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射点》蔚矜

1、【一】

　　“你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吗？”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人向往着永生。他乘着船在南纬60°的海面上漂泊，逆着风浪艰难前行，却从不疲倦。”
　　“他痛恨人生的短暂，也痛恨这短短人生中的失败，他总在想，或许我能够永远地活在这个世界上，能够见证时代的变迁，能够创造奇迹，所以，我不能停歇。”
　　“他选择了一个最朴素最笨拙的方式去实现自己的愿望，他认为自己明白时光机与穿越时空的虚假。然而在漫长的航行中，他总要停下来补给，他看见太阳落下又升起，天色泛起白光而后昏暗，一如从前的每一天。他恼怒，他恨自己无法摆脱时间的束缚——所以，他决定冒险。”
　　“他在船上放满了需要的东西，足够他活上很长的时间，他扔掉了自己的手表，他站在船头踌躇满志，开足马力，离开了海港。”
　　“他努力地，努力地追求想要赶上地球转动的速度。他做到了。他的双眼布满血丝。他惊呼出声。”
　　“我是创造奇迹的人！他拖着疲惫的身子欢呼，嗓音嘶哑，却毫不在意。于是他终于放了心，长舒一口气的同时脱力般坐在了甲板上。”
　　“船行驶得很稳。他感受着船轻轻的晃动，露出舒心的笑。”
　　“他在漫无边际的海面上漂泊，偶尔看见陆地的边际，有时看见冰川在海面上矗立。他好像感觉得到那些冰川在一天天消融。”
　　“也许我已经环绕世界很多圈了，他想。但这也并没什么好在意的。”
　　“他喜欢每天抬起头向同一角度仰视太阳的满足感——当然我们也不得不说，他是个很会挑时间的人——太阳正待在他的东北方，也好像会永远待在他的东北方，好像刚刚升起的样子。晨光熹微，金色的太阳将跃动的光芒倾洒在海面上，将蔚蓝的海面染成一片淡淡的金色，带着粼粼的微波。”
　　“他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地忽视自己的改变。也许更准确地说，那是衰老。他没有发觉自己的头发开始渐渐变长而挡住眼睛，没有注意到自己出发前剃干净的胡子又长了出来——也许还带着花白。”
　　“也许他太累了，没精力去顾及了。”
　　“他兴奋的心情被长久得无法结束的孤寂所替代，只偶尔掠过的海鸥的叫声回响在空旷的洋面。他开始对着茫茫的大海发呆，不时抬头看一眼太阳，直到有一天他盯着太阳稍微久了一会。他忽的惊坐起身。”
　　“一下子睁圆了自己的眼睛，他带着明显的不可思议一般地神情看着那太阳——尽管他已经看了很久。”
　　“他的表情开始扭曲，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他全身都在不住地颤抖。”
　　“他终于张开嘴，干裂的嘴唇张开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哀鸣。”
　　“一定是我看错了！他不住地揉着眼睛。我明明已经做到了！他把自己的眼睛揉得通红，最后却只能战栗着，看着逐渐趋于日中的刺眼的光芒。”
　　“他不愿意相信事实，他不愿意上岸。他感觉太阳缓缓升起，就像是自己原来在家乡时那样。他又一次脱力地坐在了甲板上。颓然地。”
　　“适应了微弱光芒的他好像被正午的阳光刺痛了眼睛一样，将头埋在自己的臂弯里。他感觉脸上湿湿的，像是海潮涌起打湿了脸颊。”
　　“他失败了，他开始一蹶不振。他不知道船在偏离轨道后撞上了南极的冰川。”
　　“没人知道他的死亡，没人知道他的挣扎，和在那片宽阔的蔚蓝里死去的他——”
　　“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葬在他梦中的永恒里。”

　　“你在听吗？”
　　她突然地发问，目光温柔却带着涣散，一片散乱的纸张中，她好像向很远的地方看去，
　　不再理会对方的迷茫。
　　“结束了吗？”
　　长舒了一口气，将手中的笔记一下子合拢，她轻轻点点头，双手抚过纸张上残存的字迹，微微笑道。

作者有话说

　　文科生的胡扯，地理知识什么的，大概有一点吧，只有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