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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故人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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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大雪,冷风如刀.
荒无人烟的路上,一辆马车自北而来,滚动的车轮碾碎了底上的冰雪,可过一会儿,新的冰雪便严严实实的覆盖在地上.
这恶劣的天气,本不会有人出来,但若有人出来了,便会大吃一惊;
这华丽的马车,竟似从画里总出一般.即便是冰雪天气,也不能遮挡住他的光华.三条白玉马喘着热气,竟无视这恼人的天气,似要飞奔向天.
但最另人奇怪的却不是马车.一个少年裹着鹤袍,戴上破旧的草帽,一双水灵的大眼睛瞪着这荒芜之地,叹了口气,手中的鞭子不觉加重.他的脖子上挂着紫金环,看上去倒也十分显眼.
韩修打一个哈欠,掀开帘幕,看到那脸冻得发红的少年,忍不住唤他进来.
那少年刚才明明咒恶这雪地要紧,此刻听了韩修的话,竟笑着摇头.
于是韩修便退回车厢,拿出一把华丽的古琴,轻轻的放在腿上.
他竟轻笑.
虽然他知道这车内没有人,可他还是不自觉的笑起来.
他虽不是女子,却笑得比任何一个女子都好看.是女子,或多或少沾染了些花气的娇媚,可他笑起来,却有如雪中劲竹,亭亭不可亵玩.
人们尝说男子的皮相是不中用的,但岂不知好看且事业有成的男子,更招人欢心.
韩修是那些人中的佼佼者.
他富有智谋,精通诗话,偏偏生得比姑娘还美,让人不喜欢都难.
人是因为可爱才美丽.他的可爱增添了他的美丽,他的美丽又增添了他的可爱,而现在----
他的手指抚在了琴弦上,嘴边带了分微笑.
他的手指足够白皙,却远不如他的人,上面布满了一道道肉色深刻的纹络,触目惊心.
琴声还未发出,便听车外的少年大声道:"好爹爹,别在折磨我了,安静一会也不行吗?"
这话让人听见又奇怪了,这么年轻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儿子呢?
韩修眼中有些许笑意,柔声道:"你若是累了,就到车里歇歇好了."
那少年叹了口气,道:"我才不要去呢,进去的话,恐怕连命都没了......唉,爹爹,我劝你莫要笑了好不好?你一笑起来,我这马儿都吓得抖了。”
他人在车外,却似对车厢内的人了如指掌。
韩修沉声道:“那你可知道错了吗?”
赶车的少年似没听见一般,车外一片安静。过了一会儿,他咦了一声,勒住车马,转身先开貂皮的帘子,露出明亮的眼睛,道:“爹爹,1公里外有强盗抢劫,去是不去?”
韩修沉思片刻,道:“离东归远吗?”少年笑道:“这儿离东归还有几日的路程呢,想那东归也是瀛洲的都城,断不得这么荒凉。”
韩修便点点头,做了个走的姿势,转眼便仰在了塌上。
门外的风很大,所以他听不到少年走的声音,但所幸窗帘,门帘很厚,马儿也很乖,可以让他睡一个安稳的觉。
至于那琴,不妨在少年回来是在说。
或许是路途劳累的很,他刚一躺下,眼睛便闭上了。眼睛刚闭上,便似已睡着。
韩修似乎望了这车只剩下他一个人,似乎忘了马儿也许会逃跑或冻僵,似乎忘了这还是在广袤荒凉的雪地。
韩修真的睡着了。
韩修再次醒来时,发觉马车已有条不紊的走着。他轻轻叹口气,发觉车上多了些词尾,却惟独不见了那把古琴。
“飞絮?”他轻轻唤道,“我的琴呢?”
没有人应他。
他又叹口气,掀开门帘,赫然发现马车前坐的少年,已没有了颈见的紫环,也已不是刚刚的少年。
雪停了,风停了,万物俱赖,原野处依稀几许人烟。
韩修表情和善,道:“你看见陆飞絮了吗?就是那个生得很好看,戴着紫环的小孩儿。”
赶车的少年怔了怔,摇摇头,似害羞一般,又连忙低下头。
韩修看了看马车行驶的方向,忽道:“这不是去东归的路。”
“少年”道:“公子怕是记错了,这条路我走了几百遍,不会错的。”
韩修微笑道:“这条道我也走不下百次。”
韩修道:“你这儿要去哪?”
“少年”手上的粒度加重,道:“西归。”
韩修怔了片刻,接着退回车厢,拿本书静静的读起来。
但他刚拿起书,便又犯了头疼的毛病。
车厢里突然静极了。
静得能听到车轮轧过雪的声音,静得能听到他紧张而平稳的呼吸。
西归。
他低声叹,昔人归来,又不知故土变了几何?就连眼神,也越发悲凉。
但他却没有阻止少年,也许他完全有能力,但他告诉自己,他打不过少年。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能打得过谁呢?
从这之后,韩修便再也没有出过车厢.只要他一出车厢,便看到少年低垂着头,苍白的脸上带着几分红晕,心神不定,险些将马车赶歪.
那些马儿,还是5天前的摸样,英气,矫健,纯白而无杂色.
韩修却已憔悴了不少,面色苍白,亦不进食.
行越至南,天气就越见暖和,如此马不停蹄的走了几日,已至西归都城.这嬴洲的都城本有两个,一名东归,为百年前洲之首都,另一个便是西归了,这代苏王爷迁都后,经济也渐渐发达起来.这里气候虽缓和了些,却仍是凛冽的初春,空气中弥漫这泥土和冰雪的气息,带有嬴洲独特的味道.
又行半日,韩修头痛的毛病好了大半,掀开帘幕,见马车在大道上行使,街道树木成荫,仍带了分寒气,道上行人稀少,却都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活像看一个怪物.
从一辆美丽的马车里探出一个美丽的脑袋,却确实有趣的很.
只不过这被人盯着的感觉实在不好,韩修呼出一口气,退回车厢,将两条腿伸直,找个了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又要睡着.
但他只闭了了片刻,就有些沉不住气,湿润而清晰的声音传出,"陆飞絮,回来也不知道说一声吗?"
车外少年咦了一声,格格笑道:"旅途劳顿,爹爹休息着呢,我怎么好轻易打扰."
韩修淡淡道:"你前日五更回来,到今日,却是连话也没和我说过."
陆飞絮笑道:"爹爹既然知道我回来,却不和我说话,我以为爹爹还在怪我呢."
韩修不禁失笑,也不和他争辩,转而问道:"是你改变路程的?"
陆飞絮苦笑,道:"我就知道你一定还在怪我,唉,果然,这么早就来了."韩修冷冷道:"你别和我叫委屈,我只问你,为什么擅自改变路程?"
陆飞絮却是叹口气,大喝一生'架',马车便飞快的奔跑起来,接着道:"飞絮做了便是做了,哪有什么理由."
韩修道:"你看来连理由也不愿和我说了."
陆飞絮沉默半响,反问道:"爹爹可知道我们现在在哪儿?"
韩修的头又开始痛了,他用一种痛苦而漫不经心的声音说道,"到西归了吧."
陆飞絮笑道:"不错,已到西归,既来之,则安之,又何苦问那么多的理由?"
韩修叹了口气,道:"可你知道我总是不愿来这儿的."
陆飞絮道:"可我们已经来了."
韩修沉默着,忽然道:"你没听说过近乡情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