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倾诉》今非醉

2、夜之屋

　　柳汝雅提着书包，眯眼注视着郁郁葱葱山林中的那一抹蓝。这一片都是高级住宅区，三层式别墅最多，其中建在山上的有两栋，其中一家是她老爸朋友的，还有就是这家了。
　　比邻十几年，从未有谁注意到这栋别墅，似是被人遗忘，屋主也从没出来过。那日也是如此，放学后，同样是站在这个位置，蹙着眉。
　　平常她哪里会去管谁是屋主，那天就这么好奇心过剩。摇摇头，她举步继续走。还没移动出十米，她的步伐就越来越小，终于停下来。她不情愿地转过身，叹气：就当是去表现一下邻里间的和睦，虽然已经比邻十几年才去拜访委实有些晚。
　　路不远，五分钟就到了。那是一栋平凡无奇的房子，院子里种得也都是一些遍地可见的植物。但看得越久，就越觉得那扇墨蓝的门像一个漩涡般吸引着她走近。
　　现在想起来，那或许就是所谓命运的牵引，有缘人吧。
　　她提起手敲门，却发现门根本没关。怪异地挑了挑眉：这家人是自认为警卫会每分钟巡逻一次还是太相信人性本善？
　　如果她有脑子，那时就应该立刻转身离开，但她没有，那时她头脑恰巧发昏。她推开了那扇门，走了进去。
　　一两秒后，她才适应屋子里的昏暗，慢慢打量四周的摆设。
　　呃……好复古的设计啊……
　　一尘不染的大理石地，暗色的墙壁，数层轻薄柔软的纱帘垂下，隔绝了外界的光线。仿造十七世纪初欧洲建筑室内设计、古典优美的装潢摆设，墙上银蓝色的壁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柳汝雅平静地走过去，习惯性地放轻脚步，没让有强烈回音效果的走廊发出太大的声音。可那时，单纯无辜的她可是惊恐得足足倒退了好几步，一副见鬼了的表情瞪着那一排灯座。
　　没有灯泡，没有火光，什么都没有！就只是凭空出现的光而已！
　　熟悉的颤栗窜上她的背脊，她仿佛能听到魂魄的叫嚣，某种封印像是要呼之欲出。她仓惶地旋身——
　　“呜～”毛茸茸的感觉贴上她的颊。
　　她的动作定格住，一顿一顿地将视线侧移，终于看清了那团不明生物的真面目。
　　一只似狐非狐、通体银白的迷你小狐狸。
　　当时……唉，已经提到多少个当时了？回忆真是件累人的事。
　　直觉……不，连直觉都用不上，常识告诉她这绝对不是一只狐狸。
　　[呜～]好吧，姑且先称它为狐狸，直到现在她都还不确定，不过既然它形似狐狸，它的主人也说了它是狐狸，那就狐狸好了。
　　它睁着湿漉漉的黑眼睛，低头蹭了蹭她的颊，顺便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舔了下。顿时一片惨绿覆上她的脸，小狐狸歪了歪脑袋，露出一个几乎可称之为幸灾乐祸的表情。
　　它从她的肩上跳下来，落地无声。柳汝雅还没松一口气，却见它又回头望着自己。
　　[不要……]好奇怪，她居然企图和一只疑似狐狸的生物沟通，但她觉得它听得懂。
　　狐狸往里走了一段路，又停下来望住她。那种直勾勾的眼神让她觉得自己的内心无以遁形，吞了吞唾沫，她硬着头皮跟它走向未知的空间。
　　柳汝雅推开起居室的门，不同于外室走在上面就会咚咚作响的大理石地板，这间起居室铺着厚厚的长绒地毯。她迟缓地移动目光，素雅的壁纸，织锦壁画和银紫的落地灯，高雅的胡桃木家具，以古典雕像为饰的壁炉，铺着羊毛毯的半圆弧沙发……最后，她的目光落在那张背对她的高背扶手椅上。
　　如果忽略这屋里的主人，这确实是间让人进去了就不想出来的屋子。可惜问题就在于屋主，让她进去了就想立刻出来。
　　由这个角度看去，首先注意到的是从椅座垂至地面上的乌发，在阴影中泛着荧荧的微光。搭在扶手上的手修长美丽，骨节分明，却苍白得几近透明。
　　门在她身后悄悄合上，发出轻微的声响。那只手动了动，缓缓抬起来，打了个清脆的响指。霎时间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亮起淡淡的白光，仍然没有任何灯泡或火苗。
　　正常人都不会因为这较明亮的环境而心安，反而打了一个哆嗦。
　　小狐狸轻巧地跳到扶手上，用鼻子顶了顶那人的手。那人起身，转过身来。
　　心悸！
　　细柔丝滑的乌发垂在身后、过了膝盖，她还从来没见过有人身后拖了那么一堆累赘还显得那么利落、荡漾得如水纹一般。和这间屋子一样复古的丝绸长袍罩在修长柔韧的身躯上，同样毫无血色的脸庞如子夜一般的宁静，让人们的第一印象通常是那淡然清雅的气质而非精致的容貌。
　　“小柳？”轻柔的声音由线条优美的双唇间吐出。
　　柳汝雅一怔，慢慢摇了摇头，太深入记忆，差点连现实都分不清了。
　　“你在想什么？”
　　“你‘听’不到吗？”她小声嘀咕。
　　他头偏向一侧，长得惊人的乌发流曳而下。柳汝雅盯着飘来飘去的头发，现在她已经认定了即使那是水的波纹，那也是一盆黑水。
　　“你说什么？”
　　“我想起第一来这里时的事。”那可是她人生里的一大转折，那一天惊吓无比，无时无刻不挑战她的意志。
　　他点点头，“你是说你搞错我性别的事？”
　　“朔夜！”她忍不住尖叫，不要提那件丑事了好不好！“我当时可是吓死了！”
　　“会吗？”
　　“当然。”
　　“不好意思，我道歉。”
　　一点诚意都没有。她打开书包拿东西，朔夜看了，微微挑眉，“你想在这里做作业？”
　　“不然？”她可是考生，不多做点复习是不行的。“还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做的？”
　　“……是没有。”他微笑，黑眸垂下，对上小狐狸湿漉漉的大眼。当初为什么要留下柳汝雅？如果真有什么事的话，找个钟点工来就好了。
　　柳汝雅转着自动铅笔，在演算纸上无意识地画圈圈，一圈圈像漩涡。当初她到底是怎么卷进这里来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