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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烟.忆 ...

  •   万里晴空的一天,夕阳挂在山头,霜红秋山间染上层层宁静暖色.远处有炊烟袅袅,卷卷而上,透着温暖与缱绻.山下不远处的小屋里,传来稚子朗朗的读书声,"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夫子站在窗前,阳光洒在他侧脸,唇边那一丝满足的微笑,是会让寒冰都觉得温暖的容颜.都是一群好学活泼的孩子啊 ……他心想着,微微转头,望向窗外那棵桂花树.夕阳下,那细碎的黄花不时飘零而下,随风远走,飘流浮动若挽世之舞般优雅翻飞,那脉脉清香悠悠流转,令他惬意地微阂了眼:真是神奇,这儿竟有如此茂盛的高寿桂树,这幽幽清香里的感觉,真像回到了儿时啊……  孩童们读完了那段"上善若水",纷纷抬头望向夫子,眼里满是渴望.是放学的时间了,爹娘都在家等着他们回来,还有美美的晚餐……厄,夫子,可以放学了吗?——但,似乎,他仍旧沉浸在回忆里.这时,不知是谁小声说道:"夫子又发呆了……"  一位坐在前排的清秀小男孩拉了拉他旁边稍长于他的小女孩的衣袖,"姐姐,我饿了."那小女孩望了望夫子,又转身向坐在身后的一位与她长得七分像的小男孩,"歙敛,娘……,厄,爹爹有在发愣了,我们先放学吧."歙敛侧头,向父亲望去.看着父亲此刻显不出任何神色的脸,歙敛皱起了眉,一只小手却在这时伸了过来,试着抚平他眉间褶皱,原来是那位叫唤着肚子饿的可爱小男孩."哥哥,皱眉的样子不好看."歙敛对他微笑,而后对妹妹说:"那么,让其他孩子先走吧."妹妹应了声好,心里却在嘀咕:难道哥哥不是孩子吗?  孩童们听见可以走了便要欢呼起来,但仿佛是见夫子还在出神,个个又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只是小脸上是掩不住的雀跃.  屋子里只剩下夫子与那三个孩子了.小男孩一只小手揉着肚子,另一只亦是胖胖白白的小手拉着姐姐的手指,望着姐姐哥哥的眼中满是希望:"姐姐,华珣饿了,好饿好饿了.哥哥,咱们回家了,好不好?"歙敛疼爱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对妹妹说道:"五儿.先带小玞回家吧.""歙敛不回去吗?""我要在这儿,陪母亲."歙敛郑重地说.她不再说什么了,只是牵起小华珣的手,离开了书堂.  窗前的夫子依旧在望着风中的四零飞落的细碎飘桂,似乎什么都打扰不了他了.歙敛慢慢来到他身边,良久后,似是鼓起了无穷勇气,他唤道:"母亲……"  母亲!  他骤然惊醒,回神望向歙敛,眼中甚至有一丝惊恐闪过,却仍旧恢复了平日的宁静平和眼神.他蹲下,与他平视,微微笑着问道:"歙敛与五儿都知道了?"  歙敛迟疑了一下,点点头,道:"那天五儿看见您换衣服了."  听见歙敛的回答,伍琀真的笑了,她将手搭在歙敛肩上,明媚的笑容里有一丝自嘲.她有些无奈地道:"我为什么生出你俩这对古灵精怪的小家伙来?"  "母亲,"歙敛唤道,似是被母亲的情绪感染了,"那是因为母亲就很聪明啊."  伍琀的笑容有些凝固了,虽然知道歙敛只是童言无忌,她却无端有些失落了,"歙敛,以后你和五儿都叫我娘亲吧."  "厄,娘."歙敛似乎叫得不太习惯,是因为"母亲"更顺耳吗?  "有时候,娘真的希望你俩不要如此聪慧."伍琀似乎是在喃喃自语了.是啊,一岁说话走路,两岁诵读写字,四岁便能识人的孩子,难道不聪明吗?可是,她真想用什么法子让这对孪生子变得普通些.这世上聪慧之人不是自负异能,超然出世去了;就是投入着十丈红尘,随命而动,无论如何也抗争不了了,不是吗?她有些悲哀地想着,脸上却仍旧是微笑,那双柔和的眼依旧能看穿他人心思.似乎,这世上,只有他,是她不愿再看透了的……  "娘,娘亲."歙敛轻声唤道.  "啊,"伍琀回神,笑了笑,"娘又神游太虚了.那么,歙敛,有什么要问娘的吗?"  歙敛望了望娘亲,又低了下头,小声嘀咕:"娘还是什么都知道啊……"他的小手翻玩着衣角,似在思索什么,而后,他抬头,小小的脸上有叫作坚定的光芒四射,"娘,我们坐下说."  执著而有条理,是不是步步为营的性子他也占着了,真不知是像极了谁了.伍琀起身,牵着歙敛的小手来到座位边坐下,璇儿是有许多问题要问吧.她望着这个有着他影子的小小人儿,有莫名情绪汹涌心间,她却只是微笑着默然,看着璇儿低着头抓着她的手却不说话,等着他问她,他与五儿的身世.  许久,歙敛小声问道:"娘,妹妹四岁时在邻村刘老夫子面前背出《左传.隐公元年》是不是让您不高兴了?"  "我的孩子太聪明了,让娘羡慕了呢."对着自己的孩子,伍琀是无法绷着脸说话的.  "娘亲,"歙敛猛的抬头,在看见母亲玩笑的眼神时,歙敛忍不住抱怨,"娘亲怎么开起敛儿的玩笑来了!"  "那又为什么不让娘亲叫你敛儿了?"明明,敛儿比璇儿好听.  "因为,因为那听起来像'怜儿'."歙敛又低下头了,小脸上起了层层乌云.  伍琀眼中有什么微微闪动,竟是难以抑制的心疼,可她依旧微笑,柔和地说道:"歙敛,'敛'字原与'歙'同义,娘只是希望你永永远远都平平和和,普普通通,这便最好了."  歙敛虽然只有七岁,但仍然旧听出了母亲话语中的深意.他心里的疑惑更强烈了:母亲从不提她的过往.到底是什么,让母亲甘于隐世?  歙敛的头更低了,他轻声道:"那以后娘亲都叫我敛儿好不好?一直叫一直叫,再也不要改了好不好?"  伍琀柔声道:"敛儿."  "恩,娘亲!"歙敛听见母亲没有丝毫生气,小脸上的乌云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于是他又抬起了头,那双大眼睛眨呀眨.伍琀望着他,心里却在想:这不是"步步为营"是什么了?  "厄,娘亲,五儿的小名叫五儿是有深意的,是不?"歙敛是一步步来.  "呵,是的."伍琀禁不住笑出声来,敛儿是小心翼翼的一步步试探呢,"他是家中么儿,排行第五."伍琀又望着桂花飘零了,她的话语仿佛只是在陈述事实了.  "我和五儿的父亲吗?"歙敛问道,但又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多余了,便又道,"娘亲,那么五儿叫'思昭',是不是因为父亲姓'景'?"  这回,伍琀只能愈加无奈地摇头了,她苦笑:"歙敛,娘是不是不应该给五儿取这么露骨的名字?"  "母亲难道不奇怪敛儿是怎么猜到的吗?"歙敛却只是带着点惊异,一点懊丧,外加一点点小小邀功意味地问道.  呵,还真是小孩子心性啊."娘亲当然奇怪了,敛儿是怎么猜着的?"  "娘亲还记得敛儿六岁时读了《史记》吗?《史记》里有一句'屈景昭皆出之同姓'.妹妹叫'思昭',莫不是'思念景'的意思?"  这可好,读史记读到咬文嚼字上去了,伍琀更无奈了,""那么,难道不能是'屈'而非得是'景'吗?"  "啊,这样么."歙敛挠挠小脑袋,歪着头说,"可是敛儿觉得是'景','景'字比'屈'字好听!"  ……伍琀有些苦笑不得了,这莫不是父子天性了?真是希望他们之间不要存在任何相似之处,让她永永远远地独占了这对宝贝才好.  伍琀抱起歙敛放在膝上,顺手梳理着敛儿有些凌乱的头发,而后轻柔地问道:"敛儿想知道母亲过去的事吗?"与其这样让孩子们一步步猜测推敲出答案而后不知所措,不如让她这个做母亲的人告诉他们真相.  歙敛看见母亲此刻郑重的神色,听见母亲话语里的正式,小脸也严肃了起来,"是的,敛儿想知道,敛儿想知道母亲从孩童时起的事."不知为什么,歙敛觉得母亲小时候应该比他与妹妹更聪慧,更沉稳.  "恩,好的,敛儿想听,娘亲便告诉敛儿."伍琀说道.她望着窗外那可合抱粗的桂树,试着沉入那似乎已经褪了色的记忆里,记得七岁那年,她也是这么在母亲屋子里望着窗外那棵高直茂盛得一如天空般自由的桂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烟.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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