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倾诉》今非醉

8、愿望的真面目

　　看着三人离去，柳汝雅疑惑地关上门，走进起居室。朔夜坐在老位子上看书，她好奇地问：“为什么你要拒绝那三个人？我还以为只要有人来你就会强迫推销……不对，是‘诚心诚意’地帮人家实现愿望。”说得她好心虚啊。
　　“……”
　　不回答？那好，换个问题总行了吧？
　　“刚才那个十字架又是什么东西？方姿仪又是哪号人物？”
　　“就是几天前来的那位小姐。”
　　“咦？她死了？怎么会？啊啊！该不会是那个十字架的缘故！！！”
　　过于安静的起居室，柳汝雅的声音被无限放大，久久未散。他揉揉耳朵，蹙眉抱怨：“小柳，你好吵。”
　　她吵？他居然说她吵？林灵总是说她死气沉沉超没存在感，这个更加死气的人——不对，他已经死了——居然说她吵？
　　“是你这里太安静了！”
　　“这……我也没办法。”
　　“……”她一时无语，转而继续追问关于那个十字架的事情：“那个十字架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有点受不了地摇头叹气：“就在桌上，你没看出来吗？”
　　“是这个？我还以为这是另一个呢！”她惊讶地拿起银白镶金的十字架。“怎么前后差这么多？刚才明明是黑色的！”
　　“这种情况你不是见多了么？”
　　“你是说像我原来戴的护身镯一样？”
　　“完全不一样，那个十字架本身就附着灵。”
　　她手一抖，险些把东西抖掉。
　　他接过十字架，怔怔看了一会儿，即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果然还是没能守约……”
　　“什么？”
　　他摇头，“你认为十字架的意义是什么？”
　　“十字架的意义？信仰？祈祷？应该是很神圣的吧。”
　　他垂着眼帘，十字架在他手中泛着荧荧的光，和深思的眸子对映。“神圣，你这么认为？”
　　“难道不是吗？”
　　他看向她，那个歪着头努力摸索他的想法的神情，嘴角勾起，突然伸出手摸摸她的头。柳汝雅吓了一大跳，抱着头一步跳得老远，打破立定跳远不及格的记录。
　　“你、你干嘛啦！”
　　“小柳，你好单纯。”颇有感触。
　　“什么啊！”
　　“如果午夜时分诚心祈祷，就可以实现范围内的愿望，你可愿？”
　　“真的能实现？”她轻呼，顿了一下，迟疑地问：“代价是什么？”
　　“满足为止。”
　　“范围内指的是多大范围？”
　　他微笑：“你问了个聪明的问题。”
　　她挑眉，“这么说，那位方小姐一定没问。”
　　“在一定范围内确实可以达到某些目的，可她却以为，神会满足她一切的愿望。”
　　“等一下，可以问问题吗？”她举起手，乖宝宝一般发问。
　　“可以。”
　　“你是神吗？”眼瞪得大大的，她紧张兮兮地等待朔夜的回答。
　　“你认为我是？”
　　“不是。”斩钉截铁地说，再问：“那么说十字架里真的有神灵寄居？”
　　“怎么可能。”他扯开冷笑。“只不过是役鬼罢了。”
　　虽然不知道役鬼是什么，但听到这个“鬼”字，也绝不是什么善良的太阳公公。她打了个寒颤，不禁用控诉的眼神望着他，“为什么你没有告诉她？”
　　“有必要吗？”
　　“当然！”她叫道，“至少她知道的话，就不会死了！”
　　“会吗？”他漫不经心地摆弄十字架。“变黑是因为被用来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方小姐会死是因为她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已经超越了她能承受的范围。”
　　“所以我说嘛……等一下，比如什么？”
　　“咒杀。”
　　“不会吧？那个女的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去咒杀别人的样子，你乱说的吧？”
　　“乱说？”他似笑非笑地抬起头：“我？”
　　“啊啊……我不是不相信你啦，只是一时觉得很难以置信而已。毕竟，为了杀别人把自己的小命给丢了，不是很傻吗？”
　　“没杀成。”
　　“那是最好啦……咦？你说什么？”她瞪大眼睛：“没杀成？”
　　“嗯，她太贪心了。”
　　“那不更傻，白白送了条命。”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为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方姿仪惋惜。“那你就更应该告诉她。”
　　朔夜揉了揉眉心，轻声唤道：“柳汝雅。”
　　柳汝雅一震，猛然噤了声，小心地观察他的神色。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全名，虽然神色平常，语气平淡，可已透出不寻常。
　　他垂下眼，长指翻过书页，好一会儿，起居室里只剩下清晰的沙沙声。她如坐针毡，憋了一会儿，终于打破寂静。
　　“朔夜……”
　　“那刚才那几个人又是干啥的？”该不会是准备找他这个贩卖不法商品的黑心商人算账的吧？
　　“我说了我不是做生意的。”
　　她一愣，随即无声惨叫：糟糕，又被老板大人“听”到了！
　　“帮了那种人只会越来越麻烦……对了，如果他们找上你的话，别理他们。”
　　“找我？他们为什么找我？”
　　“你说呢？”
　　“噢天……我明白了。”她又开始头痛了。
　　“好了，把这个放到上次带你去的那个收藏室里。”
　　“黑色门的那个？”
　　朔夜点头。
　　“可我怎么进去？”上次他开门的步骤看着好复杂，她怎么可能开得了？
　　“可以开的。”
　　是吗？
　　柳汝雅耸耸肩，手指勾起十字架的链子，走出去找那个天知道她还找不找得到的收藏室。
　　走着，她将十字架提到眼前晃悠，银亮的光泽荡漾，晃了她的眼。
　　只是这么小的一件东西，就能杀了一个人？
　　她很怀疑，指尖不慎触到了十字架中心的红宝石。她倏地收回手指，冰凉的触感，刺骨的寒意却来自心里。
　　红宝石是红色的，这是废话，可却红得似血，仿佛显露着多少人的生命在这里结束。
　　有那么一瞬间，她看到了一幅画面。
　　看不清楚面容的人，跪在地上，昏暗的灯光只看得到轮廓，显得十分虔诚。这些都像是背景，无比鲜明的是隐藏在阴影中一双疯狂的红眼，火一般滚烫地在脑海里留下了烙印。
　　她的手指僵直着，一个懦弱的无辜女子，是不会有这样的眼神的。那是人类心中最黑暗、让欲望肆意横行的一面。即使那个人是受了不明生物的蛊惑，本身如果没有这个念头的话也是不可能的。
　　即使是她，不，不能用她来举例，她人格里的黑暗面有够多的。
　　夜之屋也只不过是刺激欲望的催化剂，是好是坏由人心，只不过渴望强烈到了极端，也就扭曲了，往往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
　　柳汝雅垂下眼，万没想到那怯弱的清秀女子竟有如此疯狂的野心，朔夜看出来了，才料到最后还回十字架的不会是那个女子了吗？
　　朔夜或许洞悉万事，但也不是对的。不过这世上，也不会有什么对与错。
　　即使表象有多么和谐，这终究是一个弱者肉、强者食的世界。公平是存在的，有多少善，就有多少恶，朔夜就是少部分站在正中央的人，绝对的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