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
一路走一路说，场面话来来回回说了好多遍，好不容易到了分开的插口，平生朝红霞和莉兰摆摆手，指了指自己要走的路：“我走左边，你们呢？”
“我走中间。”红霞的目标也很明确，从潘司膳那里出来时，红霞得了吩咐，这会儿要替潘司膳去李尚膳那里打下手，半刻也耽搁不了的。
唯有莉兰——
她转了转眼珠子，跟着红霞一起选了中间的路：“好巧，我打算走中间的路呢。”
尚膳房的结构是一个倾斜体的品字，皇帝和太后的大膳房在正中，左侧是后宫妃嫔公用的膳房，右侧是负责女官膳食的大膳房。莉兰要去右侧的膳房，虽然走中间的路也能到，但其实走右边的路才是最近的。
平生的视线划过莉兰，再划过红霞，大概知道莉兰想干什么，只是看破不说破，一言不发地走上了右边的小路。
每一个膳房都配备有偏殿，以供女官们办公。平生走到偏殿门口，就看到了出来迎接她的两个女官。
“见过典膳大人。”两个女官都穿着侍膳服饰，肩并肩站着朝平生行礼。
“嗯。”平生隐晦地打量了两名侍膳。每个司膳下面都有固定的两个侍膳打下手，这两位侍膳看着年龄大约十六七岁的样子，比她高了大半个头，看起来不是特别好相处的人。
两名侍膳对视一眼，年纪大一些的侍膳露出一个笑容，问平生：“不知典膳大人怎么称呼？”
“我姓玉。”平生知道这是有事情等着她了。
“玉典膳，原来负责安排二品及以下妃嫔膳食的周典膳被调任到太后娘娘的小厨房了，太后娘娘那儿着急着用人，周典膳没办法跟你当面交接，她让我们把这些东西交给你。”依然是那个侍膳，她从袖子里拿出一叠纸，递到平生面前，“下官费欣怡，大人叫我欣怡吧。”
平生接过那叠纸，展开随意看了两眼，里面只写了作为一个司膳每天必须要做的事情，其余的一概没有，再天真不知世事，平生也不相信周典膳特地给她留一份所有女官都知道的东西，叠起手里的纸张，抬眼看着欣怡的眼睛，问道：“周典膳还留了其他东西给我吧？”
明明对面的平生是仰着头看人，明明平生的眼神古井无波，一双黑黝黝的眼眸水润动人，可欣怡却打从心底感受到了压力，额头不知不觉沁出冷汗，不过她还是强撑着否认了：“没有了，周典膳只留下了这些。”
平生还是盯着欣怡，从欣怡的表情、语气、眼神，甚至她整个人，都清楚地说明了一件事情——
费欣怡在说谎。
欣怡肯定是昧下了最关键的那一部分，虽然不知道她的目的，不过……没有关系。平生淡淡地移开目光，缓缓地绽开一个笑颜：“这样啊。”
意味深长，又暧昧不明。
这一个笑容彻底让欣怡和另一个女官背部发毛，顾不上掩盖心虚，连连躲闪着平生的视线。欣怡情不自禁地想，她在后宫混了几年，见过谢太夫人，也见过太后娘娘，可就是这两位娘娘，也从来没有让她这样害怕过。
这个玉平生，看似不声不响，其实就像一座大山一样，轻而易举就令人感觉泰山压顶了。
扫了眼神色发虚就差没有屁滚尿流的两个女官，平生发现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目的之后，没有再管她们两个，直接抬脚进了偏殿。
别的什么事情平生可能不擅长，但是，写膳食单子这件事情，还真的难不倒她。毕竟，她以前好歹是个国际有名的膳食师，或者通俗一点，叫营养师？
欣怡半晌才平定了心神，挺挺胸膛理直气壮地跟在平生后面，看见平生想要翻阅案底，她连刚刚有过的心虚也忘了，勾着嘴角假意提醒平生：“玉典膳，用膳时间快要到了，今天的膳食单子还没写呢，您看……是不是先写了膳食单子给下面的宫人再去看以前的案底？不然上面怪罪下来，谁都不好做。”
她倒是要瞧瞧，没有周司膳留下来的各个贵人的喜好，这位玉典膳要怎么写出来一个合贵人心意的膳食单子……反正肯定得求到她头上来，到时候，还不是她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欣怡的想法很好很美妙，可惜，她遇到的是平生。
对于一个顶级营养师来说，第一眼看见一个人的同时，就要能知道这个人的饮食习惯和偏好，然后结合他的身体检查报告，进一步制定出合适这个人的每日菜单。不巧，目前皇帝没及冠，没有娶皇后更没有妃子，而后宫归平生负责的仅存的几个太妃，平生都见过。
举个例子，跟她有怨的穆太贵人，身体虚不受补，却喜欢吃重口味的菜。
“我没有经验，还好有欣怡提醒。”两个侍膳身上的刺，平生不着急立刻要给她们磨平，以后有的是时间和机会让她们心服口服。放下手里刚拿起来的案底，平生坐到桌子前，提笔沾了墨水，不假思索奋笔疾书。
既然写了，那她便从穆太贵人开始好了。毕竟，穆太贵人给她赐了那么大阵仗的大礼，她也要好好回敬她才行。“上一辈子”她被穆太贵人活活打死，无论当时的穆太贵人有没有受到惩罚，她回不去也看不见了。平生自认不是圣母，当然要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明月她暂时够不到，但穆贵人……被活生生打死的痛，她至今记得。
想了想，平生在穆贵人的膳食单上写下两样菜:
芝麻糊和芝麻炖鸡。
“玉典膳？写好了吗？”欣怡站在原地，好整以暇地看着平生。
刚好，平生写完最后一个字，不紧不慢地放下笔吹了吹没干的墨迹，“写好了，着急的话，欣怡和……可以帮我送到膳房。”另一个人一直没再说过话，平生也就不知道她的名字。
“玉典膳还是先给我看看罢。”欣怡不相信平生那么轻易就能写出来符合要求和贵人口味的单子。她觉得，平生很有可能乱写了一通。
前面欣怡的态度只是隐隐带刺，认定平生乱写之后就是明目张胆的不善了。
“费侍膳是在质疑我吗？”平生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可谁都能感觉到她的不高兴。
“玉典膳说是就是吧，我不希望出了问题以后被玉典膳连累。 ”欣怡态度冷硬，她一样是从五品的女官，时运不济没当上典膳，不代表她会怕平生。
本来就是自己挖好的坑等人跳，平生假意阻拦了几下，就让欣怡把她新写的膳食单子拿到手。
“玉典膳何苦，我们在这里干了几年，总比你有经验。年轻人听话点……”做什么跟老人斗，自讨苦吃。欣怡一开始是得意的，可是，随着她看清楚膳食单子，声音便戛然而止。
前面有多嘚瑟，现在欣怡的脸就啪啪的有多疼。平生写的膳食单子很好，简直是太好了，欣怡不敢相信地再次重头到尾看了一遍膳食单子，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希望能从里面找出来一点错误，可是没有——
周太嫔、慧太嫔，穆太贵人……不管是给谁写的菜谱，都没有任何一道菜是贵人们不喜的，也没有太医院明令禁止了几位贵人不能吃的菜肴。
嗬，旁边站着的一直不声不响的钱侍膳惊异地看了眼平生，心道，这位玉典膳哪里是她们以为的木讷软弱，根本是不屑于跟她们口角，随随便便一个看似被逼无奈的举动就给了她们两个好大的下马威。
“怎么？我写的单子有问题？”平生从后面的柜子里随手拿了一本案底，一目十行地看完以后，发现对面的两个人拿着她写的膳食单子愣愣地站着不动。
“不……没有。玉典膳写的很好。”欣怡讪讪摇头，尴尬地无地自容。没能拿捏住新来的典膳，她害怕玉典膳找她麻烦了。
“那就好。我觉得，上头能安排我来当这个典膳，必定是有我的过人之处，这过人之处也能抵过任职几年的经验。欣怡，你说是还是不是？”平生似笑非笑地反问欣怡。
“是、是。”欣怡额头的冷汗再也藏不住，大滴大滴地落下来。
“既然如此，二位帮我把膳食单子送到隔壁膳房，然后盯着宫人们把膳食做好。如果有事情，就过来找我。”一个好的上位者，应该是擅于用人的，平生不打算事事亲为，一些小事她不介意交给下面的人。
正想逃离气氛陷入修罗场的偏殿，平生就递过来梯子，两个侍膳松了口气，连忙拿了膳食单退出去。
偏殿只剩下了平生一个人，她还挺享受这个静谧的环境的，美美的喝了一壶茶，看着到点了，又得到两个侍膳回复说贵人们的膳食已经来人提走了，她便去膳房领饭吃。
这个点领饭的女官挺多的，平生排了一盏茶的时间才领到自己的饭盒。刚提上饭盒转身，就被红霞叫过去一起用膳。
“平生，你差点摊上事儿了。”平生一坐下，红霞就开口扔了一磅重弹。
“怎么说？”平生愣了愣，满脸的不知情。
“今天，穆太贵人用过膳之后没多久就反胃腹痛，疼到后面还吐了血。太医去看了，说是中毒，当即就让查了今天穆太贵人吃过的食物。”说到这里，红霞顿了顿，特地观察了平生的表情，发现——还是面无表情，只能干巴巴地继续讲下去：“查了之后，发现食物没有问题，是穆太贵人宫里出了内鬼了，现在那边查的轰轰烈烈，拖了好多宫人下去，真可怕，不知道穆太贵人怎么样了。”
“啊……还好贼人没有把毒下在饭食里，不然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平生一脸后怕，缓了好一会儿才从饭盒里端出自己的饭菜。而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平生眼底闪过得逞的笑意，很快又消失不见——
其实毒就是食物啊。芝麻和鸡肉不能共食，身体强健的人吃少量只会感觉胃不舒服，很快就能不药而愈。而身体虚弱的人吃了，轻则肠胃绞痛，重则致死。平生定的量不多，会让穆太贵人吃足苦头，但不至于死亡。
“是啊，还好不关食物的事，不然你也太倒霉了。”红霞安慰了一通平生，吩咐她：“你今天早点回去，洗个澡。”
平生愉悦地弯了弯眼睛，点头应道：“好。”
她记得她的屋舍后面有一颗柚子树，一会儿去摘点柚子叶洗澡，想她过去的经历，实在太倒霉了，是很应该去去霉气。
穆太贵人得到了应有的报应，平生心里的怨气去了大半，一夜无梦，睡得甜美极了。
次日清晨，平生还接到了欣怡亲自去膳房去的早餐，说是为昨天的无礼道歉。
其实昨天的事情平生压根没放在心上，不过她没打算说出来，就让欣怡心存敬畏也是好事，省的欣怡又当她是好捏的软柿子。
不知道是不是欣怡额外塞了钱给膳房，今天的粥比平常的都要香稠，而且还多了一颗蛋。平生吸了吸鼻子，认真地喝起粥。
在平生看不到的背后，有人推开了平生的门，不发一言地进来，脚步声极轻，走到平生身后忽然用力了拍了一下平生的肩膀：“平生！”
吃东西的时候是最不经吓的，很容易就会被噎到。恰巧平生在吃鸡蛋，刚放进嘴里就被人来了这么一下，吓了一跳的同时鸡蛋也整颗滑进喉咙里，不上不下堵住了气管——
平生哪里还管的了自己被谁吓了，脸噎得通红，又说不了话，只能想办法自救，顺便祈祷在场的另一个人能领悟过来帮帮她。
可是没有。
另一个人不仅没领悟过来要帮她拍背扣喉咙，还在平生捶胸顿足扣喉的时候阻止她，平生耳边全是那人焦急的声音：“诶？诶？诶诶？平生，你、你怎么了？你别打自己啊！……你噎住了？我我我带你去找太医，你撑着点……”
——不，撑不了了。你有空背我去找太医，你捶我背扣我喉啊！平生挥舞着手，可惜对方完全不能不意会。
好嘛，结果她昨晚洗的柚子叶澡一点用也没有，该怎么倒霉还是怎么倒霉。平生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一般的霉运了，她必须是命犯太岁啊……
作者有话说第5章 第 5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