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谅解备忘录》雷诺

25、结局

　　知道我不再排斥他，爸爸几乎每天都要跑到家里坐一坐，有时还会留下吃顿饭。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也越来越轻松越来越融洽，我再一次开口叫“爸爸”的时候他差点流下眼泪。他没说过让我原谅的话，这些话也不是我想听的。都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年的日子补不回来，又岂是一句原谅可以解决的。
　　过年的假期终究很短，回S市的那天是爸爸和妈妈一起送我过去的。他们吃过晚饭后开夜车回去，我送他们到楼下，叮嘱一声“一路小心”，看着车子扬尘而去。
　　蓦地，我听到一阵熟悉的手机铃声，心里一紧，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一个人影也没有，铃声也没了。我不禁笑自己疑神疑鬼，那个手机铃声又不特殊，怎么可能就是他的。

　　销完年假第一天上班自然是懒散的，不过融资部除外，他们忙着做上市呢。我一天都没看到丁繁人影，猜测着他不会是不想见我吧。随即，我又暗骂自己贪心，不喜欢人家可又想着跟人家做朋友。
　　我在公司亚太分部工作只剩下这最后几天了。我把一些工作的收尾做好，手边的事情交代好，还得把在这里做的项目归纳归纳，得写一份总结报告回去交给总公司。琐琐碎碎的事情下来，每天倒也忙个不停。

　　这天正忙着，门上轻响，我抬头看去，见丁繁站在门口冲着我笑。我心里一松，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笑道：“好几天没看到你人影，还以为你。。。”
　　他闲闲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才忙完！你以为我像你那么小气呢！”
　　我笑：“是，是，我小气！”
　　“你这儿完事儿了没，走，给你践行去。”
　　我诧异道：“不是说好明天的么！？”
　　他不耐烦道：“明天是大家伙儿，今天是我单独给你践行。”瞪我一眼：“怎么，不想去啊！”
　　我笑着站起来：“去！帅哥请吃饭，天上下刀子我都得去。再说了，下刀子也不一定下到我头上啊。”
　　他哈哈大笑：“你成天说你喜欢帅哥吧，我这么帅的一个人送给你你又不要！”
　　我白他一眼：“帅哥我见得多了，没见过你这么厚脸皮的！”

　　我们找了家颇有风味的饭店，他一杯我一杯喝得高兴。丁繁呵呵笑着说：“郎月，你说你不会回来可要说话算话啊，你要过个一年半载回来了，我拿着改锥满世界追杀你！”
　　“怎么？这么不想看见我！？”
　　他看我一会儿，呵呵笑道：“你说你这要是回来了，我又没有等你，我不得悔得肠子都青了啊！”
　　我哈哈笑：“你要是真能这么长情，那我就能做情痴情圣了，一辈子不结婚。。。放心吧，我会爱上别人，你也会。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海枯石烂，没有什么忠贞不渝和天长地久。过日子嘛，又不是演苦情戏，谁会跟自己过不去！”
　　“对。”他笑，喝干了杯子里的酒，又给自己满上一杯：“来，干了这杯酒，为两个失恋的人。”
　　“不行！”我掩住杯口：“你这么说不对！应该说为两个即将开始新恋情的人。”
　　“行！就依你，反正我只要干了这杯酒就行。”
　　我们又喝了半天，丁繁忽然道：“没想到你酒量还挺大的。”
　　我得意道：“那是！”
　　“我那天还替你挡酒呢，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那是！”
　　我看看喝得差不多了，也不再喝。喝到这种程度是尽兴，再多喝就不舒服了。丁繁说送我回去，我扮个鬼脸说不敢坐他的车。他扬扬手不屑道：“你也太小瞧我了，就这点酒算什么呀！走吧，胆小鬼，大不了我们做一对同命鸳鸯。”
　　我笑骂：“滚！谁要和你做鸳鸯！”

　　送我到楼门口不算，丁繁非要送我上去，我只好依他。上去后给他泡了一杯蜜茶解酒。丁繁放松地靠在沙发上，拉松领带笑道：“认识你也就半年。”
　　我也笑，是啊，时间过得可真快，半年时间也不过是从天堂到地狱的距离。渐渐地笑容就变得苦涩。丁繁一口喝干蜜茶：“走了！回去睡觉！”
　　我把摊在外面的杂物收拾收拾，一抬眼看见茶几上的车钥匙，不禁笑了，这个人，也太糊涂了，这半天也不上来拿。我跑到阳台上张望，见他站在一辆车旁不知在做什么。我拨通他的电话，笑问：“干嘛呢，偷车啊！”
　　“啊！？你看见我了。”他抬头看上来，我朝他招招手。
　　“哦，找人借个火。”他也招招手：“你忙你的吧，我这就走了。”
　　我心说，钥匙在这里呢，你怎么走啊，真够糊涂的，到现在还没发现。我给他送下去，摇着钥匙走出楼门口，笑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你怎么下来了！？”他的声音有点急。
　　我笑：“你忘了钥匙了！”忽然看到他身边那辆车里的人，那深黑的眼眸透过浓浓夜色直看到我眼底。我顿住脚步，收敛了脸上的笑，手中的钥匙也掉在地上。
　　丁繁两步上前，捡起地上的钥匙，低声道：“回吧。”
　　我答应着，目光却不由自主越过他向后看去。他一直在下面吗？等了多久了？这是第几天？他只是默默地看着我，他的眼神像磁石一般吸住我的目光。
　　丁繁对上我的目光：“郎月，回去！”他的语气无比严肃。我唔一声，声音不知怎的有些哽咽，疾步冲回去。到了楼上，酒已经全醒了。我猫着腰走到阳台上，探头向下看去。他的车启动，离开，接着丁繁的车子也开走了。我直起身，背靠着窗户，大口喘着气，像搁浅在沙滩上的鱼。

　　丁繁说我走的那天要去送我，我忙不迭地阻止他：“别！你可别跟我上演什么十八相送，想想都起鸡皮疙瘩。”我张臂抱了抱他：“就这么告别吧。”
　　他忽然抱住我，在我额头印下一吻，说了声“再见”。
　　我取笑他这声再见说得咬牙切齿的，他无奈地说我现在越来越油滑了。
　　爸爸妈妈送我到机场。我拢了拢妈妈的头发：“等你退休了到美国来玩一趟吧，看看我呆的地方。”看了看爸爸，小声道：“你有空也一起来。”
　　妈妈开始抹眼泪，我笑道：“哭什么，过几年我就回来了。”轻声叮嘱爸爸：“有空帮我照看一下妈妈。”
　　他点头答应着。
　　我走进安检，停下，转身朝他们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进去。

　　我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看着舷窗外，心里突突跳个不停。我轻抚着颈上的月牙吊坠，想着我说过的话“三月初我回美国”。我还在期待什么呢？期待奇迹发生吗？不，没有女巫送我水晶鞋和南瓜车。奇迹没有发生。《灰姑娘》的结局是王子最终找到了辛德瑞拉，他们从此以后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漂亮女人》的结尾，有钱的性感男人折回去找穷妓女，快乐的结局。可那些都是童话，不是现实。
　　飞机缓缓滑行，我头抵着舷窗，眼泪汩汩而下。没有人在我旁边的座椅坐下，说“有点急事要去N城”，没有人再会低低地唤我“月亮儿”，没有人会对我说“五百年才能修得同船渡”，没有人会把我的手抵在他心口，让我感受到他的心跳。而他呢？他还会不会开怀地哈哈大笑，会不会无奈而宠溺地笑？
　　我对白云下的城市说再见，对我的爱情说再见。我这段爱情，因为一次巧合而开始，却因为必然而结束。灰姑娘的故事不会成真，因为这是生活，生活里没有童话。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个尾巴。