直叫。师父坐在眼前,“习武之人,锄强扶弱,你当初怎么说的?学了武功保护爹娘弟弟做英雄,现在呢?天天跟同辈小孩儿打架!”
“他们欺负瑞儿,我帮瑞儿出气怎么了?”
“你自己想打架就拿弟弟做挡箭牌,我问你,是瑞儿叫你打得么?”
齐麟端一时语塞,他觉得弟弟被欺负了就要讨回来,齐麟瑞自己却从来拉着不愿意他打架。
“你自己有火气要撒,别拿你弟弟做借口。”
到了夜里齐麟端困得不行,一边跪着一边迷迷糊糊打哈欠,身子一歪水盆就洒了,师父出来看一眼,齐麟端连忙捡了空水盆往脑袋上扣,逗得师父险些绷不住脸,最后替小娃娃把脸盆拿了下来,道,“知道错了么?”
“知道了。”
“为什么错?”
“不该打架。”齐麟端露出一脸的讨好的笑容,根本不觉得有错,气得师父一甩袖走了,走了没几步,又怕麟端身上淋了水夜里受寒,取了丹药往回走,就看见齐家小少爷光着脚丫,偷偷摸摸跑进祠堂,手里捧着个碗。
“哥哥,我向厨房王妈妈要的,你吃。”
“师父不让我吃。”麟端咽了口水。
“没关系,我跟王妈妈说是自己饿了她给的,我不会告诉你师父的。”面团儿齐麟瑞一脸认真的保证。
饿了半天的齐麟端几乎狼吞虎咽吃了一碗咸菜盖饭,吃饱了看着陪在自己身边直打哈欠的弟弟道,“你怎么不会去睡?”
“我想陪着你。”
“那我问你啊……你愿不愿意看我打架。”
“不愿意啊。”
“为什么?”
“打架好危险的,你会受伤。”
“那他们欺负你怎么办?”
“我会小心点,不让他们欺负,其实今天他也没欺负我,是我撞上的他。”
“那你怎么不说?”
“我想说,你把我丢到旁边去了。”
……
两只团子靠在一起许久,齐麟瑞靠着哥哥都快睡着了,又听听到齐麟端一本正经的说道,“那以后我不打架了,可要是有谁敢欺负你,就报我的名字,知道么?”
“嗯……”那用报啊,看脸大家都知道他们是亲兄弟。
站在门口偷听的师父抚了抚胸,麟端这孩子,还有得救。
进去把药递给麟端,叫他回去睡吧,麟端看着靠在自己身上的小弟弟犹犹豫豫,最后伸手戳了戳小娃娃,“瑞儿,起来吧,跟我回去睡觉。”
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齐麟端把齐麟瑞拉回去,两兄弟和衣而卧,抱成一团睡着了。
第二天师父一早就听自家小徒儿齐麟端又在嫌弃亲弟弟,“你看看,睡觉怎么还淌口水,衣服都被你淌湿了。”
等齐麟端十五六岁了,师父的妻儿从乡下过来,齐家帮着置办了住处,从齐家搬了出去,从此齐麟端大半时间住在师父家,小半时间带着糖回来,一回来就要拉着齐麟瑞出去玩儿。
玩一会儿又开始嫌弃弟弟,“你怎么胆子这么小呢,来,跳过来,我在下面接着你,不会有事。”
等到齐麟瑞成年,齐麟端功夫已有了火候,跟着齐家人跑了不少凶穴,眼看着又齐家要出一位高人。
按着齐家的规矩,男子成年后都要探探风水下斗历练一番,学着接齐家的手艺。
风水这块齐麟端一般,他五行八卦布阵卜卦都不算太好,但是仗着功夫高强,齐家的本事学了七八成就足够墓里行走;而齐麟瑞恰恰相反,虽然自谦只学了个皮毛,实则有大成之势,只是体柔,像个书生,肩不能抗手不能挑。
齐麟瑞头回下斗,齐麟端想跟着去搭把手,被自家父亲拦住了。原来本家后继无人,早看上了齐麟瑞,打算过继过去,当然是要让他一个人好好露一手。
齐麟端哼哼唧唧,转念想着,自家小弟要是真能过继到本家,以后就是齐门家主,入主长沙做九门齐八爷,倒也不差。
自己在外得了副玳瑁眼镜,好奇心作祟,给齐麟瑞戴了,齐麟瑞一双又大又圆的杏眼隔着镜片看向他,一脸懵懂的发问,“这是什么?”
“眼镜啊,他们洋学生都戴着,我觉得好看,给你也买了一副。”
“好看?”麟瑞说着拿下来端详,“这有什么好看的?”
“嘿嘿,你戴着就好看,一看就是特别有文学那种。”
齐麟瑞哼了一声,把眼镜收起来,“我才不戴,麻烦。”
“哈哈,不戴就不戴,我还给你带了杏仁酥,来,尝尝。”
这头齐家老夫人也没闲着,老爷子年事已高,麟端正直壮年,每天都在帮麟端物色媳妇,齐家家业名声都不差,麟端相貌又极为出众,想要说媒的大妈大婶是轮番到齐家来坐坐,就连齐家本家也寻思着,过继走齐麟瑞,齐家就剩一颗独苗苗,早娶妻早生子,开枝散叶。
和齐麟端一说这事,齐麟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好好地想起来说亲了?”
“你以为你还小么?二十了!你看村东头赵家的小子,小时候天天跟着你屁股后面跑,去年成亲了,今年孩子都有了,隔壁的隔壁的隔壁老王家,他们家毛头比你还小两岁,都讨老婆了,你呢?二十了!还在打光棍!让你爷爷知道都合不上眼!”
麟端听着自家娘亲一脸诚挚的念叨,脑仁“突突”的疼,“那就说呗,娘亲你看好就行。”
麟端现在在家还没在外的时间多,有时候看到别人家小夫妻俩相互照料亦有所动,只不过觉得自己也是仙人独行的命,整日在外奔波,怕是要害了人家姑娘,可是娘亲逼迫起来,想想也觉得先把话和人姑娘说明白,行就行不行拉倒,两厢情悦也不为难人。
谁知麟瑞从墓里回来,一听麟端要开亲老大的不愿意,一天黑着脸,麟端去哄了两次都没搭理,晚饭都闷在屋里没出来。麟端自己就是个火爆脾气,从来都是他生气麟瑞左右哄着,一次不行就两次,也好在麟端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哄哄就回头拉着麟瑞嘻嘻哈哈的,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这回齐麟瑞莫名其妙的生气,麟端哄了几句没见好,自然也没了耐性,晚上一脚就踹开了房门,结果看着含着眼泪红着眼眶的小弟弟顿时没了脾气,转身关上门,坐到了对面,“说吧,到底怎么了,是墓里出了什么事?”
齐麟瑞摇摇头。
“那是什么事你说啊!”齐麟端要被他急死。
“没什么……”一说到这里,又带着哭腔。
“哭个屁!难受你倒是说啊,憋得我都跟着难受!”
“哥哥……以后,就不是哥哥了……”
“我没死呢,就算死了也是你哥,你敢不认?”齐麟端是越来越不明白自家弟弟了。
“你要娶亲了。”麟瑞低着头,一句话说得委委屈屈。
麟端愣住了,半天没反映过来,“我要娶亲怎么了?”
瞧着自家小弟弟半天不说话,低着头吧嗒吧嗒掉眼泪伤心得很,终是反应过来,蹲下来拉着麟瑞的手道,“你不要我娶亲?”
齐麟瑞终抬了头,红着眼眶看着他。
“不要我娶亲,那你要陪我一辈子的。”麟端笑了起来,拉着自家弟弟的手摇了摇。
“嗯。”终于点了点头。
“呐,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麟端乐了,笑着问起来。
“知道。”麟瑞脸也红了,闭着眼睛往麟端脸上一撞,对着麟端嘴皮子就啃,弄得麟端嘴巴里被自己牙齿磨破了,一把抱住小弟弟的腰,恶狠狠揉了揉麟瑞的脑袋,“你这是亲还是啃啊,以前打架都没见下手这么狠!”
“喏,我教你。”瞧着麟瑞红着眼眶,麟端也骂不下去,对着红呦呦的嘴巴就亲下去了,细细的磨,磨得麟瑞主动伸手抱了上来。
后来齐家再给齐麟端安排亲事,一提兄弟俩就要外出走一趟,没个两三个月回不来,一来二去,齐家老爷也觉得不对劲了,怎么自家两小子越来越黏糊了?
齐麟端却是不着急,一点不着急。
他命里有一劫,估摸着就快了,本意是仙人独行可破,但是如今,是怎么也不忍心丢下麟瑞,也曾问过,“瑞儿,你就没想过和我一起遇到危险怎么办?”
“没关系啊,我会算,有危险我能避开,再说了,哥哥你不是在么!”齐麟瑞笑着往麟端怀里靠。
下了几次斗齐麟瑞胆子愈发大了起来,几回走在前头得要齐麟端喊,“瑞儿,你慢些,别让我看不到。”
“哥哥,你放心,这卦象虽然是大凶,但是其中暗含生机……”
“我知道。”齐麟端淡淡答了一声,他也算了,大凶,暗含生机,是留一线,留一线,既是兄弟俩必有一人折损其中,这个人不能是你。
此墓大凶在于墓中毒气极强,将前来的盗墓人便做了陪葬者,挥舞着工具朝兄弟俩攻来,麟端想也不想,直接麟瑞一脚踹进了墓室,自己迎了上去。
等麟瑞从墓室里爬出来,想要责怪,却见齐麟端一脸苍白的捂着胸口坐在墓道里,当下过去把人扛起来,察觉麟端的温热的手不同以往冰冰凉凉,一路上安慰着,“没事的,出去就没事的!我给你找大夫去!”
齐麟端瞧着焦急的弟弟也没说什么,只是硬撑到了出口才拉着麟瑞道,“瑞儿,不要哭,别哭……不怪你,这是命。”
“骗子!骗子……说好是一辈子……”
这时候麟端反倒笑了,“我没骗你,我一辈子都陪着你,从出生开始等着你,从那年七月十六就一直陪着你,一辈子都陪着你。”
“不要……不行……还不够……不许走……”
“那就,下辈子吧,下辈子七月十六,我还等着你……”麟端伸手想给他擦泪,却染了麟瑞一脸血,再想擦干净就没力气了,不过最后和你在一起,也挺好。
是夜,齐家本家家主梦里见了齐麟端,只说:“你可以带麟瑞走了,封住关于我的记忆,他会是下一任九门提督,他能撑起齐家。”
等本家来接,齐麟瑞戴着玳瑁眼镜,站在后院枣树下凝视良久,喃喃道,“你不就是要我忘了你么,好,我忘了你,你却要记得,下辈子,七月十六,等着我。”
后,齐麟瑞过继至本家,道上诨号铁嘴,众人皆知九门提督齐八爷齐铁嘴乃神算子,极少下墓,无人知齐麟瑞齐麟端。
——来生七月十六日,青枣树下候君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