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镇中城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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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貌地拒绝了埃默洛尔的好意，路易斯拉着斯诺走到远离人群的地方，找了一面墙做掩护。等那些士兵都开始干活，路易斯才放松下来。
“很不好受吧。”路易斯抬起手臂，带着歉意用衣袖为斯诺擦拭脸上泥土和雪的混合物，至少把眼睛周围的脏污擦干净了，“埃默洛尔的出现是我没有预想到的，我以为以利亚不会再放走她。”
“无妨，这完全是个意外。”斯诺缓缓抬起双眸，望进路易斯一汪清泉中，他刚想继续说些什么，突然，他的眼神一凝，骤而浑身散发出几不可见的黑红色光晕，手掌有抬起之兆，他身上的杀戮之气大盛，连黑瞳都有淡光流转，他的眼神略过眼前人，偏向前方。
路易斯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赶紧朝他的目光所视之处——自己的背后看去。
墙的转角处，有几撮头发。
路易斯也是皱起了眉头，他向斯诺比了比手势，示意他不要发出声音，自己蹑手蹑脚往转角处慢慢走去。在接近拐角时缓缓探头，看见了一个小小的脑袋缩在墙后，脸朝里，只有头发露在外面，看来是一个小孩，没有什么威胁。
路易斯没有多想，一把掐住小孩的脖子，直接拖了过来。
“抓住你了。”路易斯说。小孩也没有尖叫，也没有反抗，只是紧紧地缩着，好像不想让人看到脸。
路易斯还在想怎么让小孩把脸抬起来，那边斯诺冷冷开口：“唐娜。”
路易斯一惊，这才发现这个小孩穿的衣服和唐娜一模一样，他一下就放开了还抓着脖子的手。“唐娜……”他皱起眉头，退到斯诺身边，还顺手把斯诺的眼睛给蒙上了，把她留在墙边。
唐娜缩了一会，这才慢慢转过身来，两个大大的麻花辫有些散了，垂在肩膀上。她很是拘束，甚至不敢抬头看他们两人，只看着地上的雪花，手指不安地捏着自己的衣角。有断断续续的淡淡白色雾气从她嘴边飘出，但是她还是没有话说出口。
路易斯和斯诺两人也没有说话，就静静地等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路易斯甚至觉得自己的腿已经陷进雪里面了，唐娜才开口说了一句话。
“你……你们过得……还好吗……”
有些瑟缩，有些拘谨，她只说了一句又重新闭上嘴，这次看起来是绝对不会再主动开口了。
路易斯与斯诺对视一眼后，路易斯压低自己平时活泼清亮的声调，尽量不带感情地开口：“托你的福，我们还活着。”
路易斯打定主意，这句话他也是斟酌了很久才出口的，首先他不知道唐娜现在对他们俩的态度，其次他也不确定那次火罚她有没有向以利亚出卖他们，所以这句话说不定可以套出一些消息。如果唐娜一直是站在德兰尼特这边的，没有做出背叛之事，当然这个可能性很小，她听到路易斯的话，首先应该会放松。
而唐娜的反应和路易斯想的一样，她听完之后一下变得紧张起来，也不复之前的拘谨，她抬起头，脸上满是焦急，语句有些混乱，“我……我不是故意的！那个时候我……我刚被他们救出来，对不起……对不起……他们问我什么我就把我知道的都说了，我没有想到会给你们带来这么大的困扰……对不起……真的……”
到最后，语无伦次的唐娜已经讲不出话来了，她捂着自己的脸，低低地啜泣着。她后来一直有偷偷打探他们的消息，但听到的都是带着失踪，死亡字眼的语句，她的心中早不复希望，今天突然看到路易斯，她自那天被国王当庭审问后，竟是第一次跳得那么快。
他活着。
那个金发碧眼的小男孩还活着。
谢天谢地，他还好好地活着。
唐娜觉得自己的控制力变强了，竟没有在见到他的第一面就哭出声来。明知不该再多靠近路易斯，她还是没忍住，一直偷偷跟着，躲在边上想听他说话，但还没听到些什么，就被他抓到了。
没见到他时，眼泪尚可流转在眼眶，但当他的脸出现在眼前，就真的再无法忍受，泪水串着线往下掉落，砸在地上，融出小小的一个洞。
愧疚不安占据着内心，湖面上荡着的是暴雨。
路易斯知道，就算没有唐娜，格洛斯的人一样不会放过他们。所以他原只是想试探一下唐娜对他们的态度，这样看来，唐娜并不是他们的敌人，她还会为自己的失言道歉。路易斯本就不准备再做什么，但是看着一个小女孩在他们面前这样哭，还是令人心烦意乱。
“别哭了可以吗？”路易斯叹了口气。
结果唐娜哭得得更大声了。
路易斯有些手足无措，走过去想要安慰唐娜，刚走一步却被斯诺拦了下来，路易斯退了一回来有些疑惑，那边几乎是瞬间就传来声响。
“谁在那里？”
随即，一位士兵举拿着剑走了过来，看见了唐娜，他立马跑过来蹲下，“唐娜小姐，怎么了？”接着他转头看到路易斯和斯诺，站起来用剑指着他们，恶狠狠地说：“你们居然敢弄哭唐娜小姐，尊贵的礼乐祭祀的养女，你们这些垃圾堆里的臭虫！”
士兵刚想举起剑刺过去，唐娜一下伸出手抓住了士兵的衣袖，“别！别伤害他们！”她的声音还有些抖，里面是掩饰不住的焦急。
士兵赶紧放下剑，弯腰和唐娜说话：“哦，我仁慈的小姐，这些没有教养的蛆虫根本不值得您怜惜，也不值得您为他们掉一滴眼泪。”
“可，可是，我原本也属于这里……”唐娜的声音越来越小，她似乎知道了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她赶紧闭了嘴。而士兵也面露尴尬，不知该说些什么。
四个人就这么僵持在了原地。
好在，埃默洛尔闻声赶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她语调温和，却是掩饰不住的关心。
“尊贵的礼乐祭祀，埃默洛尔大人，这两个德兰尼特小孩冲撞了唐娜小姐，只要您挥挥手，我就把他们的首级献给您。”
“伊姆雷，不可如此无礼，路易斯和斯诺是尊贵的客人。”埃默洛尔看向士兵，轻皱着眉，略带责怪。她停顿了一下，转而微笑起来，“他们是我的救命恩人。”
此时，这位伊姆雷士兵怕是遭受了他二十年生命以来最不可思议的事，他到现在还没有缓过神来，埃默洛尔让他退下，他便头也不回地赶紧走了，生怕在这多呆一秒。
“没事了，伊姆雷士兵只是想保护唐娜。”埃默洛尔右手搭在胸口微微欠身向路易斯和斯诺鞠了一躬，“请不要感到被冒犯，这是他的职责。”
这是多大的一个礼，光明格洛斯的大祭司在向德兰尼特的两个小毛孩鞠躬。幸好伊姆雷跑得快，要是看见这一幕，他恐怕要当场昏厥。
这两个小毛孩自然也被吓了一跳，尤其是路易斯，赶紧蹦了上去，“祭祀大人，实在无需这样！这本就与您无关。”
“不，路易斯，礼法乃修正万物的戒律，帝王以之御众生，众生以之正德行。我是礼乐祭祀，忒弥斯之剑垂在我的额间，剑锋所致，我须得归污浊于澄彻如始。”埃默洛尔缓缓而笑，柔和如清风溺于明月夜，润泽草叶万千朝。
路易斯看着埃默洛尔，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啊了一声，那边突然有人轻笑了一声，原来唐娜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啜泣，躲在埃默洛尔身后望向这边，发现自己的笑声太不合时宜后赶紧把脑袋缩了回去。
大概是刚才自己的表情太过呆滞了吧……路易斯扯了扯嘴角，讪讪地笑了声。
“好了，刚刚应该也是误会，唐娜，对吗？”埃默洛尔轻轻抚着唐娜的脑袋。
唐娜抓着埃默洛尔的披风，赶紧点了点头，她一点也不想给别人带来麻烦，尤其是路易斯。这个金色头发的小男孩，是和埃默洛尔一样温柔的人。
“走吧，我们去温暖的地方。”
经过一个月的观察，路易斯已经对重建过后的德兰尼特十分熟悉了，和以前有各式各样房屋的小镇不同，现在的德兰尼特就像是受过训练的士兵，排布得整整齐齐，若是不细看，每幢房屋几乎都长得一样，一不小心就会在里面迷路。
现在他们要去的地方，是位于小镇中心的，长得非常不一样的，最大的一栋五层建筑，高高独立于小镇的其他房屋。它从外部看上去就像是一座小型城堡，尖顶中间镶嵌着一面花纹繁复的巨大钟表，指针正在缓缓移动，每到整点它就会发出相应的咚咚响声。
以前，德兰尼特也有这样一面钟表。但是路易斯从未找到过它，只能听到它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将其牢牢包裹，仿佛是自地底而来的震动。
这栋楼的建筑图纸路易斯也有偷瞄过，里面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德兰尼特人所秉持的建筑风格——牢固、保暖、能住人即可，而是多了很多没必要的，只能用来观赏的装饰。
只看到图纸和真正身处其中，感受是完全不一样的。
现在，路易斯随着埃默洛尔走进这座“小城堡”，瞪大了眼睛，厅正中央铺着红色地毯的楼梯，像是红色礼球冲撞到了墙壁，往两边散去，于二楼蜿蜒而上，楼梯分开处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圣母油画，逼真得如同下一秒就要破墙而出。楼梯两边的护栏每隔一段就有一个凹口，放置着抵得上他整个人大的暗金烛台。而藏在阴暗檐角的小飞龙，双翅延展，眼中镶着的宝石在烛光映照下熠熠生辉，仿佛下一秒就要攀援腾空而去。
路易斯完全沉浸于这些他从未见过的夸张物件，左看右看，眼中是孩童纯真的新奇，以至他即使拉着斯诺的手，也完全没有顾得上与斯诺说话，所以他也没有意识到斯诺偷偷睁开了眼睛，和眼中闪烁的恐惧。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镇中城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