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念》蝶恋清梦

2、第二章

　　那一年，我五岁。
　　据说，我出生在木槿花开的时刻，又正好随母亲的姓，取名为夏槿。
　　五岁之前，我一直在农村的保姆家长大，母亲因为太忙，要上班工作，就把我丢在保姆家寄养。
　　我从小很爱闹，不把家里闹的鸡飞狗跳绝不罢手。为此，照顾我的保姆也是很头疼，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邻居家里有个比我大的哥哥，他叫苏良。整个村子里，他们家差不多就是农民中的‘富农’。
　　我们两家只隔着一层墙。他们家红墙碧瓦，挺拔的房子要比我们家高上一头。
　　有时，我常常顺着梯子，扒着他家的墙头往里看，只见那宽大的院子里，用栅栏围起两部分。一边是整齐而又肥大的蔬菜，一边却是开的正艳的纯白色的木槿花。
　　说不清楚是为什么，也许是因为我的名字中有一个“槿”字，使得我从小就对木槿花情有独钟。
　　我爱它的花瓣，它的颜色，它的香气，它所有所有的一切，都使我牵肠挂肚。
　　每每木槿花开的季节，我往往在苏良家里一动不动的坐上一天，目不转睛的看着心中喜爱的花朵。
　　这时，苏良便会逆着光朝我走来，笑眯眯地用小手递给我一杯水，然后亲昵的用手抚着我额头上的额发。
　　他个子比我高，在递给我东西时，总轻轻的弯下腰，稚嫩的脸庞上满是闪闪发亮的光芒。
　　我别过脸去，他脸上耀眼的光芒刺的我眼睛生疼。我尽量用平淡的声音道一句，
　　“谢谢。”
　　他站在一旁，倒也不生气，脸上依旧有着温文尔雅敦厚的笑容，和许多的农村男孩子一样，朴质善良。
　　他陪着我一起看着那小小的圈子里圈起来的木槿花。
　　有时，他陪着我玩游戏，唱小曲童谣，一起打打闹闹，欢声笑语，快乐的时光中，有着纯洁的童真。
　　不知不觉中，他在我的生命里，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一天一天，我早已习惯和他在一起玩耍的日子。
　　那样的生活，安静而又美好。
　　渐渐的，我五岁了。
　　母亲夏兰来接我回家的那天，依稀记得我那时死死的拽着苏良的手，脸上脏兮兮的，分不清是泪还是什么，只是嘴上模糊不清的哭喊道：“良哥哥，槿儿不要离开你。良哥哥……”
　　苏良静静地站在一旁，默默地凝视着我，只是眉宇之间有着丝丝悲伤的情绪萦绕徘徊。
　　泪花闪现间，我猛的回头一瞥，却发现又是木槿花开的时刻，阵阵清香扑鼻而来。
　　本来有些干枯的眼眶又开始流下不舍的泪。
　　又是一年了啊，时光荏苒。那一年我们分别的时候，我五岁，他七岁。
　　如今在印象里，只留下那时我哭的伤心欲绝的模糊神情，我还只是个孩子。
　　老妈把我从农村接到县城，送进了县里的幼儿园。在哪里，我认识了我此生最好的伙伴，安蝶。
　　对于这个可爱文静的女生，至今我都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语言去描述她的这一形象。因为在我心中，我觉得她就是完美无缺的。
　　我们一起上幼儿园，一起上学前班，一起上小学，就是从小玩到大的伙伴。
　　她的眼睛是浅蓝色的，从外往里望，就像是看见一汪碧蓝色的湖泊，在阳光照耀下闪着别样的光芒，像宝石般熠熠闪烁。
　　她是个混血儿。她的母亲是个优秀的，善解人意的俄罗斯女子。她待人特别和蔼可亲，是一位温柔贤惠的美丽的妻子。
　　有时候我走在安蝶的身后，看着她们一家三口手拉着手，一起在我面前走远的时候，心中总是充满羡慕。
　　安蝶总会在走到一半时扭过来头，凝望着仍然伫立在原地的我，然后朝我偷偷的耍一个鬼脸，那样子，萌萌可爱。
　　我莞尔一笑，静静走开。眼睑低垂着，遮去了眼中复杂的情愫。因为妈妈告诉我，我从小就没有爸爸。
　　偶尔的一天，我独自一人在家无聊，便跑到老妈卧室的床头柜前找东西玩。
　　第一个抽屉里，没有东西。第二个抽屉里，还是没有东西。我不禁有些垂头丧气。
　　当我打开第三个抽屉时，里面端端正正的放着几张白纸。我当时高兴的不得了，将白纸拿出来，一蹦三尺高。
　　待我安安静静的坐下来看时，却忽然瞥到第一页上一行醒目的大字。
　　“离婚协议书”。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巨响，像炸开了什么一样，一片空白。
　　尽管我还是个孩子，但多多少少明白这个世界的制度，况且我从小知道的东西多，从这几个字中，我似乎隐约明白了些什么。
　　我细细的看着这份协议书上的每一个字。
　　我大姐夏凡和年幼的我被分配给了老妈，二姐夏炘则分给了父亲。最后是父亲给老妈3万，就正式解除婚姻关系。
　　就在这时，老妈回到了家，她在卧室里找到了我，看见我手里拿的离婚协议书。她急忙从我手里夺了过去，神色慌张的看着我。
　　我嘴角荡起一个苦涩的笑容，却强忍着眼眶里的泪珠质问老妈，“妈妈，我不是没有爸爸的孩子，是吗？”
　　老妈当时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把离婚协议书收起来，默默地走开，一句话都没说。
　　我还太小，不懂得世态炎凉，只是一个劲的埋怨老妈，在她面前整天说为什么要离婚，让我没有一个完整的家。
　　老妈的眸子里总是有苦难言的悲伤，直到长大后的我才能明白那一张白纸的分量，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